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笃玉站在离城门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原野上,心神竟有些恍惚。
那是一座……真正的城!!
高大的城墙像一条灰黄色的巨龙蜿蜒盘踞在北境荒凉的原野上,带着一种历经风霜的厚重感。
城墙远非漠原镇那低矮的土围子可比,目测足有数十丈高,墙体厚重,垛口整齐。
城门楼更是气派非凡,在略显苍茫的北境天空下,撑起一片肃穆威严的天空。
“这就是……漠城……”
凌笃玉喃喃自语,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
这一路从村子出来逃亡,经过的都是村落,小镇,县城….
自己何曾见过如此气象森严的边陲大城?
据说,这座城池正是在那位名声在外的萧鼎萧将军管辖之下,是抵御北方部族的重要屏障。
能逃到这里的人,确实算是过关斩将了。
凌笃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惨样,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跟个小叫花子没两样。
这一路的不容易,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断肠崖的峭壁,夺魂天的毒瘴,鬼煞的诡异变态,郭崇鸣的追兵……每一步都像是在鬼门关前打转。
能活着走到这里,连她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凌笃玉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迈步朝着城门走去。
越靠近城门,人流渐渐地多了起来。
有推着独轮车装着山货的农夫,有赶着牛羊的牧民,也有像她一样风尘仆仆的流民….
城门口并没有想象中的拥堵,而是开了五个小口子,每个口子前都排着不算太长的队伍,各有两名穿着皮甲手持长戟的士兵在挨个盘问检查入城的人。
凌笃排在了其中一队后面,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排在她前面的是个挑着两筐干柴的老汉,正跟旁边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抱怨:
“……总算是解封了!”
“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是闹哪样?突然就把城门给封了,许出不许进,可把俺们这些要靠进城卖柴换盐巴的人给坑苦了!!”
那妇人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地压低声音道:
“可不是嘛!”
“我听说啊…是城里的那位漠城太尉爷下的令,说是在搜捕什么要紧的犯人,闹得人心惶惶的。”
“害的咱们这些住在城外的,只能在外头临时搭个窝棚等着,哎呦….这风吹日晒的,真是遭老罪了!”
另一个看起来像是个小行商的人插嘴道:
“嘁,还不是萧将军不在城里去了下面巡防营寨,那位太尉爷才敢这么大动干戈。”
“幸好萧将军回来得及时,下令解了封,不然这生意咱都没法做了!”
“是啊,多亏了萧将军……”
“萧将军是个明白人……”
众人纷纷附和,语气中对那位“萧将军”充满了敬重,而对那位“漠城太尉”则颇有微词。
凌笃玉听着,心里咯噔一下,脑子立马转开了。。
漠城太尉?
封城搜捕?
前段时间?
那不正好和她从断肠崖逃出来….郭崇鸣可能发出海捕文书的时间对得上吗?
难道……真的是在搜捕她?
潘雪松那老东西的手,能伸这么长?
连这北境边城的太尉都能使唤动?
这念头一起,她后脊梁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
可再一听大伙儿对“萧将军”的夸赞,她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往下落了落。
看来这漠城里头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这个萧将军,听着像是个讲道理的!
队伍前进得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凌笃玉。
盘查的士兵是个年轻小伙儿,皮肤被北境的风沙吹得有些粗糙,但眼神还算清明。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凌笃玉这堪比乞丐的狼狈模样,眉头都没皱一下,显然是见惯了这种模样的流民。
“叫什么名字?”
“从哪儿来的?”
士兵例行公事地问道,声音带着点北境特有的口音。
凌笃玉迎着士兵的目光,清晰地说道:
“我叫凌笃玉,从番土村来的。”
她没有再用“卢小宝”或者其他化名。
这一路躲躲藏藏,隐姓埋名,像一只不见天日的老鼠,她受够了!
错的又不是她!
是潘雪松那些贪官污吏,是郭崇鸣那些黑心干的爪牙!
凭什么她要一直躲下去?
凌笃玉决定,从踏入漠城的这一刻起就用回自己的本名!
以后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来就是了!
这一路真的太惨了,几乎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如果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用,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是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决绝,也是一种重新找回自我的开始。
年轻士兵显然没听过“番土村”这个名字,估计是个不知名的小地方,他也没多问,只是在本子上记了一下,然后挥挥手:
“嗯,进去吧。”
“城里西市那边有招女工的绣坊和浆洗房,要找活儿可以去那儿。”
“南城墙角那片也有流民聚集所,住着便宜,一个大通铺一晚一个铜板。”
“你自己去找地方安顿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同情也没有鄙夷,只是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凌笃玉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进来了,而且这士兵还好心地告诉了她这些信息。
她低声道了句:
“谢谢军爷。”
然后便迈步,有些恍惚地穿过了那高大的城门洞。
一步踏入城门,城内的景象让凌笃玉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