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投影会议室冷得能起鸡皮疙瘩,中央那坨半死不活的“跨维物流路径推演球”像个被霜打过蔫巴的窝瓜。老王把平板在桌面上拍得震天响,唾沫星子差点飞到我脸上:“看见没!数据流拐弯时像跳了段抽筋霹雳!这能耗要是能吃得消,我老王明天就去楼下跳广场舞当活靶子!”
隔壁小组的秃头老李,平时说话跟蚊子哼哼似的,这会儿也急了眼顶回去:“你家广场舞能有这力度?老思想!瓶颈不打破,坐等被淘汰喝西北风!”
那坨蔫球里混乱的数据流忽明忽灭,映在每一张油光满面的打工仔脸上,会议室跟菜市场里掐架的鱼贩子没两样。我心里跟揣了个滚烫山芋似的来回倒腾,这他妈方案再改不好,上头大老板的脸估计比那蔫球还绿。口水仗嗡嗡地灌进耳朵,吵得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玻璃门悄没声滑开一条缝。
清甜的小青柑茶香味丝丝缕缕飘进来,带着熨帖的温度,把那点冷飕飕的会议酸味挤开一点缝。眼风扫过去,苏晚这妖精踩着细高跟就溜边儿进来了,步子轻得像踩着棉花,愣是没引起还在激情互喷的两位主辩手的注意。她怀里抱着个保温箱,跟特工交接机密文件似的,轻轻放我脚边,又递来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还带着热乎劲儿。
我扯了扯勒脖子的领带结,嗓子眼干得冒烟,头也没抬地抬手去够茶杯:“谢了,先放……”
话没说完,指尖先碰到了温软光滑的东西,带着一点点潮湿的暖意。
苏晚不知啥时候猫腰凑到我肩膀旁边,红唇正轻轻咬着一块折叠齐整的白色热毛巾一角,那带着水汽的白雾热烘烘扑到我耳根上。
“老板,”她声音压得又低又黏,那点热气就钻进耳蜗里挠痒痒,“别光顾吵架呀,出汗了都。”她稍稍歪头,被热气熏得微红的唇瓣几乎要蹭上我下巴,“喏,热敷下肩膀再吵也不迟?”
她身体也压得低,垂顺的真丝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弯腰时那片光滑微粉的皮肤近在咫尺,一股子甜暖的暗香。整个会议室吵得跟炸了锅的蛤蟆坑,而这点热乎乎的软香像是划出了个半透膜小包间,我半边脸皮被那腾起的热气蒸得快化了,被她气息喷着的脖颈皮肤敏感到炸毛。
我几乎是本能地反手一扣,手臂绕过她那把惹人瞎想的小细腰,指尖立刻陷进一小片弹软的触感里。身体猛地拉近,那点裹挟着青柑茶香的温软重量撞了我满怀。
“哎呦,”她低低叫了声,身体倒没什么挣扎的意思,反倒像顺势贴上来,仰头望我的眼睛清亮亮的,带了点被惊扰的笑意,睫毛扑闪得像小扇子。手上那条热毛巾被她卷在掌心捏着,另一只空着的手虚虚搭在我扣住她的胳膊上。
我拇指在她腰侧那柔韧的弧度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嗓子里刚才灌满的炮火味瞬间被一股莫名的焦渴取代,声音沉哑里带点被呛了似的含混:“苏秘书,你这特殊服务……啧,这么贴心是得加钱啊!”手臂又搂紧了几分,把她往自己身侧压了压,“让老板怎么按标付费?”
那点暧昧的水汽仿佛一瞬间浸透了空气。
苏晚唇角翘起,那点笑意倏地漾开,狡猾得像偷了腥的猫。她搭在我胳膊上的指尖顺着我敞开的衬衫袖口钻了进去,温热的指腹一下一下轻轻拂过我手腕内侧薄薄的皮肤,带着钩子一样的痒意,不重,却一路麻酥酥地往神经末梢烧。
她挨得更近了些,柔软的长发几乎贴上我的下颚,用只有我俩人能听清的气声送出来:“老板说了算呀……”眼波流转,声音又往下沉了沉,带着点磨砂质感的诱惑,“想加多少……我全都收哦。”
那指尖在我手腕跳动的脉搏上又轻划了一下。
嗡——嗡——嗡——
警报声像一大盆雪水直接从头顶浇下!
