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皇宫,御书房。
龙涎香在鎏金兽炉中静静的燃烧,却驱不散充斥在空气中的凝重与肃杀。
帝辛宸,这位年轻的君主正端坐在紫檀木御案前。
御案上堆积着厚厚的卷宗和奏折。
有新呈上来关于岑知书借助北镇抚司渠道在各地掳掠贩卖幼童的详细供词和物证,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也有早些时候弹劾潘雪松毒害岑晏,却因“证据不足”而悬置的案卷。
“好啊,真是好得很!”帝辛宸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他随手抓起一份沾着血指印的供词,狠狠地摔在站在下首的几位大臣面前,“朕的北镇抚司!朕的锦衣卫!”
“成了他们私相授受,牟取暴利,残害百姓的工具!”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他猛然站起身,年轻的脸上因愤怒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岑宴!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好儿子!”
“这就是他整日挂在嘴边的清流风骨?!啊?!”
底下跪着的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等人….个个噤若寒蝉,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砖连大气都不敢喘。
“还有雪无恒!”帝辛宸的目光又扫向另一份关于锦衣卫涉案人员的报告,眼神更加冰冷,“他这个指挥使是怎么当的?”
“手下人做出这等事,他一句‘失察’就想撇清关系?”
“是真不知情,还是……有意纵容,甚至分了一杯羹?!”
“传朕旨意!”
内侍太监立刻躬身,屏息凝神。
“岑知书身为官宦之后,不思报国,行此禽兽不如之举,罪证确凿,天理难容!”
“着,明日午时三刻,押赴西市口,斩立决!”
“以儆效尤!”
“岑晏,教子无方,治家不严,纵子行凶,有负圣恩,着即革去一切职务,勒令回府闭门思过!”
“念其往日微功,暂不追究其连带之责!”
“锦衣卫指挥使雪无恒,御下不严,渎职懈怠,难辞其咎!”
“革去其锦衣卫指挥使之职,褫夺爵位,发配三千里,至北疆苦寒之地服劳役,永不叙用!”
“其麾下直接涉案之人,一律按律严惩,绝不姑息!”
旨意一下,宛如惊雷炸响在这御书房内!
几位大臣心中俱是凛然。
圣上这是动了真怒,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岑家……算是完了。
雪无恒,也彻底失势。
唯有潘雪松……虽然也被禁足,但相比之下,处置似乎轻了很多。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拟旨!”
帝辛宸烦躁地一挥袖袍。
“臣等遵旨!”
几位大臣连忙叩首,躬身退出了御书房,后背的官袍皆已被冷汗浸湿。
阴暗潮湿的天牢最深处,单独关押重犯的囚室里。
岑知书蜷缩在铺着干草的墙角,身上还穿着那件被捕时穿的锦袍,脏的不像样子。
牢房里散发着尿骚味和一种绝望的气息。
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是他面前摆着的食盒。
那是今晚狱卒送来的,里面居然有白米饭,有肉….甚至还有一壶酒!
虽然算不上多精致,但在这死牢里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岑知书狼吞虎咽地吃着,油腻的手抓起肉块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
几口浊酒下肚,一股热流涌上驱散了些许寒意。
“嗝!”
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用袖子擦了擦嘴,脸上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
“嘿嘿……肯定是爹和大哥二哥打点好了!”他醉醺醺地自言自语,眼神因为酒精而有些迷离,“我就知道……我们岑家树大根深,爹是次辅,圣上总要给几分面子……”
“潘雪松自身难保,谁还能把我怎么样?”
岑知书好似已经看到了自己走出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重新回到那呼朋引伴的日子。
至于那些被他贩卖的孩童?
那些破碎的家庭?
在自己心里不过是一些蝼蚁,一些可以换取银钱和刺激的“货物”罢了,从未真正放在心上。
“等我出去……非得找那几个敢出卖我的混蛋算账!”
他眼中闪过狠厉随即又被酒意冲淡,靠着墙壁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都城西市口,历来是处决人犯的法场。
虽然天气寒冷,但这里早已被闻讯赶来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带着各种情绪…..
有好奇,有恐惧,有幸灾乐祸,也有麻木。
“诶?听说了吗?今天要砍头的可是岑次辅家的三公子!!”
“真的假的啊?”
“岑次辅家风不是一向很严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听说干的都是断子绝孙的买卖!”
“啧啧,真是造孽啊……”
法场中央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木台。
刽子手抱着鬼头刀,赤裸着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监斩官坐在上方的案桌后,神色肃穆。
人群中,两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戴着兜帽的身影正死死盯着刑台方向,正是岑知楠和岑知博。
此时他们脸色惨白,嘴唇紧抿,眼中布满了血丝和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关系,求遍了所有可能求到的人,甚至不惜放下尊严和家产,但圣意已决,无人敢在这个时候为他们说话。
现在站在这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