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楚星窈房间的灯还亮着，电脑屏幕的光映着她沉静如水的脸。
微博热搜上，“陆擎楚星窈情变疑云”后面那个猩红的“爆”字，刺得人眼疼。
评论区是陆擎粉丝和水军狂欢的泥潭，“不识好歹”、“心虚”、“冷脸怪”的污水倾盆而下。
苏晴的电话几乎被打爆：“窈窈！那些营销号又带节奏了！说你拒收礼物是因为心虚之前欺负林薇薇！还扒拉出沙暴时‘扫把星’的旧账！陆擎那边……好像买了通稿集中火力抹黑你人品！”
“让他们骂。”楚星窈的声音透过电话线，冷得像戈壁凌晨的石头，“晴姐，声明发出去没有？”
“刚发！措辞够硬！直接点名‘圈内显微镜V’和那几个跳得最欢的造谣号，告诽谤！要求立刻删除不实信息并公开道歉！律师函同步电子送达了！”
苏晴语速飞快，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好。”
楚星窈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锐利地盯着屏幕，“现在，把我们准备好的‘东风’，借顾铮的手，放出去。目标，‘海角社区’娱乐版那个以敢爆真料出名的‘深水鱼雷’。”
“明白！”苏晴心领神会，“料够猛，锤够硬，那个博主最恨被人当枪使，给他，他绝对炸！”
挂断电话，房间陷入短暂的沉寂。楚星窈拿起那个冰凉的卫星接收端，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壳。
禹星野带着血腥气的“等我剁了他”仿佛还在耳边。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
反击的号角已经吹响，她没有退路。
南方保密基地，暴雨如注。
巨大的“深海巨兽”号船舱布景内，气氛比外面的天气更阴沉。
导演宣布“休息半小时”后，没人敢大声说话。空气里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禹星野靠坐在冰冷的道具舱壁角落，湿透的作训服紧贴着皮肤，带来粘腻的寒意。
他左手的指关节红肿破皮，是刚才砸氧气阀的“勋章”。右手夹着的烟已经燃到尽头，猩红的火点映着他戾气未消的脸。
助理阿K远远蹲着，不敢靠近，只把药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钱德明坐在他那张专属折叠椅上，保温杯捧在手里，却半天没喝一口。
他眼神时不时瞟向角落那个沉默的身影，镜片后的惊惧还未完全散去。
禹星野刚才那看死物般的眼神，像一根冰冷的刺，扎进了他倚老卖老的底气里。
片场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连走动都放轻了脚步。
禹星野像是隔绝了外界。
他掐灭烟头，从背包深处摸出那个边缘磨损的烤肠保温杯，杯壁上，那个戴着厨师帽的愤怒烤肠简笔画，线条粗糙却充满生命力。
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拇指，在那简笔画上缓慢地摩挲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与他周身散发的凶悍气息格格不入。
然后，他拿出了那台加密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一格信号顽强地闪烁着。点开楚星窈发来的加密文件包。
第一个视频，是她手机拍的，角度低，画面晃动：
陆擎拿着精美礼盒，身体带着压迫性的前倾，挡住去路。
她清晰冰冷的声音：“陆老师，请自重！我说了不需要！你的好意，我承受不起！”
远处车窗缝隙，一点可疑的镜头反光。
第二个视频，是高清监控画面：
走廊光线明亮，画面稳定。
陆擎拿着礼盒，脸上挂着温雅笑容，脚步却精准地卡在楚星窈回房的必经之路上。
他手臂抬起，礼盒递出，姿态优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楚星窈侧身欲绕开，陆擎脚步微移，再次阻挡。
她后退，声音拔高，拒绝清晰。
画面拉近，那辆黑色SUV的车牌号：南A·xxxxx，清晰无比！
车窗缝隙里，长焦镜头特有的金属幽光，在监控高清镜头下无所遁形！
最后一个附件，是楚星窈工作室那份措辞强硬的声明扫描件，以及针对几个营销号的律师函副本。
禹星野低着头，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当看到高清监控里陆擎那副道貌岸然却步步紧逼的姿态时，他嘴角扯出一个嗜血的弧度。
当看到楚星窈冰冷拒绝的画面时，他布满血丝的眼底深处，翻涌的暴戾奇异地沉淀下去，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是骄傲，是心疼，是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的焦灼。
他猛地攥紧了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的伤口崩裂，渗出细小的血珠，他却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新的加密信息来自顾铮：“料已投喂‘深水鱼雷’。风起。”
