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那道人影一动不动,可云逸尘的呼吸却乱了半拍。
那背影,和苏瑶月几乎一模一样。连垂在肩头的发丝弧度,都像是从同一面铜镜里照出来的。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把昏迷的苏瑶月往墙角又推了些,剑尖横在身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阵法太邪门,刚破了外门就见鬼,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直接把她抽过去换个皮囊。
楚寒倒是没往后退,反而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贴上门缝。他眯着眼,从怀里摸出一块锈得看不出原形的罗盘,轻轻搁在门槛上。
“嘀嗒”一声,罗盘中央的指针猛地一颤,旋即疯狂打转,最后死死指向人影心口位置。紧接着,一道极细的金线从指针射出,在空中勾勒出几道扭曲符纹,像被无形之手刻进空气。
“活的。”楚寒收回罗盘,语气笃定,“不是幻象,是阵眼。”
“阵眼?”云逸尘皱眉,“拿她模样当阵眼?”
“不,是拿她的‘气’。”楚寒摇头,“你没发现吗?自从咱们进门,她指尖那点银光就没断过,而且越亮越频。这阵法在跟她共振,就像……两块磁石隔着墙互相吸着。”
云逸尘低头看了眼苏瑶月。她脸色依旧苍白,但指尖确实在微微发亮,一下一下,像是脉搏跳动。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所以这人影,是她气息引出来的?”
“差不多。”楚寒蹲下身,用指甲刮了刮地面,“但这地方不止有灵力流转,还有机关咬合的痕迹。你看这些裂纹走向,七道一组,环环相扣,分明是‘璇玑锁’的变种。这种老古董,靠蛮力砸不开,得顺着它的脾气来。”
“说人话。”
“意思就是——”楚寒咧嘴一笑,“这不是纯修仙阵法,是机关加符阵混搭的‘复合型陷阱’。破法也得混着来,一手绣花,一手拆梁。”
云逸尘听得头疼:“那你打算怎么绣?”
“先试个节奏。”楚寒从袖中抖出三颗铁珠,分别嵌进地砖裂缝。珠子刚落位,就开始轻轻跳动,频率忽快忽慢。
“七息一轮,每轮末尾有个空档。”他盯着珠子,嘴里念叨,“就像拉风箱,呼出去得停一下才能吸进来。咱们就在它‘喘气’那会儿动手。”
说着,他又掏出那块青石,架在门缝上方,调整角度。阳光透过缝隙照在石头上,投下一小片影子,正巧落在右侧一处凹陷处。
“那儿是个节点。”楚寒指着影子边缘,“刚才第一次破门时,咱们打碎的是左下星纹,这次换右上试试。”
云逸尘没再废话,凝神蓄力,将剑意收束成一线,藏于指尖。
第七息将尽,铁珠跳动渐缓。
第八息初启——
他剑指疾出,轻点凹陷。
“嗤!”
一声轻响,凹陷处裂开寸许,一道黑气从中窜出,撞在墙上炸成碎片。
可下一瞬,整座空间猛然一震,头顶符纹狂闪,一股反冲之力直扑而来,云逸尘被掀得后退三步,掌心火辣辣地疼,差点脱手扔了剑。
“不行?”他咬牙。
“差一点。”楚寒揉着手腕,“力道对了,时机也准,但只打了一个点。这种复合阵,讲究‘三点共鸣’,单点突破会被整体反制。”
“三点?”云逸尘皱眉,“哪三个?”
楚寒抬手一指:“左下星纹、右上凹陷、中间浮台。这三个是主供能节点,得同时受力,才能让阵法短暂失衡。”
“同时?”云逸尘冷笑,“我又不是三头六臂。”
“所以得改工具。”楚寒嘿嘿一笑,从包袱里抽出一根弯曲的铜管,又摸出几粒铁珠,“我早年在废墟里捡的‘导灵渠’,本来是用来分流丹炉火气的,现在拿来导剑气,应该也能用。”
他三下五除二把铜管掰直,一头接住云逸尘的剑尖,另两头分别对准左右节点,中间用铁珠卡住连接点。
“你只要出一剑,力道会分三路走。”楚寒拍了拍铜管,“不过这玩意儿年头太久,能不能撑住还不知道。”
云逸尘深吸一口气:“总比干瞪眼强。”
第二次尝试开始。
铁珠再次跳动,节奏稳定。
第七息终,第八息启。
剑意奔涌而出,顺着铜管分流三路。
“轰!”
