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城郊外,二十座改良“倒火窑”的青烟如游龙般盘旋升腾。
李老四背着手缓步巡视,烟袋锅里的火星随着他的步伐明明灭灭。
望着这片年产三千万砖瓦的作坊,老汉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意。
十年前,他还是个守着三座破旧馒头窑的家仆,如今却管着四五百号工匠。
每月二十两白银的月例,年底还有分红,家里盖起了青砖绿瓦的四合院——
这般光景,连当年的地主老爷都比不上。
想到这些,李老四心里就更畅快了:
孙儿、孙女都入了学府,大孙儿更是准备考入镇北学院。
几个儿子要么在运输队、要么在陈家铺子,也都有自己的月例钱。
跟着三公子什么都好,就是要求太严格。
自己这把年纪,为了认全五百个大字、拿到全额月例,不知道费了多少三公子口中的脑细胞。
日子越来越好,他也彻底明白了与时俱进的意义。
想着想着,就有些走神了。
“爷爷!”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童举着块亮晶晶的碎片跑来,“您看这个!”
李老四弯腰接过,对着日头一照,浑浊的老眼顿时瞪得滚圆。
那半透明的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竟比最上等的美玉还要通透。
“这……这是哪来的?”李老四声音发颤。
“三号窑里找到的!”小孙子兴奋地蹦跳着,“砖块黏在一起,敲开就有这个!”
老汉布满老茧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想起三少爷常常说的话:
“李师傅,为人呐,要有好奇心,要敢于尝试新事物……
下一铲土、添一把火,指不定就能烧出个新天地。”
“走!”李老四一把抄起孙子,烟袋往腰间一别,大步流星往陈府赶去。
书房里,陈飞正与诸葛明核对账目。
见李老四冒失闯进,刚要训斥,目光却被他手中之物牢牢锁住。
“少爷您瞧!”李老四小心翼翼地将碎片放在案几上。
陈飞拈起碎片对着阳光,只见那澄澈的材质中偶有气泡流转,竟能将日光析成七彩虹霓。
他指尖一颤,素来沉稳的声线难得透出激动:“好个琉璃胚子!”
诸葛明闻言凑近,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这莫非就是《西京杂记》里记载的‘武帝琉璃屏风’所用之材?”
“比那个更好。”
陈飞轻轻摩挲碎片,眼中精光闪烁,
“若能改良配方,可制出完全透明的‘冰璃玉’。若是掺入矿粉……”
为了能卖出好价钱,陈飞毫不犹豫地抛弃了玻璃前世名字,定名——璃玉。
他忽然起身,“李师傅,带我去看那口窑!”
三号窑前,陈飞仔细查验了砖坯残渣。
当他发现其中混杂的石英砂时,突然抚掌大笑:
“天助我也!这石英遇高温与草木灰相融,可不就是琉璃的雏形?”
转身拍了拍小童的脑袋,陈飞笑道:“小家伙,你这一发现,价值万金啊!”
接下来的半个月,陈飞带着学府弟子日夜试验。
失败无数次次后,某个星月交辉的深夜,第一炉晶莹的玉液终于缓缓流出。
“成了!”年轻学子们的欢呼惊飞了林间宿鸟。
“都让开!看本公子的!”
陈飞撸起袖子,抄起铁管,蘸上了玉液。
尽管腮帮子鼓得像只蛤蟆,却只吹出个歪歪扭扭的葫芦形状。
“这……”
陈飞尴尬地挠头,
“看来本公子还是适合动脑子。”
说着把铁管递给旁边偷笑的学徒,“笑什笑,你行你上。”
火把照耀下,学徒稍微琢磨,吹制的器皿晶莹剔透,将火光折射成漫天星辰。
陈飞摸着下巴嘀咕:“看来每个行当都要看天赋啊……”
诸葛明在一旁憋笑憋得胡子直抖:
“公子,您这手艺……咳咳……还是专心研究配方比较稳妥。”
李老四心里想的却都是银子:“玉瓶多贵呀,但这‘冰璃玉’瓶不过是一堆沙子……”
“沙子?沙子也要卖出玉价钱、甚至更贵才行。”
陈飞负手而立,月光为他镀上银边,?“传令:
此事列为绝密,即日起增设璃玉坊,烛阴卫全天守卫。
着专人负责招募心灵手巧之工匠,再从学府挑选精于工艺之学子辅助。
再试掺朱砂、赭石等矿物,我要烧出赤如朝霞的‘火璃玉’,灿若秋菊的‘金璃玉’!”
一不做,二不休,陈飞趁热打铁。
很快,璃玉坊旁又建起了陶瓷窑。
陈飞指导工匠们反复试验,将高岭土、长石和石英按不同比例调配,不断调整窑温和烧制时间。
“公子,这批又裂了……” 一个工匠捧着开裂的坯体,满脸沮丧。
陈飞眉头微皱,仔细检查着碎片,心中思忖:
此前尝试了多种方法,或是调整原料比例,或是改变烧制时长,却均告失败。
此次温度升得太快,看来还是火候的问题。
他忽然顿住,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前世浏览网站时看到的 “阶梯式升温法”。
“这样!” 陈飞抓起炭笔在地上画起来,
“头一日,窑温只升至三成,密切留意坯体变化,若有细微裂纹,及时调整通风;
第二日,将温度提至五成,此时需注意火候均匀,不可有丝毫懈怠;
第三日……”
工匠们面面相觑,但看到三少爷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按他说的做了。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皆小心翼翼,密切关注着窑内情况。
七天后开窑日子,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当窑门打开,一排排洁白如玉的瓷器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天爷啊!”李老四颤抖着捧起一个瓷碗,
“这……这哪是陶碗能比的?比玉碗还要细腻!”
陈飞满意地点头:“这叫‘雪瓷’,以后咱们的茶具、餐具都用这个。”
他又交代众人,在釉料中加入铜、铁等矿物,还能烧出各色彩瓷。
具体的需要众人去尝试。
“公子,这青瓷……”
诸葛明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老朽先帮你试试这茶具的成色如何?”
诸葛明眯着眼睛,已经麻利地往青瓷茶盏里倒上了热茶。
“您老倒是会挑时候。”
陈飞摇头失笑,心中不由浮现出师尊、李时蒿等人的身影。
很快,镇北坊市的冰璃玉、雪瓷名声传遍四方。
晶莹剔透的冰璃玉、胎质洁白的雪瓷,即使价格仅略低于玉瓶,各大商行也是争相采购。
如今修真界设宴,若无雪瓷装“赤霄”、璃玉盛“五谷”,主人家都要羞于待客。
俨然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
然而,在这巨大的财富背后,一双双阴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镇北城的一举一动。
“没有金丹真人坐镇的小家族,怎配拥有这等珍宝?”
紫袍修士袖中玉简闪过寒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烛阴卫猥琐发育的日子,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