禹星野眼底寒光一闪。他不再犹豫，指尖带着千钧之力，在手机屏幕上操作
信号微弱，他不管不顾，一遍遍重发指令。最终，加密指令，如同淬毒的弩箭，射向戈壁的方向：“发！”
戈壁堡垒，楚星窈的手机几乎在禹星野指令抵达的瞬间震动起来。
只有一个字，却像带着他全部的决断和力量。
楚星窈没有丝毫迟疑。她迅速登录工作室官方微博账号。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一秒，随即落下，敲下发送键。
@楚星窈工作室：
【严正声明及事实澄清】
近期，关于我司艺人@楚星窈 女士的不实信息及恶意剪辑视频在网络大肆传播，严重损害楚星窈女士名誉。我司已委托律师对首发及恶意传播的“圈内显微镜V”等账号提起诽谤诉讼（律师函附图1）。
针对今晚“陆擎先生送礼遭拒”事件，为澄清事实，避免持续误解，现公布两段视频：
视频1（手机拍摄）： 清晰记录陆擎先生刻意阻挡、纠缠不休及本人明确拒绝过程，远处可见可疑偷拍设备反光（重点标记）。[视频链接]
视频2（片场走廊高清监控）： 完整还原事件全貌，陆擎先生主动靠近、阻挡路线、意图强行递送礼物的行为清晰可见。涉事偷拍车辆车牌号：南A·xxxxx（已报警处理）。[视频链接]
楚星窈女士始终专注作品，恪守职业本分。对于任何试图通过歪曲事实、制造绯闻、舆论施压等手段达成不正当目的的行为，我司及楚星窈女士本人绝不容忍，必将诉诸法律，追究到底！
网络非法外之地，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微博发出，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投入冰块！不到一分钟，评论转发瞬间爆炸！
“卧槽！！！高清监控！！！车牌都拍到了！！”
“陆擎这哪里是送礼？这明明是堵门骚扰啊！被拒绝还纠缠？细思极恐！”
“远处车窗那个反光！绝对是狗仔的长焦镜头！这他妈是设好的局啊！”
“楚星窈那句‘请自重’听得我头皮发麻！拒绝得太刚了！”
“之前骂楚星窈冷脸的出来走两步？这明明是正当防卫！”
“陆影帝人设崩了？温文尔雅都是装的？私下这么油腻纠缠？”
“支持楚星窈告到底！太恶心了这种手段！”
几乎在工作室微博发出的同时，以敢爆真料、脾气火爆着称的知名娱乐博主“深水鱼雷”发布了一条重磅长文：
@深水鱼雷：
《顶流设局，美人蒙冤！深扒“送礼门”背后的龌龊链条！》
吃瓜多年，少见如此下作手段！收到匿名投稿（证据链完整，敢负法律责任），不得不扒！某陆姓顶流，为打压同剧组不愿配合炒cp的女演员楚某某，可谓煞费苦心！
第一步： 买通“圈内显微镜V”等职业黑号，恶意剪辑楚某某片场视频，泼“戏霸”、“冷脸”脏水！（证据1：黑号收款记录；证据2：剪辑原片与播出片对比）
第二步： 利用沙尘暴封闭期，散布楚某某“克剧组”、“扫把星”谣言，制造剧组内部孤立！（证据3：剧组内部匿名群聊天记录截图）
第三步（今晚高潮）： 精心策划“送礼门”！陆某算准时间地点，于楚某某住所外故意制造“亲密”接触假象，同时安排狗仔（车牌南A·xxxxx，已核实为某知名八卦工作室用车）偷拍！意图借舆论逼迫楚某某就范或彻底污名化！
第四步： 联动水军、营销号，将拒绝骚扰扭曲成“不识好歹”、“心虚”，并翻炒旧谣！
若非楚某某机警录下证据，若非片场监控还原真相，这盆脏水就瓷实了！娱乐圈不是法外之地！支持@楚星窈工作室 硬刚到底！某些人，表面光风霁月，背地里腌臜手段层出不穷，真当网友是傻子？！更多实锤及交易记录附图，求锤得锤！
“深水鱼雷”的博文如同深水炸弹，配图清晰——黑号的收款记录、剪辑对比图、匿名群内散播谣言的截图、狗仔工作室与陆擎团队的模糊但指向性极强的资金往来凭证……铁证如山，逻辑链完整！
舆论彻底反转！如山崩海啸！
“我的三观！！陆擎太可怕了！”
“这是职场霸凌加性骚扰未遂吧？！”
“之前骂楚星窈的都出来道歉！”
“‘圈内显微镜V’出来受死！拿钱黑人！”
“陆擎滚出娱乐圈！”
“楚星窈太惨了！被这么算计！”
“深水鱼雷牛逼！锤死他！”
#陆擎设局陷害楚星窈#
#陆擎滚出娱乐圈#
#请向楚星窈道歉# 等词条以火箭速度冲上热搜，后面跟着鲜红的“爆”字！之前狂欢的陆擎粉丝和水军瞬间哑火，评论区被愤怒的路人和楚星窈的支持者攻陷。
陆擎团队的公关如同纸糊的堤坝，在汹涌的真相洪流前不堪一击！
生活区那间“套间”内，气氛降至冰点。
陆擎的手机疯狂震动，屏幕上不断跳出经纪人的未接来电和崩溃的微信语音。
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平板屏幕上“深水鱼雷”那篇将他扒得底朝天的博文和下面汹涌的唾骂。
那份温文尔雅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扭曲的狰狞和难以置信的恐慌。
“怎么会……监控……‘深水鱼雷’……他们怎么拿到的？！”他猛地将平板狠狠掼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废物！都是废物！”
林薇薇缩在沙发角落，吓得脸色惨白，大气不敢出。
房门被敲响，副导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焦急响起：“陆老师！陆老师你在吗？陈导和制片让你立刻去会议室！紧急情况！投资方震怒了！”
