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宇的脚步声在院门外戛然而止时，林晚秋正将最后一片雪莲花瓣碾成粉末。窗棂外的日光斜斜切进来，在药碾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晚秋姐，承宇哥他……”丫蛋抱着那只刚孵出的小鸡，站在门槛边，小脸上满是惶惑。她身后跟着陆明远的护卫，腰间的佩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林晚秋捏紧了手里的药杵，指节泛白：“他怎么了？”
“陆大人说……说承宇哥独自去黑风寨太危险，让我们来‘请’您过去商议对策。”护卫的语气客气，手却按在刀柄上，“小姐的毒性虽解，但还需一味‘还魂草’巩固，那草只长在黑风寨后山的断魂崖，您若是不去，我们只好……”
“不必了。”林晚秋打断他，将药粉仔细包好塞进袖袋，“我去。”
她比谁都清楚，陆明远哪是要商议对策，分明是想用陆灵儿的后续治疗牵制她。断魂崖的还魂草她在空间图鉴里见过，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银光，根系能缠住毒蛇的七寸，是解七日醉余毒的关键。更重要的是，那崖壁上刻着的北斗七星阵，与空间木屋梁柱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张猎户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伤口的绷带又渗出暗红：“我跟你去。那断魂崖我熟，早年猎到过白狐，知道条近路。”
“您伤还没好。”林晚秋扶住他，“家里还需要人照应，丫蛋和陆灵儿都离不开。”她看向李秀才，“李大哥，庄子就拜托您了。”
李秀才捋着胡须点头，将一张泛黄的地图塞进她手里：“这是我年轻时画的山形图，断魂崖的风口在申时会刮怪风，切记要在午时前下山。”他压低声音，“那还魂草旁常有瘴气，用这个……”他递过个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雄黄，“能避一避。”
林晚秋接过地图时，指尖触到锦囊里硬物——是枚小巧的铜哨，刻着“巡检司”三个字。她心里一暖，知道这是李秀才给她留的后路。
临行前，被绑在柱子上的陆灵儿忽然抬起头，眼里没了往日的骄纵，只剩一片死寂：“我知道雪娘在崖底藏了炸药，她想炸毁整个黑风寨，嫁祸给你们。”
林晚秋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欠你们的。”小姑娘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雪莲救了我的命，也解了我心里的毒。”她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上面刻着个“陆”字，“这是爹爹给我的护身符，据说能在瘴气里辨方向，你拿着吧。”
林晚秋接过玉佩，触手温润。阳光透过窗纸照在上面，竟折射出淡淡的光晕，与空间里的冰魄雪莲光芒隐隐呼应。
黑风寨后山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林晚秋按照地图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彻底迷失了方向——原本清晰的山路被昨夜的暴雨冲毁，只剩下齐腰深的灌木丛，偶尔有不知名的鸟雀惊起，在雾里撞出凌乱的声响。
“不对劲。”她掏出指南针，指针却像疯了似的打转，“这雾有问题。”
袖袋里的玉佩忽然发烫，烫得她几乎要扔出去。她低头一看，玉佩表面的光晕越来越亮，竟在前方的雾气里照出一条隐约的小径，路面铺着青石板，边缘长着开蓝花的野草——正是空间图鉴里记载的“引路草”，只在有灵泉流过的地方生长。
“空间在指路？”林晚秋心头一跳，想起陆承宇曾说空间认主，难道它能感应到她的意图？
她试着跟着玉佩的指引往前走，果然避开了暗藏的沼泽和松动的碎石。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雾气渐渐稀薄，隐约能听到流水声。转过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断魂崖就悬在云雾里，崖壁上凿着蜿蜒的石阶，最陡处几乎垂直，像从天上垂下来的天梯。
而在天梯的第三十六级台阶上，斜插着一支羽箭，箭尾系着块墨色的布条——是陆承宇的衣角。
林晚秋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顺着石阶往上爬。石阶上凝结着露水，湿滑难行，她的手掌被磨出血泡，好几次差点失足坠落。爬到一半时，忽然听到上方传来打斗声，夹杂着女子的冷笑：“陆承宇，你以为林晚秋会来救你？她现在怕是早就带着空间跑了！”
是雪娘的声音！林晚秋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袖袋里的玉佩烫得更厉害，光晕在前方聚成小小的光球，像只引路的萤火虫。
快到崖顶时，光球忽然炸开，散成漫天光点。林晚秋借着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陆承宇被绑在崖边的老松树上，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血色浸透了粗布衣衫；雪娘穿着身素白的衣裙，手里把玩着把银匕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她身后站着李三，手里举着个火把，脚边堆着捆浸了油的柴草。