尖锐得足以掀翻房顶的巨大噪音疯狂震响,会议室天花板上十几盏幽蓝的警示灯瞬间爆闪!那坨蔫了吧唧的“跨维路径推演球”瞬间被染得血一样红,跟爆了血管似的刺眼!几缕乱麻一样的能量轨迹从里面失控地炸开、纠缠又疯狂乱窜,伴随着刺耳的警报,整个空间仿佛在发出濒死的嗡鸣!
“卧槽!”老王猛地蹦了起来,差点把椅子带翻,那张唾沫横飞的脸瞬间惨白。
老李秃顶上仅存的几根毛都跟着灯光频率炸了,手指哆嗦着指向投影:“数据!数据流暴走了!要崩!!”
“哪个节点出事了?!”
“谁乱调了核心参数?!”
鬼哭狼嚎一片,活像地狱开了直达梯口。刚才还恨不得用口水淹死对方的精英们,此刻只剩下被死亡列车灯晃晕的茫然恐惧。老王和老李这对老冤家几乎脸贴着脸挤在操作台上狂戳按钮,手抖得跟帕金森晚期一样。整个投影球体红得发黑,炸开的乱麻几乎塞满整个空间,警报声淹没了一切人声。
一片惨白的惊恐中,我的目光却被吸铁石一样钉死在了苏晚身上。
她就站在那片刺眼红光与歇斯底里警报声的风暴中心。灯光将她纤细的影子投在身后墙上,拉得细长而模糊。在没人看到的刹那,她竟然微微扬起了嘴角!
那个笑容只存在了零点几秒,像一滴水迅速融进烧沸的红油里。快得仿佛幻觉,却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精确感。那不是混乱引发的惊慌失措,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潜藏在混乱表象之下,按计划触发了什么的得意?她甚至飞快地、极其隐蔽地用手指在下颌边缘蹭了一下,快得像抹掉一粒看不见的灰尘。
我后背上刚被热毛巾焐出来的那点温乎汗意,此刻骤然变得冰针般扎人。手臂肌肉不自觉地绷紧了一下,那点旖旎的余温立刻被冻结殆尽。
心沉下去,沉进一片被血红光芒笼罩的冰窖里。这不对劲!那零点几秒的笑容像淬毒的钉子敲进脑壳里。
“老板,核心参数阈值被突破了!”老王吼得破了音,惊恐地指着面前疯狂滚动的数据瀑布,“七号节点!快塌了!”
警报声像无数只手攥紧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心脏。苏晚却在我身边微微歪了下头,声音轻柔得像阵拂面微风,奇异地在这片混乱中抵达我耳边:“看起来真麻烦,核心节点崩溃的话……全盘重来?”她指尖在我绷紧的小臂上若有若无地划过,“需要我去调……原始备份?”
这话像是贴耳吹气。我瞳孔猛地一缩,七号节点!那是老王刚刚试图调取“拼单仓库”历史异常数据的唯一通道!这“崩塌”未免也太巧!她所谓的“原始备份”,怕不是另一个引我踏入的陷阱?
“原始个屁!”我猛地暴吼出声,像道闷雷炸开,整个会议室刺耳的喧嚣和警报都为之一顿,所有惶惶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手臂一展,几乎是用蛮力把围在操作台前乱戳的秃头老李直接扒拉开半个身位。手腕翻转,手指快得像抽风,在冰冷的蓝色虚拟光屏上一阵眼花缭乱的乱点暴戳!
老王看得眼睛都直了:“老板你……这乱点会炸屏!”
“闭嘴!”我头都没空抬,最后一个命令被拇指狠狠掼进光屏!