左下星纹崩裂一角,右上凹陷炸开寸许,中间浮台嗡鸣震颤,三处同时迸发黑气,整片空间剧烈晃动,墙上符纹大片剥落。
可还没等两人松口气,浮台上的裂痕竟自行愈合,黑气倒卷而回,铜管“啪”地一声炸成碎片,飞溅的金属渣子擦过楚寒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又失败了?”云逸尘抹了把脸。
“不,成功一半。”楚寒舔了舔嘴角的血,眼睛发亮,“你没看见吗?浮台上的符文这次维持了两息才消失,比上次长多了!说明机制松动了!”
云逸尘盯着那浮台,眉头紧锁:“可咱们没第三次机会了。铜管没了,你怎么导气?”
“不用导了。”楚寒忽然看向苏瑶月,“咱们有现成的‘校准仪’。”
“她?”云逸尘一愣。
“你看她手指。”楚寒蹲到苏瑶月身边,指着她微微颤动的指尖,“每次阵法切换节点,她银光就闪一下。这不是巧合,是共鸣。她身体在自动匹配阵法频率。”
云逸尘沉默片刻,终于点头:“你想怎么做?”
“把她放中间。”楚寒小心扶起苏瑶月,将她安置在浮台正下方,“让她当‘基准钟摆’。咱们根据她银光闪动的节奏出手,精准卡点。”
云逸尘犹豫了一瞬,还是照做了。他将苏瑶月轻轻放下,手指仍搭在她腕上,确认脉搏尚稳。
第三次尝试,准备就绪。
铁珠跳动如前。
银光闪烁,与珠子节奏同步。
第七息将尽,苏瑶月指尖银光骤然一亮。
第八息启——
云逸尘剑出,楚寒同时拍下机关板,残余的导流铁珠嗡鸣震动,将最后一丝力量推向三处节点。
“轰!!!”
三声巨响几乎重叠,黑气如潮水般喷涌,整座空间剧烈摇晃,浮台上的符文竟持续显现达三息之久,边缘开始龟裂!
虽然最终仍被修复,但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一瞬的破绽——阵法核心,真的在动摇。
楚寒瘫坐在地,大口喘气:“行了……三次冲击,层层递进。下次,就是彻底撕开的时候。”
云逸尘站在原地,剑尖垂地,呼吸沉重。他看着苏瑶月依旧昏迷的脸,又望向门缝深处那道静立的人影,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还有下次。”他低声说。
楚寒抬头,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下次……得换个打法。”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焦黑的木片,边缘刻着歪斜纹路。
“这是我从上一个死阵里抠出来的‘逆脉楔’,本来以为没用了,现在看来——”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狡黠,“正好塞进浮台裂缝里,让它自己把自己撑爆。”
云逸尘看了他一眼:“你早就有主意了?”
“哪能啊。”楚寒挠头,“我是看三次都差那么一点,干脆赌把大的。反正咱们也没退路了,不如玩点刺激的。”
他说着,把木片递给云逸尘:“你负责刺节点,我负责塞楔子。等银光第四次闪,咱们一起上。”
云逸尘接过木片,指尖触到那粗糙的刻痕,忽然开口:“如果失败……”
“那就再试第五次。”楚寒打断他,笑得满不在乎,“大不了我躺这儿,你背着苏姑娘往前冲。反正我这身子骨,也不怕多挨几下炸。”
云逸尘没再说话,只是把木片紧紧攥进掌心。
苏瑶月的手指,又一次轻轻颤动。
银光,正在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