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顶云霭沉寂。
洞府内,溃散的太极虚影余韵未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青云子长叹一声,袖袍轻拂,一道灵讯化作流光疾驰而出。
不多时,陈飞快步踏入,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异常凝重,当即恭敬见礼:
“前辈召我,可是为布道之事?”
青云子转过身,脸上平日的从容已被一丝罕见的苦笑取代:
“正是。小子,你可知你所言所行,引动了何等因果?”
他缓缓道出原委——
闭关数十载,太极阴阳衍化之妙,尚未窥得门径。
上次布道之象更多是天时地利的偶合,而非功行圆满。
陈飞听罢,如遭雷击,下意识脱口而出:
“前辈您……这几十年闭关,竟未能全然掌握?”
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失言,连忙噤声。
青云子并未动怒,只是微微摇头。
眼中流露出对大道无穷的敬畏:
“数十载光阴,于探寻大道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阴阳衍化之妙,穷极一生也难窥其万一。
上次之象,实属侥幸,非老夫之功。”
陈飞猛地一怔,这才惊觉自己陷入了思维的误区——
他竟以凡人短暂一生的时间尺度,
去衡量一位返虚大能漫长道途上的精进。
几十年对青云子而言,不过是一次短暂的尝试。
“这……晚辈孟浪了。”
陈飞背后沁出一层冷汗,心中慌乱骤起。
计划是他推动的,若因此毁及前辈清誉,甚至损及学府威信……
他心念电转,急切寻求补救之法,迟疑地开口:
“前辈,既然如此……不如……
此次布道,暂且只面向学府内部?
待前辈彻底参透玄奥,再……”
“迟了。”青云子缓缓摇头,苦笑更浓。
他目光仿佛穿透洞府,看到了外界无数眼神:
“风已放出,燎原之势已成。
此刻若收回成命,言说老夫尚未准备妥当……
外界会如何作想?”
他转回目光,眼神深邃:“届时,恐非体谅,而是质疑。
质疑老夫之道,质疑学府之信,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那些本就观望甚至轻视的古老势力,
更会以此为柄,嗤笑学府虚张声势,根基浅薄。
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
洞府内陷入死寂,唯有云涛流动的细微声响。
青云子的话语彻底击碎了陈飞最后的侥幸。
此事已关乎学府立世之基,骑虎难下,唯有硬着头皮前行。
可是,化神返虚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自己区区元婴罢了。
巨大的压力如山岳般压来,陈飞心乱如麻,几乎窒息。
就在他觉山穷水尽之际,一道灵光如闪电般劈开迷雾!
既然太极灵感源自地球故乡,
那孕育了它的哲学思想、那总领其纲的核心典籍,
或许才是真正的大道根源!
而自己,恰好“去”过那个能解释一切不合理的“文昌遗迹”!
陈飞的眼睛骤然亮起,深吸一口气,
脸上努力浮现出混合着回忆与不确定的神情,语气变得迟疑而试探:
“前辈如此一说……晚辈……恍惚间,似乎想起一事。”
青云子目光投来。
陈飞作努力追忆状,语速放缓,小心翼翼道:
“昔日于那文昌遗迹的精神空间中,梦境光怪陆离,
除石碑诗篇外,似乎……还曾惊鸿一瞥,
见过一些残破玉简,其上似有图形流转,旁注古篆……
当时心神震撼,未能细观,
只零星记得几句似歌非歌、似诀非诀的片段,玄奥非常,
却一直不解其意……”
青云子原本沉静的神色骤然一凝,身体微微前倾,拂尘无风自动:
“何种文字?内容为何?”
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
陈飞屏住呼吸,彻底豁出去了。
他模仿着记忆中玄奥典籍的口吻,缓缓吟诵道:
“无极而太极。
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
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开篇数句,如混沌初开的第一道惊雷,骤然劈入青云子的识海!
他苦思数十年而不得其门的诸多关隘,
在这看似简单却直指本源的“动、静”之间,
竟开始剧烈震颤,显现出瓦解的迹象!
青云子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无比深邃,
眸中阴阳二气自然流转,演化诸天异象。
他猛地抬手示意陈飞停下,
自己则完全沉浸在那突如其来的大道冲击之中,
嘴唇微动,无声地反复咀嚼着那几句话。
片刻后,他霍然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充满了震撼与明悟:
“不动……不生不灭……动则分阴分阳……原来如此!
原来根基在此!动静之间,方见真意!
继续!小友,快!后续呢?!”
见青云子反应如此剧烈,陈飞心中巨石落地。
他不敢怠慢,连忙收束心神,凭借深刻在文明血脉中的记忆,
以“艰难回忆梦境残篇”的方式,断断续续地背诵下去: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
“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
“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
“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每诵出一段,青云子身上的道韵便浓郁一分,
对阴阳五行的理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攀升、重构、深化!
无数精微奥义,在这“总纲”的指引下,如同拨云见日,变得清晰明朗!
洞府之内,天地灵气仿佛受到无形牵引,开始自行汇聚,
围绕着两人缓缓流转,隐隐呈现出阴阳交汇的雏形,圆融自然!
青云子彻底沉浸其中,双目微闭,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
遵循着玄妙轨迹,周身道韵弥漫,越发的渊深莫测。
陈飞见状,停下背诵,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良久,青云子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湛然,
先前所有的焦虑与忐忑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喜悦和无比的震撼。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叹道:
“大道至简,至理无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