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
不远处的人声暂且止住了两人前行的步伐,五爷靠在一棵松木上,脖颈处泛着突兀的指痕。
沈止站在他身后,“侯爷,前面有人,还不少。”
方才破口大骂的人正是闻人景,他的脚一个劲的在雪地里蹭,嘴上还不停的嚷嚷,“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踩了一脚狗屎,呸!真是晦气。”
一旁的苏昀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调侃的说:“景大人,别那么大的怨气啊,你没听过民间的一句话吗,脚踩狗屎,要行大运,说不定景大人在不久之后,会有好事发生哦。”
“好事?”闻人景一肚子气,只当对方是在看他的笑话:“苏大人话都这么说了,你自己怎么不来踩上一脚,这种好事,不要也罢。”
人群中一个久违且熟悉人影映在五爷微怔的双瞳,他立马避开眼睛,躲在松木的后方,胸腔里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跳着,他在宿卿辰面前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其实连他自己都不信。
一辈子不见?
说的容易,可做起来难。
“侯爷,你怎么了?”沈止见他脸色不对,询问道:“不舒服吗?”
“走,我们换条路。”
“侯爷不可,”沈止拦在他身前,“山下就是焉南城,通往城中的路就这一条,没其他路可走了。”
五爷立在原地,背靠着树,他微微侧过头,朝着前方那个心念的人影望去,又迅速收回目光。
沈止说:“侯爷,你到底怎么了?难道...那群人里面有侯爷认识的人?”
“没。”五爷声音夹着细微的颤抖,“此地离城中不远,你现在下山去城中帮我寻一个斗笠,和一件女子的衣物。”
“哦,好...”沈止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什么?女...女子的衣服?”
“侯爷,你不会是遇到仇家了吧?”
五爷冷峻的眼神悠然而起,“不该你问的,就别多嘴。”
“是,我这就去,那侯爷你小心些。”
窑中的木炭全部清空了,潜野蹲在窑口边,旁边的守卫递了一个火把给他。
他纵身一跃,跳进了深坑,周围的人也跟着一块进去了。
远处的五爷趁着时机,顺着小道下了山。
窑里的空间不小,里面不仅保暖,虽处在暗地,却没有半点阴湿之气。
“不错。”潜野举着火把四处看了看,他吩咐道:“来人,将山中的枯木收集起来,放于窑中,务必填满整个炭窑,记得要用木桩封上窑口。”
他们在山上待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又回到了客栈。
天色已晚,潜野一行人在楼下用晚膳,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哎呦。”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率先闯入潜野的耳朵,“谁呀?走路不长眼睛吗?冲撞了本大爷你担待得起吗!”
“不好意思,这位公子,”沈止脸上蒙着面纱,他上前道:“我们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那男子的眼睛在沈止身上停了片刻,转而望向身后穿着桃色纱服,戴着斗笠,假扮成女子的五爷身上。
“哟,谁家的小娘子,身段这么好。”男子准备上手,被沈止一把拦住,“这位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行。”
“滚开!”那男子一声呵斥,“老子看上的人,还没有吃不到嘴里的!让开!”
他抬手触碰到斗笠下方的那片轻纱,手指刚碰上的那一刻,一股重力狠狠地落在了他的小腹。
五爷给了这位不识抬举的男子一脚。
“哎哟,力气还不小,”男子露出一个猥琐的笑,手掌在他小腹的位置顺了两下:“我喜欢。”
他再次上手,沈止用力使出一掌,将男子拍倒在地。
“放肆!我家小姐身份金贵,也是你这等粗鄙之人能碰的!滚!”
“你...”男子瞧着美人没得手,有些不甘心,但又不是对方的对手,“呸!送上门我还不要呢。”
他甩了甩衣袖,便走了。
两人进了客栈,店家笑脸相迎,“两位客官里面请,吃饭还是住店啊?”
五爷没说话,此时沈止上前回道:“住店,要一间上房,劳请店家帮忙寻一位城中最好的大夫。”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两枚银钱,放在了店家的手里。
“好的好的,没问题,”店家脸上笑开了花,“多谢这位爷的赏赐,包在我身上。”
旁边用膳的潜野偏头看了他们几眼,神色顿时复杂起来,一旁的奎槡,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幻莫测。
刚好用完饭,潜野起身往二楼的方向去,迎面和住店的两人相撞。
他和对方默契地驻足而立,随即示意道:“二位请。”
五爷攥了攥手指,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强装着镇定,从潜野身边走过,刚迈上楼梯,他脚下重心没稳住,差点摔了下去。
“小心。”潜野搀着他的手:“这位小姐,没事吧?”
五爷没答话,迅速抽回了手,只是摇了摇头。
对方带着斗笠,一层薄薄的轻纱遮挡了内里的尊容,潜野看不清此人的真面目。
沈止连忙站在二人的中间,有意将二人分隔开:“多谢这位郎君出手,我家小姐身子不好,郎君见谅。”
“无碍。”
两人匆匆上了楼,潜野还立在原地,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王爷,”奎槡的眼睛一直盯在那两人身上,直到对方进了屋都还不舍得移开眼,“我怎么觉得那位小姐的身形,那么眼熟呢,还有他身上的...就是...就是...”
他支支吾吾说的不清不楚。
“你到底想说什么?”潜野朝着房间而去。
“就是...就是那种感觉,”他道:“特别熟悉,王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潜野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奎槡只当他默许了,接着道:“那姑娘的举止,走路的动作,怎么和五...”
他停顿下来,凑近潜野身前,低声的说:“...和五爷那么相像,不对,不叫相像,简直一模一样,要不是对方是个女儿身,加上五爷早已入土为安,我差点以为见到五爷的魂魄了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潜野虽然也觉得奇怪,但没多想。
奎槡立马给自己甩了一嘴巴子:“呸呸呸,是我不好,我胡说八道,不过,这也太像了吧。”
“城中最好的大夫,”潜野忽而说:“你去寻一寻。”
“啊?”奎槡迟疑道:“王爷是要帮那位小姐的忙了?人给了店家银钱,店家自会为他们寻医,我们就别瞎掺和了,又不关我们的事。”
“我有说是给那位小姐寻吗。”潜野道。
“那王爷是给谁寻?”奎槡问:“咱们这里,也没有人受伤啊。”
“司徒大人此行南下,”他道:“受了一番折腾,他随军马赶了几天的路,这些天犯了咳疾。”
“哦,司徒大人,那是得去请大夫好好看看,导水之举,多亏了他想的法子。”
“别愣着了,”潜野催促道:“请了大夫,再随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王爷要去哪儿?”
“找暗河。”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