砰!
一声怪异的闷响,像鼓胀的气球被针捅了一下外带漏气。会议室中央那坨被血红彻底吞噬的能量乱麻,骤然从中被撕裂开来!
不是爆炸,是吞噬。一股纯粹而混沌的黑色凭空出现,像是投影幕布上被瞬间泼墨,毫无花俏,带着一种暴戾的“清零”感,疯狂啃噬着那片红与狂暴的数据乱麻。血红的警报光球、炸裂的能量轨迹、刺耳的警报声……所有的一切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口野蛮吞噬,黑色迅速蔓延、凝固。
前一秒还光污染警报声震天的会议空间,下一秒死寂无声,徒留一片沉甸甸的哑暗。连带着空气都像是被抽干了,连喘气声都显得突兀。
所有人僵立原地,张着嘴看着中央那片吞噬红光后残留的、仍在缓缓波动的诡异黑色,像是凝视着某种来自宇宙深处的虚无之口。
只有那巨大的黑色中央,一点异常微弱但凝练的金绿色荧光,如同顽强破茧的萤火,坚定而无声地悬浮着,勾勒出一个极其简略、勉强维持在崩溃边缘的路径雏形。不是设计图上的任何一条,像是濒死之际被胡乱甩出来续命的。
我的嗓子眼发干,盯着那点残存的光:“七号节点的仓库历史数据……”手指在操作台边沿敲了敲,带着疲惫不堪的金属回音,“全喂了这条黑路了。”
老王的脸比锅底还黑,颤抖着声音:“这……这残存的玩意……能行?”
“能行个锤子!”秃头老李一拍大腿,几乎要哭出来,“这连个稳定运行轨迹都没!扔垃圾箱都占地方!”
“再推一次!”老王又激动起来,“时间不够了!赌一把完整重构!”
“赌个屁!当赌神附体呢?节点都没了拿命重构?”
绝望感像冰冷的机油泼满了会议室地面。没人再争执,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屏幕上那点孤魂野鬼般的残存光点明灭不定。
“够了!”我猛地开口,声音不高,但压住了一切杂音。所有人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过来,带着溺水者抓到浮木前的最后试探。
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胸腔里那点残余的闷火彻底熄灭,只剩一片被混乱搅得死沉的疲惫:“吵吵吵,能吵出新方案?能骂出货仓来?嘴皮子能当推进器燃料用?!” 眼睛扫过一张张紧张、疲惫、写满“老板您说啥就是啥我们已躺平”的脸,最后顿在那片还在微弱苟延的惨绿光影上,“这盘菜,是糊得够呛。”伸出的指尖戳向那飘零的光点,“可它还在冒烟!没完全死透!”
指尖一转,点了点刚刚那坨被强行中止的血色狂乱残留数据:“这东西虽然崩盘,可崩得够快够惨烈!里面被强行喂掉的节点信息,崩的时候溅出来的碎片……里面没准沾着点我们没想到的料!”
会议室死寂一片。所有人瞪着眼,像看傻子一样看我,连老王都忘了反驳。从崩盘的烂数据里掏东西?比垃圾回收站里刨能用的金子还离谱!
我无视那些目光,手指在冰冷的空中虚划,像是勾勒:“老王带一队,”点向技术组几个人,“把你拍桌子骂娘那股劲儿拿出来!给我把这黑黢黢的残骸里所有关联信息——时间戳、路径碎片、能量扰动残留值……但凡喘气的数字,全给我刮下来,像刮铁锅底的油渣!一丝儿都别剩!现在!立刻!”
老王脖子一梗:“这难度……”
“难度?比被客户堵着门骂娘骂三个月容易?”我眼一横,“干不干?”
“…干!”老王咬牙挤出个音节。
“老李!”我转向另外半群人,那被点名的秃头猛地一震。“你带着你的人,就给我死死盯住这口‘黑锅’里仅剩的一点点绿毛(残存路径)!”我指着那条飘忽不定像是随时要完蛋的路径雏形,“把它当祖传金疙瘩供起来!拿最好的算力给我套上!想办法把它这口气吊住!只要没凉透,就可能还有救!”
