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身子一僵，眼前那道黑气长矛划出的轨迹，像一根烧红的铁丝，直直穿进他记忆最深的地方。父亲倒下的姿势，祠堂前飞扬的灰烬，还有那一剑落下的弧度——全都对上了。
就在他瞳孔收缩、呼吸停滞的一瞬，一道银光如鞭抽来，狠狠抽在他肩头伤口上。剧痛炸开，意识猛地被拽了回来。
苏清绾一手掐着指诀，另一手扬起月华锁链，冷声道：“别看他的眼睛！他在借你的记忆喂刀！”
话音未落，林玄风掌心一翻，那道黑气长矛骤然炸裂，化作漫天碎刃，卷着狂风扑向四人。地面轰然炸开，石屑飞溅，整片遗迹像是被人从地底狠狠摇晃了一下。
楚寒一个翻滚躲到半塌的石柱后，嘴里还叼着半截草根，“我说这位掌门，您这招是不是练功走火入魔留下的后遗症？怎么越打越不像人形了？”
“闭嘴！”慕容雪咬牙催动蛊虫，几只细小黑影贴地疾行，刚爬到林玄风脚边，就被突然升腾的黑焰烧成焦灰。
林玄风站在裂缝中央，额间印记剧烈跳动，像是有东西在皮下挣扎。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划过眉心，竟生生将那印记撕开一道口子。紫黑色雾气喷涌而出，落地即凝，三具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形傀儡赫然成型，手持断剑，目光冰冷。
“原来不止一个疯子。”云逸尘抹去嘴角血迹，九曜真经运转至极限，一层淡金光晕浮现在体表。
“现在是四个。”苏清绾低声道，指尖微颤，月华之力已接近枯竭。
第一具傀儡动了，剑锋直取苏清绾咽喉。她横臂格挡，护盾刚起便被一剑劈碎，整个人被震退数步，背脊撞上石壁，喉头一甜。
第二具扑向楚寒，手中断剑舞出一片残影。楚寒挥幡硬接，却被连人带幡拍进地里，左肩当场被一块飞来的碎石贯穿，血顺着胳膊往下淌。
第三具直冲慕容雪，她勉强闪避，肩头还是被划出一道深痕。毒素反噬加上新伤，手臂瞬间麻木，连控蛊的手印都结不稳。
“这下真成靶子了。”楚寒咳出一口血沫，把幡旗插在地上撑住身体，“兄弟，你不是说玩技术流吗？技术呢？”
“等他们动起来我才好算距离。”云逸尘眯眼盯着三具傀儡的动作节奏，忽然低喝，“苏姑娘，镜面折射还能用一次吗？”
“能，但只能维持两息。”
“够了。”他猛然踏地，身形如箭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逼林玄风本体。
林玄风冷笑，抬手就是一掌。黑气凝聚成巨锤，迎面砸来。云逸尘不闪不避，任由那锤击中胸口，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却在落地瞬间强行扭身，一掌按向地面。
“就是现在！”
苏清绾立刻会意，双手合十，残余月华之力倾泻而出，在空中凝成一面流动的镜墙。下一瞬，三具傀儡同时挥剑，数十道黑气剑波轰然射出，尽数撞上镜面，彼此折射、碰撞，爆成一团乱流。
趁着这片刻混乱，云逸尘翻身跃起，剑尖点地，借力再冲。他不再攻林玄风，而是直扑其脚下连接地脉的那道黑气纽带。
“想断我根基？”林玄风狞笑，一具傀儡瞬间回防，断剑横扫。
云逸尘侧身避过，右腿却被另一道黑刃扫中，鲜血飙出。但他去势不减，左手猛掐剑诀，体内气血逆冲，九曜真经竟转为逆行运转。
刹那间，他速度暴涨，身影几乎化作残影，一剑斩下！
“嗤——”
黑气纽带应声而断，林玄风脸色微变，脚下一滞。那三具傀儡动作也随之一顿，攻势出现短暂空档。
“钉他！”云逸尘嘶吼。
楚寒早有准备，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镇魂钉上。那钉嗡鸣震颤，猛然射出，直插林玄风脚前三尺之地。一圈无形波纹扩散开来，林玄风双足如同陷入泥沼，移动变得迟缓。
“疼吗？”楚寒咧嘴一笑，满嘴是血，“刚才跪那一下的滋味，现在换你尝尝。”
林玄风没说话，只是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被钉住的影子。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越来越癫狂，额头裂口处紫黑雾气翻涌得更加剧烈。他抬起手，竟将那三具傀儡逐一抓回身边，猛地按向自己胸口。
“你们打断我的术？好啊。”他声音沙哑如磨刀，“那我就让这地方，彻底变成你们的葬身地。”
轰！
一股远超之前的压迫感席卷全场。地面蛛网般龟裂，巨石离地悬浮，整片空间开始扭曲。黑气形成风暴漩涡，卷着碎石与残骸，如刀锋般切割一切。
“不好！”苏清绾脸色大变，“他在用禁忌秘法强行融合傀儡！这是要以命换势！”
“那就让他换！”慕容雪突然暴起，忍着剧痛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她双手合十，最后一只本命蛊“蚀骨蝶”振翅而出，通体漆黑，翅膀边缘泛着幽蓝光泽。
蝶翼轻颤，一圈肉眼难见的音波扩散开来。三具傀儡动作齐齐一顿，步伐错乱了半拍。
“就是这半息！”云逸尘怒吼，提剑冲入风暴中心。
他与苏清绾背靠背而立，两人灵力交汇，虽弱却稳。一道微弱却纯净的剑灵气息自他们之间升起，如同晨曦刺破黑夜。
那气息并不强，却带着某种古老威压。三具傀儡眼神微动，手中的断剑竟微微颤抖。
“杀！”云逸尘一剑斩出，金光破空。
苏清绾同时出手，月华缠绕剑锋，增幅其速。两人合力一击，正中一具傀儡胸口。
“咔！”
傀儡胸膛炸裂，黑气四散。其余两具尚未反应，楚寒已掷出最后一枚爆符，贴地滑行，轰然炸开。慕容雪趁机控蝶俯冲，音波直击傀儡识海。
“砰！砰！”
两具傀儡接连崩解，化作黑雾消散。
林玄风站在原地，额间裂口不断渗血，黑气紊乱不堪，可他依旧站着，嘴角挂着血，还在笑。
“你们毁了我的傀儡……很好。”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朝天，“但我还没完。”
云逸尘喘着粗气，握剑的手微微发抖。苏清绾靠在他肩上，指尖冰凉。楚寒拄着幡旗，左肩血流不止。慕容雪跪在地上，唇色发青，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可林玄风……还在动。
他五指张开，黑气再次凝聚，比之前更浓、更邪。地面裂缝中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像是岩浆，又像是血。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我告诉你们什么叫真正的禁忌。”
他猛然将手掌拍向地面。
整片遗迹剧烈震动，悬浮的巨石纷纷坠落，又被新的黑气托起。一道巨大的黑色裂缝自他脚下蔓延开来，直通地心。
云逸尘瞳孔骤缩。
那裂缝深处，竟传出无数低语，像是千万人在同时哭泣、咆哮、诅咒。
林玄风抬起头，眼中已无瞳仁，只剩一片漆黑。
“现在，轮到我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