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笃玉这时已经来到了那个小集市。
集市不大,卖什么的都有。
蔬菜瓜果,针头线脑,鸡鸭鱼肉….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充斥在凌笃玉耳边。。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设在角落的代写书信摊,摊主是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戴着老花镜的老头,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呢。
装作随意逛集市的样子,凌笃玉慢悠悠地走到书信摊附近在一个卖炊饼的摊子前停下,买了个大炊饼,一边啃,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几个等着写家书的妇人正凑在一起闲聊。
“金婶,你家小子最近找到活计没?”
“没呢!这兵荒马乱的,哪有那么容易!”
“臭小子天天在街上晃荡,我这心里头整日都七上八下的。”
“可不是嘛!”
“我家那个也是,昨天回来说街上有人盘问他来着,问他从哪儿来,在哪儿住,吓得他够呛!”
“盘问?盘问半大小子干啥?”
“谁知道呢?!”
“听说是什么上头吩咐的,要找什么人吧……唉,这世道!”
凌笃玉啃炊饼的动作慢了下来。
盘问半大小子?
丁乃平的反应果然够快!
看来这“黑小子”的身份,也未必绝对安全了。
凌笃玉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谨慎了。
几口吃完炊饼,拍了拍手上的芝麻屑,凌笃玉正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集市入口处有两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但眼神锐利不停扫视着人群的汉子。
那眼神,她太熟悉了,跟之前在驿站感觉到的窥探一模一样!!
他们正在逐个打量集市里的人,尤其是年纪不大的独身小子或丫头!
凌笃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两人,身体微微转向代写书信摊,仿佛对那老秀才写的东西产生了兴趣,脚步却不着痕迹地往人群更密集的菜摊那边挪动。
不能跑,一跑就等于自爆。
必须得借助这集市的人流做掩护,慢慢地,自然地脱离那两人的视线范围。
这漠城,果然步步杀机。
———
漠城将军府,演武场旁的回廊下。
萧鼎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夕阳余晖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汗珠沿着结实的肌肉纹理滚落。
他坐在一张石凳上,手中拿着一块细腻的麂皮正专注地擦拭着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佩刀……“破晓”。
刀身狭长,寒光内敛,唯有刃口处一线雪亮,透着森然杀气。
萧鼎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沉稳和力量感。
亲兵统领韩麟,一个同样身材魁梧的汉子垂手肃立在一旁,直到萧鼎擦拭的动作略微一顿,才沉声开口:
“将军,城中有报。”
“讲。”
萧鼎头也没抬,目光还是落在刀身上,仿佛那上面有绝世美景。
韩麟语速平稳地将近日城中动向一一道来,重点提到了太尉府幕僚孙雾的异常活跃:
“据查,孙雾近日频繁接触城中三教九流还动用不少暗线,似乎是在暗中搜寻什么人。”
“动静虽不算太大但涉及面颇广,连一些地头蛇都被调动起来盘查生面孔,他们尤其关注独行的年轻女孩和半大少年。”
“下面兄弟们都觉得有些蹊跷。。
“呵…!”
萧鼎听完嗤笑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充满不屑。
他将“破晓”横于膝上,手指轻拂冰凉的刀脊,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扫向太尉府的方向!
“孙雾?”
“丁乃平身边那条喜欢躲在阴沟里算计人的老鼠?”萧鼎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他们真当老子是聋子瞎子??”
“在老子地盘上搞这些鬼蜮伎俩,还以为能瞒天过海?
萧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潘雪松在都城干的那些龌龊事,真以为能一手遮天?”
“郭崇鸣怎么死的,他潘雪松心里没数?”
这话像是问韩麟又像是自语,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事实上,就在前几天萧鼎在都城的家族长辈已经用最快的方式将情报送到了他手上。
信上详细说明了潘雪松指使郭崇鸣追杀一个掌握其“证据”的孤女(凌三,凌笃玉)以及郭崇鸣事败后被自杀…..全家又被灭口的整件事情来龙去脉。
(具体什么证据没查到)
信末还特意提到,此女性情坚韧,智勇不俗,竟能从郭崇鸣的重重围捕和夺魂天那样的绝地中逃脱!
若有机缘,或可一用!
萧鼎当时看完,就对潘雪松的狠辣愈发不齿,同时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生出了几分欣赏。
能在那种绝境下杀出一条生路,绝非常人!
“凌笃玉……”萧鼎轻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兴味,“若你真逃到了我这漠城,倒也算你命不该绝。”
随后他转向韩麟,斩钉截铁地下令道:
“韩麟,你亲自去办两件事。
“将军请吩咐!”
韩麟挺直腰板。
“第一,”萧鼎目光锐利,“调动我们的人,在孙雾只老鼠之前找到那个叫凌笃玉的丫头。”
“记住,是请,不是抓!”
“客气点,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丫头,能把潘雪松那只老狐狸逼得如此狗急跳墙连丁乃平这种货色都动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