老李那张写满“我太难了”的脸狠狠皱了一下,但秃顶在灯光下一亮:“拼了!死马当活马医也得上!”
“剩下的人!听好!”我声音陡然拔高,指关节敲着桌面砰砰响,“把所有‘星际拼单’平台和内部数据库里,有关‘七号节点’的历史信息……别管是仓库使用率波动的破记录、客户投诉量突然蹿高的陈年旧事、还是跨维点突然卡顿抽风的烂账……全给我翻!祖宗十八代的灰都给我扬起来!我要知道七号过去‘闹脾气’的所有细节!越古怪、越反常的,越优先!拿筛子筛!给我挖!”
任务像冰雹一样砸下去,会议室瞬间只剩键盘敲击声、低吼指令的电流音,还有投影球体吞噬红光后残留那片诡异的波动暗影,像一个沉默的背景板。苏晚不知何时悄然站回了角落,影子融在墙壁的暗角里。她抱着胳膊,手指在臂弯处极其轻微地点了几下,如同某种无声的计数。那双眼睛平静地看着中央那片死寂的黑暗,嘴角似乎有个极其微弱的、尚未成型的弧度,像是等待着一场早就预知的落幕。
“老板,”她那把黏黏糊糊的嗓音不知什么时候又飘到了我耳边,人也不知不觉靠近了小半步,带着温热甜香的气息扫过脖颈,“忙完了吧?歇会儿?”小巧的下巴朝中央那片凝固的虚无扬了扬,声音放得更低,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黏稠试探,“那团‘东西’……看着真够邪乎的。要不要我出去帮你联系个‘专业扫除队’,彻底……清理掉?”
“扫除队”几个字从她嘴里蹦出来,轻飘飘地带着点冷气儿。我后颈的寒毛瞬间竖起了警戒线,像被人捏了一把脊髓。“清理”?是清理这摊数据烂摊子,还是清理掉她眼里我这个“碍事”的麻烦?
她指尖凉凉的,轻巧地滑上我的手腕内侧:“看你这紧张样儿……”指腹带着某种刻意的重量磨蹭着我突突跳动的脉搏,“要不……去里间歇歇?喝口温水?站这儿多难受。”吐息温热甜腻,冰凉的指尖却死死压住了血管上方跳动的敏感位置。
一股极其强烈的警告冲动猛地蹿上后脑!这妖精在试探!她想让我主动离开,把这摊无法预测的残局丢给别人?还是想把我弄进更封闭的地方,方便她下一步动作?那冰凉指腹扣住的地方,几乎瞬间让我想起上次被突袭晕倒前颈动脉受制的情景!
几乎就在我神经绷紧准备甩开她的前一秒——
“老板!刮出来了!挖出来了!!”
老王跟个刚炸了膛的炮仗似的从操作台一头弹了起来,脸涨得通红,那表情活像刚刨到一簸箕金砖!
死水瞬间被炸开。所有埋在屏幕前的脑袋齐刷刷抬起来,几十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射过去。老王那边几个技术员也都激动得满面油光,手在面前的光屏上戳得像打碟。
老王拍着桌子,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虚拟球上:“神了!真神了!这黑锅底刮下来的‘油渣’里!时间戳跳出来的异常信号频率、还有路径崩塌前甩出来的能量残留值……和我们从祖坟里刨出来的‘七号节点前年三月仓库卡顿抽风日志’对上了!!完全吻合!那根本不是什么节点崩溃!那是卡顿被强行甩锅!甩到相邻通道引发的小崩塌!”
整个会议室像被点着了引线。老李团队里的副手猛地敲下最后一个键,中央那片凝固死寂的黑暗边缘骤然爆开一圈细碎的浅蓝色电弧!那点原本像风烛残年的惨绿路径,如同被强行注入了燃料,猛地震颤了一下!一条极其细弱、但边缘开始变得清晰的金绿色光带从那浅蓝电网中挣扎着刺出,虽然微弱得可怜,却异常尖锐笔直地刺向前方——穿透了那片象征死亡的漆黑虚无区!