“你果然来了。”雪娘转过身，匕首指向陆承宇的咽喉，“把空间交出来，我就让你们做对同命鸳鸯，一起摔下去喂狼。”
“做梦。”林晚秋慢慢靠近，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铜哨，“李乡绅的密信我已经交给王巡检，你的退路早就没了。”
“退路？”雪娘嗤笑，“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退。这断魂崖下埋着三十车火药，只要点燃引线，整个青溪镇都会变成火海，到时候谁还记得什么密信？”她匕首又往前送了送，“我只要空间，那里面的灵泉能让死人复生，能让我永葆青春，你凭什么占着？”
林晚秋这才明白，雪娘觊觎的根本不是陆家的权势，而是空间的神力。她想起空间里那眼永不干涸的泉眼，确实能加速植物生长，治愈外伤，但要说起死回生，怕是雪娘被李乡绅的花言巧语骗了。
“空间认主，你抢不走的。”林晚秋说着，突然吹响了铜哨。哨声尖锐，在山谷里回荡，惊得崖下的飞鸟扑棱棱飞起。
“没用的！”李三狞笑着，“王巡检的人早就被我引去黑风寨了，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雪娘的匕首刚要刺下去，袖袋里的玉佩突然飞出，撞在她手腕上。银匕首“当啷”落地，林晚秋趁机扑过去，捡起匕首割断陆承宇身上的绳索。
“走！”陆承宇拉住她就往石阶跑，却被雪娘拦住。女人不知何时从袖袋里摸出个瓷瓶，猛地砸碎在地上，墨绿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瘴气！”陆承宇捂住她的口鼻，将她往身后拉，“屏住呼吸！”
林晚秋却在烟雾里看到奇异的景象：玉佩的光晕在她眼前织成光屏，将瘴气挡在外面，光屏上还浮现出淡淡的字迹——“左三右五，踏星而行”。她想起李秀才地图上标注的北斗七星阵，立刻拽住陆承宇：“跟着我踩台阶！左三右五！”
两人踩着石阶上的星纹快步往下跑，身后传来雪娘的尖叫和李三的怒骂。跑到一半时，林晚秋回头，看到雪娘被瘴气熏得满脸溃烂，正疯了似的扑向李三，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脚边的火把。
“不好！”陆承宇低呼一声，拉着她加速往下冲。
刚冲到山脚，就听到身后传来震天巨响，断魂崖顶火光冲天，碎石像雨点般砸下来。林晚秋被陆承宇紧紧护在怀里，只觉得地动山摇，耳边全是轰鸣声。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终于平息。林晚秋抬起头，看到崖顶的老松树已经被炸断，半截树干正往下坠落。而在那摇摇欲坠的树杈上，挂着个黑色的身影——是李三，他手里还死死攥着个烧焦的账本，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那是……”林晚秋刚要说话，就被陆承宇捂住嘴。
“别出声。”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警惕地扫向四周，“瘴气还没散，可能有埋伏。”
袖袋里的玉佩忽然发出柔和的光芒，在地上投射出个小小的漩涡。林晚秋想起空间的入口，拉着陆承宇就往漩涡跑：“进空间躲躲！”
两人刚踏入漩涡，就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透过空间的屏障，他们看到十几个穿着北狄服饰的汉子骑马赶来，为首的正是李乡绅——他竟然没死！
“废物！连个女人都抓不住！”李乡绅看着崖顶的废墟，气得摔了马鞭，“雪娘的炸药毁了密道，这下怎么把粮草运出去？”
“大人息怒。”旁边的随从递上张纸条，“黑风寨的余党传来消息，说林晚秋有个能藏东西的宝贝，或许能用来运粮……”
空间里的景象忽然扭曲，玉佩的光芒黯淡下去。林晚秋知道是瘴气干扰了空间的稳定性，赶紧扶着陆承宇往木屋走。
木屋前的菜地里，种着她上次从庄子带来的菜种，此刻已经结出了饱满的果实。灵泉水潺潺流过，溪边的石头上晒着草药，散发着清苦的香气。陆承宇坐在石凳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忽然笑了：“这里比庄子还像个家。”
林晚秋的心漏跳了一拍，将刚摘的野果递给他：“等解决了李乡绅，我们就把张大叔他们都接来住几天。”她忽然想起什么，从空间角落翻出个落满灰尘的木箱，“你看这个。”
箱子里是她刚穿越时带来的现代物品：打火机、瑞士军刀、还有本植物图鉴。她指着图鉴上的还魂草照片：“这草在空间的沼泽边有，根系比外面的发达三倍，能解百毒。”
陆承宇拿起军刀，翻看刀刃时眼神微动：“这铁怎么如此锋利？”
“是……祖传的。”林晚秋含糊道，不敢告诉他这是工业产物。她拿出打火机，“这个能生火，比火折子方便。”
“果然是奇物。”陆承宇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道，“无论你是谁，来自哪里，我信你。”
林晚秋的心跳骤然加速，刚要说话，就听到木屋外传来响动。两人出去一看，竟是张猎户！他拄着拐杖，身上沾着泥污，显然是从瘴气里闯进来的。
“张大叔！您怎么来了？”林晚秋赶紧扶住他。
“庄子被围了！”张猎户喘着气，“李乡绅带北狄人抄了村子，王大柱他们被抓了，李秀才让我来找你，说只有空间能藏人……”
