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老者,自称“首席工程师守钥人”,他的出现太过诡异和突兀,以至于所有水滴队员都下意识地举起了武器,紧张地对准了他。在这座刚刚经历了剧烈震动、仿佛随时会坍塌的遗迹深处,一个从密封房间里走出来的、看似活生生的人,这本身就像是个幽灵。
莱娜强压下心中的惊骇,上前一步,将众人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老者:“你是谁?你说你是这里的工程师?这怎么可能?这座基地已经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
老者——守钥人,对于指向他的枪口似乎毫不在意。他缓缓站起身,动作确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感,仿佛很久没有活动过。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镜片后的眼睛似乎过于明亮,不像人类),声音依旧是那种带着电子杂音的沙哑:
“时间……对我而言,意义已然不同。我并非你们理解中的‘活着’,更准确地说,我是‘守钥人’程序的载体,一份意识的拓印,与基地核心低功耗维系,直至被再次唤醒。”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能量核心和那种子,“看来,是‘生命摇篮’的重新激活和剧烈的能量波动,将我从深度休眠中拉回了这具……躯壳。”
程序?意识拓印?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明白,眼前这个看似真人的老者,很可能是一个高级人工智能或者某种思维克隆体。
“外面的世界……现在怎么样了?‘大静默’结束了吗?”守钥人忽然问道,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好奇与……希冀?
“大静默?”莱娜皱眉,摇了摇头,“我们不知道你说的大静默是什么。外面的世界已经是一片废土,文明断裂,幸存者在苦难中挣扎。”
守钥人眼中那丝希冀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化为一声悠长的、仿佛跨越了无尽岁月的电子音叹息:“……果然……最终方案……还是失败了吗……”
但他很快振作(或者说,程序调整)起来,目光变得锐利而务实:“叙旧可以稍后。现在,基地结构正在失效。根据我的传感器显示,K-7区段,也就是我们所在区域,十七处主要承重结构应力已超过临界点百分之八十五,全面坍塌概率在百分之九十三以上。你们需要立刻撤离。”
他的话证实了最坏的猜测,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我们有发现一条可能通往外界岩壁的维修通道,但被强化玻璃阻挡,而且外面是悬崖……”莱娜快速说道。
“维修通道J-38,通往峡谷北壁,垂直高度五十七米。”守钥人立刻报出了准确信息,仿佛整个基地地图都印在他的“脑海”里,“玻璃墙因之前的爆炸冲击和本次地质变动已然脆弱。我可以为你们计算最佳爆破点,并提供一条应急索降装置的位置信息。那是我当年预留的……后手。”
绝处逢生!众人眼中瞬间燃起希望!
“但是,”守钥人话锋一转,看向了能量核心,特别是那枚园丁徽记和活性种子,“在离开之前,我必须执行最后的核心协议。基地可以毁灭,但‘生命摇篮’的核心数据和‘方舟之种’绝不能落入……错误的手中。”
他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向能量核心。队员们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却被莱娜用眼神制止。她感觉这个“守钥人”似乎并无恶意,而且他们急需他的帮助。
守钥人无视了众人,径直来到核心前。他伸出那只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却可能完全是机械构造的手,轻轻触摸着园丁徽记。
“beta级权限,艾德……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将种子送出去,而不是留在这里等待虚无缥缈的希望吗……”他低声自语,似乎读取了徽记中的信息,语气带着赞赏和一丝悲伤。
接着,他的手指在徽记周围的基座上快速而精准地敲击了一连串复杂的指令。
嗡……
能量核心再次发出低鸣,但这一次并非运转,而是某种……分离和收缩。核心中央那最复杂的、如同树根般的机械结构开始缓缓收缩,露出内部一个更加精密、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体柱体。而那枚活性种子,也被能量场轻柔地推送着,脱离了托架,悬浮到了晶体柱体的前方。
“你要做什么?”江小川忍不住问道,他感觉到种子传来一丝不安。
“提取‘方舟之种’的原始基因序列备份,以及第七序列生态数据库的核心。”守钥人头也不回地回答,他的指尖射出细小的蓝色光束,连接着晶体柱体和活性种子,“同时,赋予这枚衍生的‘子体’更高的权限和最后一次……能量灌注。确保文明的火种,能够延续。”
随着他的操作,活性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饱满剔透,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散发出的生命能量甚至让靠近的人都感到精神一振。而那个晶体柱体中,也有无数细密的光点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入种子之中。
【嘟!检测到高浓度信息流及本源生命能量传输……目标:活性种子(方舟子体)……】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江小川脑海中响起,虽然功能禁用,但基础的检测似乎还在工作。
短短十几秒,传输完成。晶体柱体的光芒黯淡下去,收缩回核心内部。活性种子则变得更加神异非凡,缓缓落回了江小川的手中,触手温润,仿佛拥有自己的脉搏。
守钥人做完这一切,似乎消耗很大,身体的僵硬感更加明显。他转身,看向莱娜和江小川:“数据备份已完成。现在,这是你们的了。保护好它,它比你们的生命更重要。”
他又看向莱娜:“我会将爆破坐标、索降装置位置以及一条相对安全的撤离路线图发送到你们的便携终端上(他指了指队员身上带着的一个老旧数据板)。抓紧时间,你们最多还有三十分钟。”
数据板屏幕闪烁了几下,果然出现了一张清晰的基地结构图和标记点。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莱娜忍不住问。
守钥人摇了摇头,缓缓走回那个刚刚开启的控制室:“我的职责是‘守护’与‘传递’。如今职责已了,这具躯壳的能量也即将耗尽。我会启动最终指令,在你们离开后……彻底净化这片区域,不留任何痕迹。”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决绝的意味。所谓的“净化”,很可能就是自毁!
“等等!”江小川突然开口,他举起手中的活性种子,“你既然能读取徽记信息,知道艾德,那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还有,这枚种子,它到底……”
守钥人的动作顿住了,他看向那种子,眼中闪过一丝数据流般的光芒。
“艾德……他死于背叛与争夺。”守钥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恨意,“并非来自废墟中的鬣狗,而是来自……‘方舟’内部的其他序列。总有人……妄图独占火种,而不是播撒它。”
“至于这枚种子……”他的目光似乎能看透江小川,“它选择了你,自然有它的理由。好好利用它,也……小心提防。希望,有时候比绝望更引人觊觎。”
说完,他不再给众人提问的机会,控制室的门缓缓滑上,将他与外界隔绝。只留下最后一句冰冷的电子音在大厅回荡:
“你们还有二十八分十七秒。祝好运,幸存者们。”
沉重的金属门彻底闭合。
大厅内一片死寂,只剩下基地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以及众人沉重的心跳声。
信息量巨大,但此刻已无暇细思。
莱娜猛地一挥手,眼神恢复决断:“行动!按照地图指示,分组获取索降装置,安装爆破炸药!快!”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震惊和疑惑,队伍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江小川紧紧握着那枚变得不同的种子,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和信息,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
方舟内部的背叛?需要提防的希望?
前方的生路,似乎依旧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