短暂的死寂后是轰然爆发的喧嚣!
“成了?!真通了?!”
“这什么骚操作啊!用崩点喂出的信息反过来复活残路?!”
“核心节点都没了……还能续?”
“老王祖宗显灵了!”
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呐喊几乎要掀翻房顶。
老李猛地抹了一把秃顶上惊出的油汗,嘴巴咧得能塞鸡蛋:“活了!祖宗!它真活了……虽然是条‘超窄’、‘耗能奇高’、‘稳定度估计就比纸糊的强点儿’的……破路!”
“破路?破路就破路!”我盯着那根孤零零在黑暗里倔强延伸的金绿细线,胸腔里那点憋了几个小时的闷气狠狠撞出来,“破船还他妈能划上岸呢!耗能高?高就让它高!去仓库里翻!把那些压箱底儿没人肯用的‘超高密能量块边角料’!全给我翻出来顶上!当柴烧也要把这条路拱出来!”
指令像雪片一样疯狂泼出去。
“张工!能源组!现在就滚去仓库翻垃圾堆!限三十分钟内把破柴火凑齐塞进去!”
“老李!你带人给我死钉死这条破路!就指望它吊这口气了!耗能预警拉到底线!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可以烧东西!”
所有小组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瞬间动了起来,数据流重新在投影上疯狂涌动,这次方向明确得如同奔涌的怒涛。
就在这热火朝天的气氛里,几乎没人注意到那根刺破虚无的细线远端、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色尽头,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一点微小的空间涟漪。
快得连光线都来不及捕捉。
像是遥远水面被石子击中后扩散的最外层残波,微弱、模糊,勉强维持着一点形状,迅速消解在虚无的背景噪音里。更像是一个信号即将彻底融入汪洋时,耗尽了最后一点力量,弹起的回波。
我的目光死死锁住那点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残留。老王还在激动地指着他挖出来的时间戳记录嚷嚷。兴奋像泡沫堆积的海浪,几乎要淹没这微不足道的涟漪。
苏晚不知何时悄悄退后了小半步,隐没进人群转动的缝隙。她手里原本捏着的几页数据薄板轻轻滑落,无声地掉在脚下软地毯上。那双眼睛的余光飞快地扫过投影中那片漆黑尽头的死寂区域,浓密的睫毛迅速垂下去,盖住了眸底所有细微波澜。
那点被甩出的信号残波终于完全溶解,如同水滴融入无边瀚海,再无一丝痕迹可循。苏晚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微微绷紧了一瞬。只有那掉落的数据板上微微折起的一角,像一道短促无声的句号。
整个会议室轰地一声彻底沸腾!所有人都疯了!老王嗓子都喊劈叉了,蹦着高跟旁边的人互相捶后背;老李激动地去薅他那没几根的头发,手舞足蹈地指挥团队疯狂往那根破路里塞“柴火”。
我猛地一拍桌子,巨响压过所有噪音:“安静!!”
整个空间瞬间哑火。
“别搁这儿鬼叫了!计划第一步——这‘破路’——顶天算个烂竹筏子!能源组!把你们翻垃圾堆找到的‘破柴火’给我盯死!什么时候烧,烧多少,听老李团队指挥!”
老李立刻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老板放心!耗能红线掐死!保证这竹筏子能撑到你上岸!”
“好!”我大手一挥,声音斩钉截铁,“老王!带着你手下这伙‘考古队’,别埋汰了你们的本事!这趟送货目的地坐标,我十秒后发给你!”
会场一片哗然,所有目光再次聚焦!老王眼睛瞪得溜圆:“老板!您真知道那信号去哪了?不是黑洞啊?!”
