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妈,仿佛抽尽了我全身精力,也撕掉了我全部的脸面。
但是,现在人在鬼门关前晃,半只脚迈进去,我也管不了这么多,只要能活命,当儿子就当儿子吧。
“妈,我是你儿子袁朗啊。”没等胡小敏那边答话,我连忙就“自报身份”,我说儿子我现在在果敢百晟园区这边做事情呢,丢久没有联系了,这不就打个电话来问你和我爸过得咋样呢。
是成是败,就看对面的胡小敏怎么回复了。
免提开着,一屋子人竖着耳朵听。
可是,对面却久久不回话。
咋了,懵圈了?
胡小敏同志,你可不能这样啊,要是连这点反应都没有,你还当个球的县长呢。
可是对面就是不说话。
急得我心率飙升到两百一,连忙对着话筒嚷:“妈……,妈啊……,你在不在听?儿子在跟你说话呢。”
对面继续沉默,一秒,两秒,差不多十秒的时间,我都快要放弃了。绝望的我心想,暴露就暴露吧,就算死也不亏,至少能评个烈士,胡小敏县长可是“听证人”。
到目前为止,这个电话太不正常了,大家估计都怀疑有猫腻,就连沉稳得跟菩萨一样的白魔,也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刀斧手已经就位。
我特意留意到,姜峰这小子的手已经放到了腰上。他在摸抢,能借机干掉我,他做梦都要笑醒。
我之前介绍过,整个十二楼都装了钢筋防盗窗,要跑是不可能得逞的。我心中悲凉,心想着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一回要命葬蒲甘了。
可谁晓得,事情到了这里,就反转了。
“呜呜呜……,呜呜呜……”
慢慢地,话筒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哭泣声,这声音起初很微弱,可是慢慢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哇哇哇”的嚎啕大哭。
这一下,把整个会客室的人都整不会了。
这是闹哪样。
胡小敏在那边哇哩哇啦地哭了半天,搞得我们面面相觑,倒是白魔老神在在的,眉头逐渐舒缓。
“你个短命仔还晓得打电话回来啊,一出门就快半年,冰消雾息的,你爹都给你准备好了棺材,准备烧几件衣服埋了。”哭够了的胡小敏,突然就切换成“悍妇模式”,骂人的话机关枪一样从她的嘴巴里蹦出来。
这一骂足足骂了五分钟。
“儿啊,你是打算回来了吗?”骂饱骂够之后,胡小敏又神经病一般地切换成慈母模式,她先是问我在这边过得好不好,赚钱没赚钱,要是赚钱了就早点回家,隔壁王婆已经在邻村说通了一个叫胡小敏的妹子,对方答应先见面,沟通沟通,要是相互满意就娶回家,生个大胖子给她和我爸来养,一家人团团圆圆,享清福了。
胡县长,你可真秀啊,苏菲玛索都没有你会演,为了入戏连自己都给安排上。
我嘴里嗯嗯啊啊地应答着,一边答还一边看着满屋子的人,我做出万般无奈的表情。
家家户户的母亲都一样,面对儿子都化身祥林嫂。
“儿啊,你先寄点钱回家吧。”胡县长确实堪比影后,她演完“悍妇”“慈母”模式之后,就切换到“村妇”频道,念念叨叨地跟我说,今年春节到了谁谁谁家拜年,又谁谁谁家娶媳妇,还谁谁谁家进新屋,我不在家帮衬挣钱,我爹有点扛不住,鸡鸭卖了个精光,我要是再不打钱回家的话,怕是连牛都要卖给别人,那可是我爹的命。
一句话,就是要钱,这非常符合人设。
听到这里,我无比的尴尬,白公子却差点笑岔气,他指着我,嘴里念念叨叨的。我估计他想说,叫你小子不取钱,被家里人嫌弃了吧。
“妈啊,钱不钱的没问题,现在我在这边赚了大钱,要不我就接你和我爸过来,买套大房子,享一享清福?”我试着劝我“母亲”说,老妈你能不能跟我爸商量商量,我们一家都搬来果敢住算了,这边天气温和得很,不比我们班纳州差,我给你们买一个橡胶园,鸡鸭随便养,还可以把你们说的那个胡小敏一起带过来嘛,让她给我生一窝崽,把孙子孙女丢在橡胶林里面,还可以野蛮成长,就不会像现在的娃娃那样娇贵。
胡小敏同志,你占了我老半天的便宜,看我怎么还回去。
“这是你们男人的事,你自己跟你爹说。”哪晓得,我刚刚开始还击,胡小敏就撂挑子了。她跟我说,你自己跟你爹商量吧,他就在我旁边呢。
啊?
戏演得这么足吗,匆忙之间还给我配了个爹?