陆擎身体猛地一僵，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完了。
基地小型会议室。
陈默导演和制片人老王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几个主要投资方的代表通过视频接入，屏幕上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
气氛凝重得能拧出冰渣。
“陆擎！”
视频里，撤资过的张总第一个咆哮出声，唾沫星子几乎要穿透屏幕，“看看你干的好事！我们投几个亿是让你拍戏！不是让你搞这些下三滥的宫斗！‘深水鱼雷’的料是不是真的？！说！”
陆擎站在会议桌末尾，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试图辩解：“张总，那都是污蔑！是楚星窈她……”
“污蔑？！”另一个李总厉声打断，指着屏幕上定格的高清监控里他阻挡楚星窈的画面，“监控是假的？车牌是假的？‘深水鱼雷’爆的财务往来也是假的？！陆擎，你把我们当傻子耍？！”
“剧组接二连三因为你出现负面新闻，沙尘暴耽误进度就算了！现在又闹出这种丑闻！项目形象彻底毁了！”
老王痛心疾首，手指用力敲着桌子，“刚才平台方和几个广告商已经打电话来问情况了！表示要重新评估合作！你知道这损失多大吗？！”
陈默导演重重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向陆擎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冰冷：“陆擎，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作为演员，心思不用在戏上，尽搞这些歪门邪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毁了这个项目，也毁了所有工作人员的心血！”
“我……”陆擎哑口无言，冷汗浸透了后背。他能感受到所有目光如同冰冷的针，扎在他身上。
“现在，立刻，马上！”
张总的声音带着最后通牒的寒意，“第一，公开向楚星窈道歉！态度必须诚恳！第二，管好你的团队和粉丝，立刻停止一切攻击楚星窈的行为！第三，剧组会发布声明，澄清事实，并对你进行内部严重警告！再有下次……”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你就等着被换掉，并赔偿剧组一切损失！我们说到做到！”
陆擎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勉强扶住椅背才没摔倒。
公开道歉？
内部严重警告？
这无异于将他钉在耻辱柱上！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完美形象，彻底崩塌了！
会议在投资方代表冰冷的警告声中结束。陆擎失魂落魄地走出会议室，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走廊里，几个工作人员看到他，眼神复杂，迅速低下头走开，那无声的鄙夷和疏离，比任何唾骂都更让他窒息。
楚星窈的单间内，手机安静地躺在桌面上。屏幕上，是陆擎工作室刚发布的道歉声明，以及剧组那份措辞严厉、点名批评陆擎不当行为、并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公告。
网络上的舆论风暴已然转向，要求陆擎退出《深空回响》的呼声越来越高。
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了。
楚星窈没有看那些喧嚣。她站在窗边，望着戈壁滩尽头渐渐泛白的地li
一夜鏖战，精神高度紧绷后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她拿起那个冰凉的卫星接收端，指尖摩挲着光滑的外壳。
就在这时，接收端屏幕幽蓝的光芒亮起，一条新的加密信息图标闪烁。
点开。
没有文字。
没有图片。
只有一段极其简短的音频。
她点开播放。
滋啦……滋啦……电流噪音中，背景是南方淅淅沥沥似乎小了些的雨声。
然后，是禹星野那嘶哑疲惫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穿透了千山万水：
“……干得……漂亮。”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睡会儿。”
只有四个字。
楚星窈握着接收端，怔怔地看着窗外戈壁滩上，第一缕金色的晨光刺破黑暗，将无垠的沙丘染上温暖的光晕。
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在这嘶哑的四个字里，奇异地松弛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同时涌上心头。
反击的硝烟尚未散尽，但黎明已至。
那只乌鸦嘶哑的肯定，比任何战鼓都更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