山坳里的篝火噼啪炸响，李小刀往灶膛里添了把雪松木，火星子裹着松香窜上雪幕。
他摸了摸刀柄上的红布条，那是母亲临终前从衣角撕下的，边角还留着浆洗过的硬茬。
风卷着煤车的灯光从南边漫过来时，他拍掉裤腿积雪站起身——陆老板说过，支锅的人要眼观六路，尤其是在这能冻掉耳朵的北极圈。
“老陈！
燃料还剩多少？“陆远扒着运煤车引擎盖，呼出的白雾糊在睫毛上，活像戴了副霜花眼镜。
他左手攥着玄铁锅的锅耳，右手正往排气管上卡支架——这口锅是系统新兑换的，说是能吸收废热，可到底靠不靠谱，他心里也打鼓。
陈博士从驾驶座探出头，冻得鼻尖通红：“常规加热模式最多撑到凌晨四点！”他晃了晃温度计，水银柱像被鬼追似的往下窜，“零下三十八度，冷却液都快成冰坨了。”
“那正好。”陆远把锅往排气管上一扣，金属碰撞声在雪地里格外清脆，“废热转化效率这时候最高。
小桃，把保温箱里的冰糖递我！“
缩在角落的小桃赶紧抱紧怀里的泡沫箱，箱盖上还沾着陆远贴的便利贴“甜汤原料，比命金贵”。
她哈着气搓了搓冻僵的手指，从最底下摸出块裹着棉絮的冰糖：“花姨说这是最后半块老冰糖，熬甜汤能......能让人想起家。”她声音发颤，指尖却把冰糖攥得死紧，像攥着颗会化的星星。
“好嘞！”陆远接过冰糖往锅里一扔，又从围裙兜里摸出把雪原蜂蜜，“再加点这个——李哥给的，说是他妈妈养蜂时存的。”他抬头冲车顶喊，“小刀，外围情况怎么样？”
“雪粒子都冻成冰碴了。”李小刀的声音从车顶飘下来，刀柄红布条在风里猎猎作响，“暂时没狼，倒是有股子肉香往这边窜......许是老张车上的腌肉冻透了？”
“腌肉个鬼！”陆远边搅和锅里的糖水边笑，“这是我新研究的‘废气甜汤’，等会你下来喝，保准比你妈熬的......”他突然顿住，余光瞥见凌霜正解战术披风。
女特工的动作像拆解炸弹般利落，黑色披风上还沾着前两日和雪豹周旋时的爪痕。
她把披风一圈圈绕在锅体上，绒毛面朝内，金属搭扣扣得严丝合缝：“保温。”两个字从冻得发青的唇缝里挤出来，尾音却软得像化在汤里的糖。
陆远盯着那圈毛茸茸的披风，突然想起上周凌霜偷吃他藏在冰箱里的桂花糕，被抓包时也是这副“我在执行任务”的正经脸。
他憋着笑搅汤勺：“凌队这披风，怕不是比国家机密还金贵？”
“比任务重要。”凌霜转身时发梢扫过锅沿，带起一小股甜香，“你的菜凉了，功德点会少。”
“得，合着我成您KpI了。”陆远笑着摇头，突然听见“咕噜”一声——锅开了。
甜香裹着热气“轰”地撞开风雪，像把钝刀切开厚重的冰幕。
小桃舀起一勺糖水，勺柄上还挂着晶莹的糖丝：“这甜......”她吸了吸鼻子，“像我生病时，我妈在床头煮的梨汤。
她那时候总说，甜能把苦从骨头缝里撵出去。“她把勺子递给陈博士，”您尝尝？“
陈博士接过来的手在抖，不是冻的。
他抿了一口，眼眶突然发酸——他想起三十年前在老家，奶奶把最后半块糖塞进他嘴里，说“小远啊，读书苦，吃点甜”。
他慌忙低头记录数据，钢笔尖在本子上戳出个洞：“体温回升2.3度，血清素浓度......这他妈是食品科学还是玄学？”
“汪——”
一声低吠穿透风雪。
众人抬头，只见雪丘上影影绰绰立着七八道黑影，绿莹莹的眼睛像撒在雪地上的碎玻璃。
小桃吓得往凌霜身后缩，凌霜的手已经按上剑柄，却被陆远拦住：“别急，它们没敌意。”
李小刀从车顶跃下，兜里的碎肉早攥得温热。
他扔出第一块，带头的老犬低头舔了舔，突然前爪伏地，冲众人叩了三个响头。
后面的小狗崽子跟着学，雪地上砸出七个小坑。
“我去......”陈博士举着摄像机的手直颤，“动物共情阈值突破文献记录！
这他妈是《动物世界》拍续集呢？“
陆远蹲下来，老犬凑过来蹭他手心。
他摸到它脖子上有道旧伤，结着痂：“饿了多久了？”老犬轻哼一声，尾巴在雪地里扫出条沟。
他转头冲李小刀笑，“李哥，把我包里的牛肉干拿两包——咱不能让客人空着肚子走。”
凌晨五点，运煤车终于碾过最后一道冰缝。
废弃气象站的屋顶从雪幕里钻出来时，像座浮在云里的坟。
小桃扒着车窗喊：“看！
有个冰箱！“
那是台老式双门冰箱，银灰色外壳结着冰花，却稳稳立在积雪半埋的大厅中央。
压缩机“嗡嗡”响着，像头沉睡的老兽。
陆远走近时，玻璃门内的雾气突然凝成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用汤勺蘸着热汤写的：“第七代，这次我不等了，直接炖上了——你妈的红烧肉，快糊了。”
“我妈......”陆远的手指抚过冰霜，指尖传来微微的震颤，像有人在隔着门敲他掌心。
系统突然在识海炸响，震得他耳膜发疼：【检测到初代共情灶核心信号！】【匹配基因烙印：宿主为第七任继承者！】
“小心！”凌霜的剑鞘已经抵住他后背。
寒光闪过，冰箱侧面的金属板“当啷”落地，露出个隐藏舱室——七口古锅层层叠叠码在里面，每口锅沿都刻着名字，最旧的那口断了个锅耳，缺口处闪着幽光，竟和李小刀熔进玄铁锅里的断刀严丝合缝。
“这是......”陈博士的眼镜片蒙了层白雾，“每口锅的氧化程度不一样，最早那口至少有两百年！”
小桃伸手轻触最近的锅壁，眼泪“啪嗒”砸在冰面上：“它们在发抖......像在说‘终于等到了’。”
陆远掀开冰箱里的汤锅盖，热气裹着酱香“呼”地涌出来。
他盯着锅里颤巍巍的红烧肉，突然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各位债主听着，北极到了。
接下来我要做的菜，可能没人看得见，没人尝得到，也没人记得住。“他用勺子搅了搅汤，油花映着他发红的眼尾，”但只要还有人饿着，我就得把这口锅支起来。
毕竟......“他吸了吸鼻子，”我妈的红烧肉，也不能真糊了。“
镜头转向冰箱背面时，一行极小的刻痕在冰霜下若隐若现：“第六代留言：小心，他们用饥饿统治世界。”
风突然灌进气象站，吹得古锅叮当作响。
陆远蹲在老冰箱前，玄铁锅搁在脚边，正接着从冰箱缝隙里滴落的汤汁。
汤水滴进锅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在锅底晕开个小太阳。
他望着那团暖光，听见系统在耳边低语：【功德点+999......】
而在更深处的冰层里，某个沉睡的存在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