“袁朗你个龟儿子,就你卵子大是不是,家妈的出门这么久了,你还晓得我和你娘还没有死啊。”
我尼玛,胡小敏你在干嘛,咋会跟那个老流氓在一起呢。
要真有一个方轻源那样的爹,我宁愿自己永远是个小蝌蚪。
不过,听到方轻源在对面,我的心基本就放下来了。整个邛山县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在外面干什么、以什么样的身份活动,可方轻源是一清二楚的。
“我跟你这个卵仔讲,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天天晚上折腾你妈,给你生个弟弟。”方轻源不愧是个猛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占胡小敏的便宜,我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果不其然,方轻源刚刚说完这句话,我就听到了那边有瓷杯落地破碎的声音。
“你这个卵仔,电话不打一个,钱也不打一分,我要你这个崽有麻雀用啊。”方轻源骂骂咧咧地,他说我要再不回去就死外面算了,还有就是,要是我没有搞到钱也不要回来了,家里没有余粮养我,我自己在外面偷也好、抢也行,但是绝对不能回家当闲汉,他那几根老骨头养不起我。
“我这不是搞到钱了嘛,下午就给你打过来。”方轻源在那边骂得太狠,我只有唯唯诺诺地,说下午就打钱。
可方轻源就是没有放过我的意思。他说,这回绝对不允许我只打五百块,要打就打五千,没有五千就把我雀儿给割掉,反正也没给卵用。
“老爹,你要不要来蒲甘住。”我问方轻源,说我打算在这边买大房子,还要买个大橡胶园,要不他就带我老娘过来住,一家人团团圆圆比什么都好不是?
“不来,你把钱寄过来就行了,我和你妈两个人在家,多睡几觉努力再生一个。”方轻源真的是胆子大到没边,他还在那边问我“妈”说,老婆你说说,我们这样就这样定了,好不好。
我没有听到那边有答话。
事情到这里,戏基本演完了,我抬眼看白魔,意思是可以挂电话了吗?
不是我不努力,是双亲不同意。
“袁老哥啊,我是袁朗的老板白索成啊,很高兴能跟你通电话。”让我想象不到的是,白魔自己起身过来拿起话筒,他真如所说的那样,要亲自跟我父母通电话。
“袁朗的老板?你好、你好。”听到有生人说话,方轻源在那边一愣,不过没几秒他就反应过来,他说白老板是吧,我那个崽调皮得很,没给你惹事吧。
白魔很自然地接话,他说哪里哦,老哥你养了个好儿子啊,刚刚到我们百晟来,十天不到时间就赚了好几百万呢,现在准备在这边买房子,还打算接你们过来享清福啊。
说实话,白魔人看着慈祥,语调也很温暖,一点不都像传说中的杀人魔王。
可是,方轻源那边却跳脚了。他说马勒戈壁,我那个憨包崽赚了几百万,是纸钱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真的赚了几百万啊。”白魔明明说的是实话,可是我“爹”就是不相信,搞得气氛有点尴尬。白魔只好补充说,下午就让袁朗打钱过来,不是五千块,五万行不,不行就五十万。
“老子晓得了,我崽这是着你们关了。”方轻源作为公安局长,对果敢园区的情况那是有很详细的了解的,所以扯淡一点都不结巴。他说那啥白老板,我崽到底要好多钱才能赎身,你开个价吧,一头牛行不行,在我们这大约能卖一万五,这是我全部的家当。
说着说着,方轻源就呜呜呜地哭了。
我擦勒,方大炮你都能掉眼泪啊,是不是手上有现切的洋葱啊。
“真不是啊老哥。”白魔听方轻源这样一说,顿时就不好了,他说袁大哥我跟你说,令郎实在太优秀,不相信你可以自己来看看啊,我马上可以派人来接你。
“接你妈勒个笔,你是想骗我过去噶腰子。”方轻源在那边怒了,他说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骗子,骗我们的钱财不说,还要搞我们的腰子,注定不得好死。这个崽我不要了,那啥,老婆赶紧报警吧,这个不孝之子跑去搞电信诈骗,也不是什么好人,就当掉河里被大水冲走了。
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嘟嘟嘟嘟……
窗外的烟花还在璀璨地燃放,美不胜收,可是会客室里的气氛却变得无比的尴尬,白魔存心想考验我一回,没想到遇到方轻源这个二货,好话没有说两句,还吃了一顿骂,这对于在果敢位高权重的他来说,估计一生都没有遇见几回。
他气得浑身抖。
“真对不起啊白公,我都说了不要打电话。”我忐忑地向白魔道歉,解释说我家父母没有什么文化,说话做事就是这样粗鲁,我代表他们道歉,求白老原谅他们。
白魔还是气,气得快要背气。
“您看这样行不行。”眼见白魔无法消气,我只有说,我的那些提成不要了,全部给百晟,这也是我目前最大的能力,这样做您老同意吗?
“那就这样吧,以后再看情况。”听到我这样一说,白魔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我尼玛,这个电话损失惨重啊,可是眼目前命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