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金属光泽已经蔓延到手腕,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我坐在控制台前,没有抬手去看,而是将全部注意力压进零域核心。图纸在意识中展开,净化仪式的结构模型一层层推进。这是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变异者群体的精神波动数据仍在跳动,频率紊乱得厉害。他们急需一次系统性的能量清洗,否则反零域物质会持续侵蚀神经回路。我启动了预备程序,精神力顺着接口流入世界树幼苗的根系网络。绿色光流从主干升起,沿着预设路径向外围扩散。
加载进度73%。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变异者的生理信号同时中断。
监控画面里,他们全都倒下了,身体平躺在地,呼吸几乎测不到。这不是昏迷,而是一种强制性的生命停滞状态。我立刻切断外部输出,转而调动体内残存的能量,在神经系统中构筑起一道临时屏障。掌心的金光仍在向上蔓延,肩膀关节开始发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钉住。
不能再等。
我调出共鸣协议,以自己的dNA序列作为密钥,直接请求世界树干预。输入完成的瞬间,幼苗震了一下。顶部叶片缓缓张开,一道金色光波呈环形扫出。
光波掠过每一个变异者的身体。
他们的背部突然浮现出痕迹——焦黑色的烙印从皮下透出,形状清晰:三角盾牌,中间是一条断裂的锁链。守夜人的标志。
不是纹身,也不是烧伤。那是嵌入组织的生物编码,与王海脑内的芯片属于同一种技术体系。我调出医疗数据库,翻找最早的体检记录。所有人,在三年前都参加过一次“应急疫苗接种”。地点统一标注为东区旧疾控中心。时间刚好是灰点开始渗透的阶段。
原来从那时起,他们就已经被标记了。
我站起身,走向幼苗根部的位置。手里还剩最后一滴果实液体。它在玻璃管中微微发亮,温度极低。我打开容器,将液体滴入土壤。
接触的瞬间,地面震动起来。
裂痕从根部向外延伸,泥土自动剥离,露出下方巨大的坑洞。我开启照明系统,光线照入的一刻,我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成堆的装甲残骸。
守夜人制式装备——胸甲、肩铠、动力组件,全都被拆解后填埋于此。每一件上都有编号,内侧刻着“已处理”字样。部分骨架仍卡在装甲中,头盔下的空洞朝向上方。空气中弥漫着微弱的辐射残留,检测仪显示其谱线与反零域物质完全一致。
这不是战场遗弃物。这是集中处理的证据。
我启动零域扫描,重建三维模型。场地原貌逐渐显现——地下三层,混凝土墙体,独立通风系统,各区域配有电磁锁与高压电极。标准收容所结构,用于关押早期变异者。
随后,世界树投射出一段影像。
无声的画面。守夜人军官立于坑边,挥手下令。士兵点燃燃料,火焰腾起。火光中,数个人影挣扎着站起,身上穿着实验服。他们并未攻击,只是试图向外爬行。枪声响起,尽数被击倒。尸体重新抛入火堆。
这些人本可以活下来。
但他们被定义为“必须清除的对象”。
我关闭扫描程序,回到控制台。所有数据均已记录。我接通广播系统,准备将真相公之于众。手指按在发送键上时,右臂突然抽搐。金属化已蔓延至肘关节,皮肤下的组织正在重组。
我用左手死死扣住右腕,阻止它触碰任何设备。
通讯频道亮起。苏晴的声音传来:“林川,d区反应池的情况稳定了,李兰已经被控制。”
我没有回应。
她顿了一下,又说:“你那边怎么样?”
我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声音低沉:“你知道三年前那次疫苗接种吗?”
“什么疫苗?”
“官方通知说是预防神经退化,实际注射的是追踪编码。所有接受过注射的人,后来都变成了变异者。”
频道那头沉默了几秒。
“不可能,”她说,“我当时也在场,亲眼看着医生操作。那些药剂是合法的,流程也是正常的。”
“正常?”我调出一段视频记录,发送过去,“那你看看这个。”
画面中是疾控中心的冷库。门开启后,一排排金属箱整齐排列。标签写着“mh系列试剂”,生产单位为灰点生物工程部。镜头拉近,其中一瓶正被装入注射器。操作员佩戴着守夜人徽章。
“这些药剂从未经过审批流程,”我说,“所谓的接种,是从源头制造变异者,再打上标记,便于日后控制。”
苏晴的声音变了:“所以……我们一直救的人,其实是被故意害成这样的?”
“不止是他们。”我看向隔离舱的方向,“王海,李兰,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人。他们不是叛徒,只是被利用得太久。”
通讯器里传来翻纸声,接着是键盘敲击。“我在查其他登记人员的档案,”她说,“如果这种编码是批量植入的,应该存在规律。”
我正要回应,世界树幼苗骤然迸发出强光。叶片剧烈震颤,根系网络中的能量流出现剧烈波动。我立即调出监测图,发现所有变异者的脑波正在同步上升。尽管仍处于昏迷状态,但他们的意识似乎正经历同一段记忆。
像是集体回到了某个时刻。
我走回坑洞边缘。风自下方吹来,夹杂着铁锈与焦土的气息。装甲残骸堆积如山,最深处还能看见未燃尽的布料碎片。我拾起一枚编号铭牌,上面刻着mh-047。
这不只是实验室的数据。
这是万人坑。
广播系统的指示灯仍在闪烁。发送键尚未按下,但我已决定要说什么。我拾起话筒,声音平稳。
“所有人注意,接下来我要播放一段影像。它来自三年前的东区疾控中心。你们会看到,所谓的净化,从来都不是为了救人。”
话音刚落,右臂猛然挣动。
左手再也抓不住。
金属化组织已侵入肩胛,整条手臂彻底失去知觉。我转身欲扶支撑架,脚下一滑,膝盖重重撞在地上。话筒跌落一旁,仍在工作。
“这段历史被掩盖得太久。但现在,它必须被看见。”
我撑着桌沿站起,左手拖着右臂,一步一步挪回控制台。
屏幕上的影像已经开始播放。
火焰在燃烧。
人影在挣扎。
枪声响起。
我的手指终于触碰到发送键。
整个城市都接收到了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