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雪沫,扑打在宁安支队指挥部糊着厚厚窗纸的木格窗上,发出沉闷的簌簌声响。屋内,马灯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映照着李满仓、王向阳和林锋三人凝重的面孔。
桌上摊开的那张缴获的日军地图,此刻被几根粗糙的手指按压着,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代表苏军控制区的蓝色铅笔印记正在被迅速擦去,而象征国民党军的红色箭头,则如同几条贪婪的毒蛇,从南、西两个方向,朝着以宁安为中心的这片区域狠狠噬咬过来。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李满仓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像是闷在胸腔里的雷,“老毛子撂挑子了!林河县那边刚传回的消息,驻防的苏军一个连,已经收拾家伙什,最迟明天晌午就要开拔!扔下那个装满家伙的军火库!”
王指导员扶了扶眼镜,语气沉缓,却字字千钧:“上级紧急命令。苏军撤离后的权力真空,我们必须抢在敌人前面填补。林河县军火库,至关重要。若落入敌手,新一军那个先头营得到补充,就如虎添翼,对我们宁安根据地将是灭顶之灾。若我们能拿下,哪怕只是部分,也能极大缓解支队装备匮乏的局面。”
他的目光转向林锋,带着毫不掩饰的期望与重托:“林锋同志,任务很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抢在国民党新一军先头部队之前,控制林河县军火库!能全部运回最好,若情况危急,带不走的,坚决摧毁,绝不留给敌人!”
林锋挺拔的身姿在马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盯着地图上“林河县”那个小小的黑点,瞳孔微微收缩。脑海中,现代军事地形学的知识飞速运转,结合“夜莺”小组前期侦察带回的信息——县城不大,砖石结构为主,军火库位于城西,原日军兵营内,围墙高大,但苏军看守松懈,目前城内已有国民党便衣活动,城外约一个连的敌军正在构筑出发阵地。
时间,兵力,火力,地形……诸多要素在他脑中碰撞、推演。
“支队长,指导员,”林锋抬起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碴子般的冷静和斩钉截铁,“这个任务,‘雪狼’接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穿越以来的腥风血雨,从湘西的泥泞战壕到上海的谍影重重,再到这白山黑水间的艰难转进,早已将他的意志锤炼得如同腿侧那把永不磨损的合金军刺般坚韧。他深知,历史的洪流奔涌至此,已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这不仅是上级的命令,更是“雪狼”这支他亲手打磨的利刃,必须经历的淬火之战。
“好!”李满仓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马灯又是一晃,“我就知道你小子靠得住!需要支队怎么配合?”
“时间紧迫,主力调动已来不及。”林锋语速加快,“‘雪狼’即刻轻装出发,强行军直扑林河。请支队主力前出至黑瞎子沟一带,做出佯动姿态,吸引敌军注意力,并为‘雪狼’可能的撤退提供接应。”
“可以!”李满仓一口答应。
“林锋同志,”王向阳走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信任与关切,“任务凶险,敌人是美械精锐,务必小心。‘雪狼’是支队的宝贝疙瘩,也是未来种子,你要把他们,尽可能都带回来!”
“明白。”林锋重重点头,“只要我在,‘雪狼’的魂就在。”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转身抓起靠在墙边的加兰德步枪,大步走出指挥部。寒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却让他因高速思考而有些发热的头脑更加清醒。
院子里,接到紧急集合命令的“雪狼”队员们早已肃立等候。水生、周大海、“夜莺”、小陈、赵小川、王猛、李根壮、孙大勇……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上,没有惊慌,只有被紧急号令催生出的锐利和肃杀。他们装备算不上精良,棉军装新旧不一,武器五花八门(中正式、三八大盖、少量缴获的加兰德和冲锋枪),但站立的姿态,眼神中透出的那股精气神,却与寻常部队截然不同。
林锋目光扫过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是他在这个时代最坚实的依靠。
“同志们!”林锋的声音在寒冷的夜空中清晰地传开,没有丝毫战前鼓动的慷慨激昂,只有冰冷的务实,“苏军撤离,国民党新一军一个先头营,距离林河县军火库比我们更近。我们的任务,是虎口夺食!”
他言简意赅,将敌情、任务目标、风险直言不讳。
“时间,是生命!速度,是胜利!‘雪狼’成立至今,学的就是快、准、狠!今天,就是检验我们的时候!目标,林河县城西军火库!强行军,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明确的命令和行动。
“是!”低沉而整齐的应答声浪,压抑着沸腾的战意。
林锋一挥手,亲自担任尖兵,率先踏入了茫茫雪夜之中。身后,数十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沉默而迅捷地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与风雪。
“雪狼”出鞘,直指林河。锋芒所向,是决定宁安根据地命运的第一场硬仗,亦是这支特殊部队真正意义上的锋芒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