我手指在手腕上的光脑急速点了几下。一份被多层加密封印标记为“古旧任务序列”的数据包被点出,只有目标坐标那一栏被瞬间解析激活,化作一串极其拗口的多维序列符。
“十、九……”我开始读秒,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每一个表情,掠过角落里那张带着无懈可击礼貌微笑的脸,“八、七……六……”数字冰冷地砸在神经上。
“五、四……目标坐标锁定!”我将那串拗口多维序列猛地拖拽、砸进会议室中央投影的操控核心!“三……目标——古旧星域:代号‘流浪矿场’!”
嗡!
坐标被核心瞬间解读吸收!
那根摇摇欲坠、被能源强行吊着的金绿色细线尽头,被黑暗吞噬的区域,猛地爆发出一片极其刺眼、纯粹的白光!一个针尖大小的稳定光点,骤然亮起!光芒炸开的瞬间,仿佛将整个会议室都照得失去色彩!
不是璀璨星辰,不是任何已知的跃迁标记。它更像一个被强行撕开的、通向未知之地的……孔洞边缘。
“古旧任务序列……流浪矿场?!”老王失声尖叫,差点破音,“那地方……二十年前就列为‘高危禁区’!所有公司都撤了!连探测卫星都没信号!”
“老板!坐标错误?”另一个声音颤抖着加入。
我指着那个刺眼的白色光点:“错?设备读数你们自己看!信号崩出来时溢出的最终指向性编码片段,和这个‘古旧任务’里的预设目的地核心频率完全吻合!它就是去那儿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这是笔二十年前没人敢接的单!这笔货,必须送!”
狂喜褪去,一股巨大的恐惧阴影悄然笼上所有人眉梢。
老王的脸从兴奋涨红瞬间褪成灰白,他死死盯着那个刺穿黑暗的白点,声音发干:“流浪矿场……传说中的‘坟场’……当年折进去的公司和人……”
老李秃顶上的汗光变成了油光:“老板……这单……这……” 他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
角落里,苏晚的指尖无声地蜷缩进了掌心。听到“坟场”二字时,她垂落的眼睫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唇线抿得更紧了些。
我深吸一口气,肺叶里灌满了会议室里焦油和冷气混杂的空气,视线越过一张张写满惊疑恐惧的脸,最终落在那个悬浮在虚无中、通往未知的白点核心。疲惫沉甸甸地压着骨头,可一股更灼烫的硬气从喉咙口顶上来:
“坟场?就算它真是白骨堆成的山头,老子也要踩着骨头上岸!”手指用力戳向那个白点,指尖似乎能感觉到它穿透黑暗带来的细微能量震颤,“这他妈是老子拼尽全力给你们这群狼在死路里拱出来的活路!不跑一趟,等着被客户投诉吐沫星子淹死?等着让全公司喝西北风喝到下辈子?还是等着让竞争对手戳着脊梁骨骂我们连一笔二十年前的单都怂得不敢追?!”
目光狠戾地扫过会场每一个眼睛:“老王!老李!”
两老头一个激灵:“在!”
“目标坐标锁定!路线图——就是这根破竹筏!”我指向那根金绿色、被大量能源强行固定住的脆弱细线,“把你们压箱底的航行推演本事拿出来!十秒内!给我一份最极限规避风险预案!半小时内!所有设备给我调试到临界点!”
“其他人听好!这是紧急超窄维度运输!全部给我动起来!”
巨大的恐惧和压力像无形的大手再次扼住了会场。但这一次,没有人再发出质疑。老王咬着牙,眼珠子上布满了血丝:“干!我这就去算!”老李哆嗦着拽过光屏:“能源极限压制曲线……马上出!”
我猛一扭头,冰冷的视线刀一样刺向角落那个几乎要融进背景的影子:“苏晚!”
