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有惊无险、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过山车”式的胜利，让克利夫兰骑士队的更衣室在赛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没有往常大胜后的狂欢，没有加特林那糟糕的饶舌歌声，也没有香槟或者冰水的偷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水、跌打酒和某种……劫后余生的味道。
球员们大多坐在自己的柜子前，低着头，默默地拆着脚踝上的绷带，或者大口灌着电解质饮料。他们的眼神还有些发直，似乎还没从下半场那种令人窒息的攻防转换节奏中完全缓过劲来。
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了。
乔治·卡尔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做好了挨喷的准备——毕竟上半场那十分钟的梦游，怎么看都值得一顿吹风机般的咆哮。
但卡尔没有。
这个在联盟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帅，手里拿着一张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热气的技术统计单。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任何一名球员。他只是径直走到更衣室中央的那面战术墙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卷胶带，“刺啦”一声撕下一条。
然后，他把那张统计单，端端正正地贴在了墙上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卡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然后，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转身，推门，离开了更衣室。
“砰。”
门关上了。
更衣室里一片死寂。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教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过了几秒钟，性格最急躁的克里斯·加特林忍不住了。他光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到战术墙前，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纸。
“嘶……”加特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想我知道教练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凯文·约翰逊也凑了过去。
在那张统计单上，关于第三节的数据被卡尔用红笔重重地圈了起来。
单节比分：38:15。
助攻数：14次（仅第三节）。
对手失误数：8次。
而在这些冷冰冰的数据旁边，是一行用黑笔手写的小字，字迹潦草但有力：
“这就是哪怕打个盹，狮子依然是狮子的原因。但别忘了，狮子打盹的时候，也会被苍蝇恶心到。”
KJ看着那行字，沉默了。
他转过头，看向角落里的林枫。
林枫正坐在那里，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理疗师正拿着按摩筋膜枪，在他紧绷的小腿肌肉上“突突突”地放松。他闭着眼睛，神情平静得就像是在自家后院晒太阳。
“老大。”
肖恩·埃利奥特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这位今晚经历了“地狱”到“天堂”过山车的年轻前锋，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有些局促地站在林枫面前。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眼神里既有敬畏，也有一丝还没完全散去的愧疚。
林枫睁开眼，挥手示意理疗师先停一下。
他看着埃利奥特，并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那个……”埃利奥特挠了挠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感觉……怎么说呢，挺刺激的。”
“刺激？”林枫笑了，他拿起旁边的佳得乐喝了一口，“是指被尼克·安德森一步过掉的刺激，还是接我传球差点把手指头杵断的刺激？”
更衣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
埃利奥特脸一红，但很快又认真了起来。
“我是说……当一个核心球员的感觉。”他深吸了一口气，“老大，谢谢你。上半场我失误了那么多次，投丢了那么多次，我以为你肯定不会再理我了，或者干脆让教练把我换下去。但是……”
“但是球还是飞过来了，对吧？”林枫打断了他。
“对。”埃利奥特点了点头，“那种感觉……压力太大了。但奇怪的是，当球真的传过来的时候，我反而不怕了。我就在想，既然你都敢传，我有什么不敢投的？”
林枫放下了水瓶，坐直了身体。
他看着埃利奥特，也看着周围围过来的其他队友——加特林、迪瓦茨、戴尔·库里……
“肖恩，你搞错了一件事。”林枫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更衣室里却清晰可闻，“我给你传球，不是因为我觉得你一定能投进。在这个联盟里，没有人能保证必进，连我也不能。”
众人一愣。
“我给你传球，是因为你跑到了正确的位置，是因为那是战术跑出来的机会。”林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如果不传给你，那就是我的问题，是我破坏了球队的体系。但如果你因为怕投不进而不跑位，或者接球了不敢投，那就是你的问题，是你背叛了我们所有人的努力。”
林枫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可以用传球‘砸’死你，但我绝不会因为你投不进而不给你传球。除非……”
林枫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让埃利奥特后背发凉的寒意。
“除非你是个怂包。但在我的球队里，不允许有怂包。”
埃利奥特浑身一震。
他终于明白了。上半场那像炮弹一样的传球，那无声的压迫，并不是惩罚，而是一次极其残酷的、关于胆量的测试。
林枫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想当冠军拼图？想在这个王朝里立足？那就把你的心脏练得比石头还硬！
“我懂了，老大。”埃利奥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下次……下次就算前面站着上帝，我也敢在他头上出手。”
