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源给我的这一条链接,内容比之前那条猛太多了。
这条帖子说,到邛山之后,云际昂先是在邛山县委主持召开会议,会议结束后又在一伙人的陪同下到宵夜摊,喝到三点才被簇拥着回邛山大酒店休息。可是这老小子就是不安分,他等大家都散去之后,又悄悄折返出来,到某发廊里点了一个小姐姐带回酒店。
网帖上爆的,有云际昂搂着小姐姐进店的图像和视频,还有从酒店走廊进房间的截图,以及其支付给小姐姐的300元微信转账记录。
邛山大酒店、小姐姐,不正是王静文掌控的领域吗?
云际昂这是一头扎进了网里面。
“我尼玛,部长同志这得有多饥渴啊。”方轻源说,300块钱包一晚的小姐姐,能有什么好品质,估计也就肥花那档次吧。
额,方轻源你说啥啊。
公安局长调侃小姐姐的质量,怎么听着怪怪的呢,好像关注点不对吧;再说了,人家肥花只是肥,底子并不错啊,而且那是正经的警察,副县级的高级警官,早晚要再升一格穿白衬衣的。
“元亮你可以啊,一计害三贤!”方轻源给我竖起大拇指。他说,年轻人就是高,这些办法是他那一辈所想不到的。
方大哥,这事根本跟我没有半毛钱的联系啊;再说了,你说的是哪三贤?
首贤我知道,那肯定是云际昂。网上的这个丑闻,图文并茂、证据确凿,不用核查就知道是真的。方轻源告诉我,云际昂已经被紧急召唤回云阳,接受组织调查。不难想象,经此实锤,他能争取到最轻的结果是免职,最重的话,那就要看组织的决心以及他所拥有的资源了。
云际昂口口声声说要打报告停掉我们树林村的活动,可是现在却灰溜溜地走了,树林村面临的一场危机,也得以在不经意中解除。
大家现在关注的焦点是云际昂的事,谁还管你树林村搞什么活动。我猜,或许不出一天,肥花和督察总队的人就会跟着撤退。
谁都不想陷入人民战争的海洋,万一再出什么幺蛾子,把自己搞进去,那不亏得慌啊。
第二贤和第三贤又是谁?
“你跟我装什么装?”方轻源说,其实这才是元亮你的主要目的嘛,那不就是搞陈俊吗?陈俊搞垮了,你不就是政委吗?
原来是这样。
方轻源分析得不错,这大晚上的,我只考虑着怎么消除影响、挽回干部队伍形象,却没有像方轻源一样从最现实的角度思考问题。
治安和场所是陈俊分管的,平时里藏有一点阴暗现象也很正常,毕竟大量务工群体有这个需求,能够减少一点不安因素,大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回既然牵涉到云际昂这个级别,那就不能再简单看了,上级会把这个事情无尽放大,从中找出缺点并发泄怒火。
你陈俊想要提拔政委?
那好,你分管的场所,居然还藏污纳垢的,把高级干部都搞垮,有什么资格谈进步的事?
且观后效,缓议。
好吧,我承认是这个道理,如果我这边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政委这个位置我坐定了。
“第三个是章二三啊。”方轻源笑了,笑得很开心。他说,特么的章二三这小子,这个春节连影子都没有看见,是不是跑到哪里嗨皮去了,一想起我们在忙,他反而逍遥自在,就觉得不公平得很。现在,在他的辖区内发生了这种事情,还不得给我好好滚回来上班?
大哥,你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不过,相较云际昂、陈俊、章二三他们几个,我更关心的是王静文、张小菲。
此次事件的发生,她们肯定不好过。
王静文作为始作俑者,肯定要接受调查的。你一个酒店的高管,居然掌控着这么一伙小姐姐,是“十三鹰”死灰复燃吗?再说了,手上掌握点东西就朝网上抛,讲不讲江湖规矩,以后的网络空间还要不要掌控了?
背后有没有人指使,有没有不良动机?