苏晚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惊到,肩膀微微一缩,立刻抬起脸,眼神水润又无辜:“老板?”身体却站得笔直,没有半分移动的意思。
“你,”我手指几乎戳到她鼻尖,声音像是淬过冰的金属片,“立刻通知工程部所有人!包括扫地工!给我到顶层集合!半小时后,所有能塞东西的飞船都给我备好!这趟‘坟场观光团’!”喉咙一紧,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被挤压出来,“老子亲自带队!”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硬生生磨出来的。
时间被压缩到极致的倒计时,像一根越扯越紧的弦死死勒在每个人的神经里。老王像被鞭子抽着一样,光屏界面在他面前疯狂翻动切换,汗水不断顺着脸颊往下淌;老李带着一群人缩在操作台角落,争得面红耳赤,手指在悬空的虚拟能量曲线条上戳来点去;更多的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会场与外面走廊之间来回狂奔。
苏晚抱着她的银色数据薄板,靠墙立着,像个局外人。她那头垂到腰际的长发几乎完全遮住了侧面轮廓,只留下一抹尖俏的下巴影子。左手握着通讯器贴在耳边,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低得淹没在噪音里,嘴唇开合的幅度也小到几乎看不见。
“顶层?哪艘?”她似乎重复了一句,唇线绷得更直了,“明白。最高权限锁定…立即确认。”
我的目光如探照灯般始终灼灼悬在那里。通讯器那端模糊传来的极快语速被淹没在房间嘈杂背景中,但苏晚那双垂落的眼睫下,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瞬,变得格外幽冷坚硬,快得像水银坠地一闪而逝的光芒。那是彻底剥掉伪装、属于任务目标本身的冰冷质地。
信号灯极轻微地闪烁了一下,显示对方切断通讯。苏晚几乎是瞬间抬起了头,脸上又挂起那副精致又带点委屈的神情。她轻轻放下数据薄板,挪着步子凑近了一点,声音黏糊糊地顺着人声喧闹的边缘钻出来:“老板……工程部通知好了,但顶层停机坪……现在所有备勤飞船都在抢修线路和补充能量……乱得跟打架一样呢!”
她蹙着眉,一脸“你看外面乱得一团糟都是我工作失误”的无助样,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需要我现在过去盯着安排吗?还是……”她眼波轻抬,水润地望着我,带着细微的试探,“老板你要自己过去看看?”
“看着就行。”我头也没抬,指关节重重敲在老王旁边不断刷新的光屏边缘,“别瞎掺和他们抢设备的活儿!”余光却像冻住的探针,将她所有细微表情纹路钉死在视野一角。
“哎?”老王突然惊呼一声,额头汗都顾不得擦,“老板!紧急绕行路径临时规避方案弄出来了!耗能有点超标……”
技术员打断他:“老李!你那边的能源极限压缩曲线呢?搭接点匹配不上老王这边的绕行点!强接会断路的!”
“放屁!是老王那边路径优化模型有冲突!”老李气得要跳脚。
“吵什么!”我厉声喝道,“三分钟内!方案最终整合!路径必须完整,耗能极限压!就这个!”手指猛地指向那个漂浮在黑暗虚无中的白色光点,通往“流浪矿场”的孔洞边缘显得越发刺目,“这是唯一出口!爬也要爬出去!”
突然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全息屏反馈系统中炸开,声音尖锐得让人头皮一麻!中央投影中,那根被能源强行稳住的金绿色细线猛地颤抖扭曲!
“警报!节点能量通路遭遇未知空间涡流吸附扰动!”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重复着。
“妈的!老李快扛住!”老王失声咆哮。
“功率上不去了!”老李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已经临界值!”
会场瞬间再次跌入冰窟,绝望像毒气一样弥漫开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我猛地起身,抄起之前苏晚悄悄放在我脚边那保温箱的盖子!那坚硬的合金盖边缘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厉的光!
“去顶楼工程部!”我朝门外爆吼一声,身体已经如同离弦之箭冲向指挥台中心的能量节点!
全息投影那根即将被无形空间涡流撕扯断掉的金绿色细线发出濒死的尖叫。我能清晰地“听”到它在反馈系统里疯狂输出刺耳的噪音。手指狠狠按住手腕内嵌式光脑核心——那里连接着公司最高级数据权限密钥。一股巨大的、源自核心数据库的储备能源流瞬间被强行撕开闸口!