林晚秋心里一沉，看向陆承宇。他立刻站起身：“不能让他们把村民带走！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把人接进空间。”
“不行！”林晚秋拉住他，“你的伤……”
“没事。”陆承宇拿起军刀别在腰间，又将打火机塞进她手里，“这个留给你，万一遇到危险就……”
“我跟你一起去。”林晚秋打断他，眼神坚定，“空间能提供方向，我们配合更稳妥。”她指着沼泽边的还魂草，“我再摘些药草带上，以防万一。”
两人刚走出空间，就看到庄子方向浓烟滚滚。张猎户指着西边的密林：“李秀才说让往那边跑，有个废弃的窑厂能藏身。”
袖袋里的玉佩忽然亮起来，指引着他们往密林深处走。路上遇到几个北狄兵，都被陆承宇用军刀解决了——那锋利的刀刃让他杀敌事半功倍，连他自己都惊叹不已。
快到窑厂时，玉佩的光芒突然变得急促，在前方聚成刺眼的光点。林晚秋知道有危险，让陆承宇和张猎户躲在树后，自己悄悄靠近。
窑厂的破窑里果然藏着村民，王大柱被绑在柱子上，腿上淌着血；丫蛋抱着小鸡，缩在李秀才身后；陆灵儿也在，正用石块磨着绑住双手的绳子。而在他们周围，站着十几个北狄兵，手里举着弯刀，为首的正是李乡绅。
“说！林晚秋的宝贝藏在哪？”李乡绅一脚踹在王大柱身上，“不说就把你们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
“你做梦！”王大柱啐了他一口，“晚秋妹子会来救我们的！”
“救你们？”李乡绅冷笑，“她现在怕是早就带着宝贝跑了，哪还管你们的死活……”
话音未落，窑顶突然落下堆干草，正好盖住北狄兵的头。是陆承宇！他不知何时爬到了窑顶，正往下扔东西。林晚秋趁机吹了声口哨，玉佩的光芒在窑内炸开，晃得北狄兵睁不开眼。
“动手！”她大喊着扑过去，用军刀割断王大柱身上的绳子。
村民们见状也纷纷反抗，李秀才用拐杖打翻了两个兵，丫蛋把小鸡往敌人脸上扔，连陆灵儿都用磨尖的石块划伤了一个兵的腿。混乱中，林晚秋抓住机会，默念口诀，将受伤的村民一个个收入空间。
就在最后一个村民消失在空间入口时，李乡绅突然举起弓箭，箭头直指林晚秋的后背。陆承宇眼疾手快，扑过去挡在她身前，箭簇没入他的肩膀，带出一串血珠。
“承宇！”林晚秋抱住他，眼泪瞬间涌出。
“快走……”陆承宇推了她一把，“别管我……”
李乡绅狞笑着拔出弯刀，一步步逼近：“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就让你们死在一起！”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号角声——是王巡检带着官兵来了！李乡绅脸色大变，转身就想跑，却被赶上来的张猎户一拐杖打倒在地。
“抓住他！”王巡检大喊着冲过来，“别让他毁了账本！”
官兵们一拥而上，将李乡绅和北狄兵捆了个结实。林晚秋赶紧扶起陆承宇，刚要喂他灵泉水，就看到他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是半块发霉的饼子，和他在空间里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这个……还你。”他虚弱地笑了，“小时候欠你的，现在才还。”
林晚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原来他早就认出了她。十二年前冷宫的雪，黑风寨的火，空间里的月光，都不及此刻他眼里的温柔。
夕阳西下时，官兵押着俘虏离开了。林晚秋扶着陆承宇往庄子走，路上遇到被空间送回来的村民，大家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丫蛋跑过来，手里捧着那只小鸡，兴奋地说：“晚秋姐，它下蛋了！是个双黄蛋！”
林晚秋笑着点头，抬头看向陆承宇。他的肩膀还在渗血，却走得异常坚定。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连成一片，像幅浓墨重彩的画。
“明天去断魂崖看看吧。”陆承宇忽然说，“李三掉下去的地方，或许能找到账本的残页。”
“好。”林晚秋握紧他的手，“顺便采些还魂草，你的伤需要好好调理。”
袖袋里的玉佩轻轻发烫，仿佛在应和她的话。林晚秋知道，这场风波还没结束，李乡绅背后的北狄势力，陆灵儿牵扯出的宫廷争斗，都像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袭来。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有空间，有陆承宇，有一群可以托付后背的乡亲。
夜色渐浓，庄子里亮起了灯火。王二婶在村口燃起了篝火，驱散瘴气带来的阴霾；李秀才在整理被翻乱的书籍，时不时念叨着“百善孝为先”；张猎户坐在门槛上，给小石头讲着当年猎白狐的故事。
林晚秋站在院子里，看着陆承宇在灯下处理伤口的侧脸，忽然觉得，或许穿越到这里，不只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遇见这些人，经历这些事，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找到真正的归宿。
她摸了摸袖袋里的玉佩，光芒已经变得柔和，像颗安静的星辰。空间里的灵泉水还在流淌，菜地里的果实正在悄悄生长，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希望和守护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