张小菲倒是和职场上的这些因素没有关联,但是她才是此次活动中内心受伤害最深的人。从天主县老家到星光村,再从星光村到树林村,从现实社会到虚拟空间,她的过往一而再、再而三地曝光,被打击程度可想而知。
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我能想得到的,方轻源肯定也想得到。他跟我说,不管这个事情是不是我做的,别人都一定认为是我做的,所以现在我进指挥中心去只会遭里面的人恨,把仇恨和火力往自家身上引,那样不划算。还不如赶紧回树林村,低调务实干事,把活动办得平平安安、圆圆满满,带领树林村的群众多赚钱、赚大钱,那样才能赢得村民的支持,打下坚实的群众基础,夯实政绩,为个人进步积累资源。
至于王静文和张小菲那边,方轻源说他自己会想办法收尾,我最好不要联系她们。
方轻源的办法,铁定不是什么正经办法。不过,既然方县长都拍胸脯保证了,我也就不再磨叽,下楼叫小魏载着我,连夜赶回树林村。
我到达树林村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这个时候,整个村子还人声鼎沸,斗牛赢了的在划拳打马,趾高气扬;被淘汰的家族在喝酒解闷,垂头丧气。杨小虎带着一列特警队员,紧绷着个脸东桌警告一下,西桌叮嘱一下,生怕有人不听招呼搞事情。
这小子,一见到我就骂,说狗热的元亮,你特么的赔我一个欢乐完整的春节。
没有办法,我只有厚着脸皮使出杀手锏,让杨小虎归还我那些被他昧掉的香烟。这个事情,我要一直讲,就算承诺过已经翻篇,也还要讲。
招数只要好用,多用几次又何妨?
果不其然,听到我这样一说,杨小虎就闭嘴了。他朝我竖起中指,然后带队远遁。
我上楼看,二楼合约食堂那里,村民们还在洗碟冲碗,大家都很劳累,个个跟我抱怨,说这个春节过得完全不是春节的样子,苦得很哩。
话是这样说,但是他们脸上那愉悦的表情,出卖了内心的甜蜜。
四楼办公区那里,色哥在监督村委会一帮子人数钱。门票、树票、饭钱、各摊点的利润,这些散钱装了两个大纸箱,看上去蛮多,实际上也不少。树林村通过这一场活动,真的搞到事了,现在再也没有人质疑我的规划,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过来敬烟,舔狗一般地问元支书好。就连平时跟树獭一样拖皮的皮哥,也向我投来敬畏的目光。
我享受这个美妙的时刻。
当官,为民,全心全意付出,我们并不是没有所图,图的就是这种收获满满的喜悦,就是这种被人发自内心敬仰的感觉。
等我到五楼去的时候,张芷涵、董女士这俩在她们的改装过的宿舍里、属于张芷涵的一边,煮花茶、尝干果呢。
我的出现,让张芷涵很激动,她冲过来就想要拥抱我,可是跑到面前又突然停止了。她有点尴尬,红着个脸问我说,元亮哥,我还以为你跟那个胖姐姐走了,丢下我不管了呢。
“你放心吧,那个肥妞不是你元亮哥的菜。”董女士端起茶杯优雅地呷了一口,她说姐们,你还没有看出来吗,你最大的对手并不是那个肥妞,而是某些老狐狸精啊。
女人,你说啥呢。
我懒得理会董女士的诽谤,而是拍了拍张芷涵的肩膀,说小女生你一天想些啥呢,大春节的也不回家看看,不知道你的父母有没有想你。
面对敌人抛过来鱼饵,作为坚定的平安卫士,我当然不会轻易上钩,就跟张芷涵说,不要一天窝在树林村这个小地方,有空回家看看,切莫冷落了亲情。
“我家能有什么亲情。”张芷涵跟我说,他父亲那里整天有人排队拜访,家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害得她母亲每天都忙到不行,只是在深夜里才有机会通个话,不回家反而是正确的。
张芷涵还跟我说,她母亲给她转了个大大的压岁包,她正想跟我商量,要不就把这个压岁包取出来,送给我父母算了。
这又是什么节奏?
要是这姑娘不说,我还真的忘记我父母还在树林村呢,也不晓得这两天两位老人家过得好不好。
“好了,不要在那里腻歪,安安静静过一晚不好吗?”董女士说,下午的时候,她让色哥备了一些好吃的东西,一会就端到宿舍来,大家安静地庆祝一下,消除一天的疲惫吧。
没一会,色哥就提着东西上来。东西倒不多,但是贵在精致和特别,是董女士这两天从村民手里收的一些稀奇货,还有一大堆的烤牛肉。而且,这回董女士不建议大家喝白酒,她让色哥搞来一箱进口啤酒,说今天就干这个。
当天晚上,我们吃得很香、喝得清爽、聊得开心,半夜我回村里的时候,感觉这种远离勾心斗角、平平淡淡的日子才是生活,才是人生该有的样子。
如果有可能,愿平淡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