嗡——!
比警报声更沉闷的能量嗡鸣声猛地灌满会议空间!头顶冷白的灯光疯狂明灭,甚至有几盏啪地爆出电火花!所有人像被无形的力量按进了水里,身体不由自主地下沉窒息!但中央投影里,那根即将被黑色空间粘液吞噬的、象征着生路的破细线陡然膨胀!
老王看着瞬间飙高的临时功率曲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手臂肌肉绷紧到极限,硬金属箱盖在巨大能量冲击下已经开始发烫!我将它狠狠朝投影出来的主节点位置按了过去!
咚——锵!!!!!
震耳欲聋的金铁撞击声炸响!如同洪钟被巨锤狂擂!在令人牙酸的声响中,那根膨胀的金绿色线路狠狠撞碎了缠绕上来的黑色吸附流!箱盖接触点附近的投影影像如同坚硬的玻璃被巨力砸穿,爆开蛛网般密集的裂纹!纯粹狂暴的数据乱流从破碎处喷涌溢出!
那根线挣脱了!它在遍布裂纹的能量风暴中疯狂延展、抖动、扭曲,挣扎着朝着那个悬浮在黑暗中的白色出口冲撞而去!每一次与空间边缘的碰撞都爆开绚烂又致命的能量碎片!
“稳住——!”我把全部重量压在箱盖上嘶吼。指关节的皮肤瞬间被传导的高温和震动震裂开,渗出鲜红血丝,血染在冰凉的箱盖银白涂层上迅速晕开。
老王和老李的声音近乎扭曲:“锁定……路线确认被甩入……目标通道!”
苏晚像被凝固住,直挺挺站在混乱边缘。飞溅的能量碎片冷光将她那张精美的脸切割得支离破碎,她半垂在脸侧的长发如同活物般微微扬起。那双深潭似的眼睛里,清晰的碎片正从瞳孔最深处炸开——那不是惊恐,是突然出现在射程内的猎物彻底激活猎人血统的狂热!
就在金绿线路彻底撞进白色出口边缘的那一刹——
我的手猛地从箱盖上松开。
咚!
沉重金属摔落在地。投影上狂闪的画面也定格了最后疯狂冲入光点的一幕。
会议室一片狼藉,灯光凌乱明灭,金属箱盖静静躺在光洁地板上,我指间淌下的血无声晕开一小片红痕。
苏晚几乎是同时迈出了一小步,极其自然地从怀里抽出那条备用热毛巾。她上前弯下腰,没有第一时间去碰那摊血痕,反而伸出指尖,轻轻压在了我手腕脉搏跳动最激烈的位置。她的指尖依旧微凉,像是一小片薄冰,带着试探性的重量。
“看你这手……”她低头盯着那片血迹,声音放得很软,“疼不疼呀?”
毛巾柔软吸饱温热的水汽,轻轻裹住了我被震裂的手掌伤口。但比温热触感更清晰的,是苏晚那两根牢牢压在我跳动手腕内侧动脉上的冰凉指尖,纹丝不动,带着不容置疑的禁锢感。
她的身体借着递毛巾的动作稍稍倾斜过来,真丝衬衫的柔软衣料不经意擦过我的小臂皮肤。那股甜腻的花香气重新凝聚,被灯光扭曲过的脸颊轮廓被阴影重新柔和成温顺的弧度。
“老板,”她的声音隔着震耳欲聋的警报余音和嗡鸣传来,几乎贴上了耳廓,像水汽氤氲的低语,“这么拼……手都破了。真让人心疼。”
耳垂被轻软的呼吸拂过,激起一片麻痒的战栗。可那片温热与冰凉同时纠缠的地方,神经却在疯狂示警!那压着动脉的指尖仿佛在宣告——所有的挣扎都不过是延长这盘死局的开胃前戏。
灯光明灭如濒死叹息。她指尖微凉,红唇温软。
时间绷紧如弦。这趟坟场之旅,宇宙才是真拼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