“这就对了。”林枫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上帝估计没空防你，他得忙着看我表演。”
“噗——”
更衣室里瞬间爆发出哄堂大笑。刚才那种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行了行了，”林枫站起身，把毛巾扔给旁边一脸傻笑的加特林，“赶紧洗澡，我都闻到你身上那股野兽派的汗味了。今晚我不请客啊，谁得分少谁请客。”
“啊？！”只得了6分的加特林发出一声惨叫，“老大，我是防守蓝领啊！这不公平！”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哪有那么多公平？”林枫耸了耸肩，吹着口哨走向了淋浴间。
看着林枫的背影，凯文·约翰逊靠在柜子上，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他知道，这场比赛虽然只是一场普通的常规赛，但对于这支正在经历“三连冠后遗症”的球队来说，价值连城。
他们经历了一次心理上的“蹦极”。
从漫不经心的云端，坠入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地狱，然后再靠着自己的力量，硬生生地杀回天堂。
这种落差，这种濒临崩溃又重获新生的感觉，比任何教练的说教都要深刻一百倍。
这帮年轻人，哪怕是加特林这种愣头青，经过这一晚，也算是真正“见过世面”了。他们在未来面对困境时，心里会多一份底气——我们连那种地狱模式都爬出来过，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
半小时后，赛后新闻发布会大厅。
当林枫走进现场时，闪光灯瞬间将这里变成了白昼。
今晚这场比赛太有戏剧性了。
上半场如同梦游，落后两位数；下半场如同天神下凡，单节净胜20分。再加上林枫那个令人咋舌的25次助攻数据，媒体记者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问题。
“林！林！这边！”
“林！请问上半场发生了什么？是有意为之吗？”
“骑士队的统治力是否有所下降？”
林枫坐在麦克丹尼尔旁边，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他今天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只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嘴角。
“下降？”林枫挑了挑眉，看向那个提问的《奥兰多哨兵报》记者，“你是只看了上半场就关电视睡觉了吗？”
记者一阵尴尬。
“那请问如何评价球队上半场的表现？看起来……很糟糕。”另一位记者追问。
林枫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糟糕吗？我不这么认为。”林枫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你们知道的，赛车在全速冲刺之前，总得先热热车，试两脚刹车，看看引擎有没有问题。”
全场一片安静。
“我们毕竟是跑了三年马拉松的人了。”林枫摊了摊手，“有时候，稍微打个盹，并不是因为累了，而是为了让下一次的冲刺更有力量。”
他顿了顿，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对着无数的镜头，说出了那句注定会登上明天头条的名言：
“如果一定要给今晚的比赛一个定义，我更愿意称之为——季后赛前的一次小小的‘压力测试’。我们只是想看看，当我们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上的时候，是不是还能像个冠军一样飞起来。很显然……”
林枫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自信和凡尔赛气息。
“测试结果显示，我们的引擎，依然是V12双涡轮增压的。”
“哗——”
现场一片哗然。
压力测试？
把落后15分当成是自己给自己出的考题？
把对手的疯狂进攻当成是检验引擎的磨刀石？
这……这也太装了吧？
但偏偏，你还反驳不了。因为人家下半场真的就像开了挂一样，把魔术队按在地上摩擦。25次助攻，这哪里是比赛，这简直就是他在玩弄比赛的节奏开关。
那个提问的记者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无奈地在笔记本上写下：“林枫：我们只是在玩。”
“好了，各位。”林枫看了看表，站起身来，“压力测试结束了，我们也该回去给引擎做保养了。毕竟……”
他停下脚步，目光看向发布会大厅门口的海报。
那里，印着骑士队下一场比赛的对手预告。
金色的背景，巨大的桥梁标志。
以及三个身穿勇士队球衣，眼神狂热的身影。
林枫的眼神微微眯起，瞳孔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毕竟，下一场来的客人，可不像今晚这么好对付。”
如果说魔术队只是青春风暴的小打小闹，那么接下来的这个对手，就是真正的、足以摧毁一切的飓风。
金州勇士。
Run tmc。
蒂姆·哈达威的胯下运球，米奇·里奇蒙德的强硬突破。
以及……
那个拥有“上帝左手”称号，和克里斯·穆林同名，同样拥有着金黄色平头和精准投篮的男人——克里斯·汤普森。
这是一场宿命般的对决。
一场关于“最强进攻火力”的争夺。
也是两个克里斯，两个神射手之间，王不见王的战争。
“我想，我的兄弟克里斯（穆林）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见那位和他名字一样的神射手了。”
林枫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身走进了通道的阴影中。
只留下一群记者在原地疯狂地按动快门，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明天的标题：
《压力测试？凡尔赛之王的最新力作！》
《王朝苏醒！林枫：我们只是打了个盹》
《下一站：金州！双克里斯之战即将来袭！》
克利夫兰的夜空下，雪停了。
星光璀璨。
而在遥远的西海岸，金门大桥的灯火通明中。
金州勇士队的训练馆里，灯光依旧亮着。
“唰！”
“唰！”
“唰！”
篮球空心入网的声音，富有节奏地回荡着。
一个留着平头、左撇子的白人球员，正站在底角，机械般地重复着投篮动作。他的眼神专注而冷酷，仿佛眼前的篮筐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克里斯·汤普森。
勇士队本赛季最大的发现，被称为“西部的上帝左手”。
他接住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向墙上的赛程表。
那里，用红笔重重地圈出了下一个对手的名字。
cleveland cavaliers
“压力测试吗……”汤普森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让我来看看，你们的引擎，到底能不能顶得住真正的火力全开。”
风暴，已经在地平线上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