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外,流云渐散。
原本凝滞的雾气被残余的道韵拂动,悄然流转。
洞府内,那浩瀚如潮的阴阳道韵已缓缓平息,
令人心悸的威压随之消散,只余满室玄奥气息,萦绕不散。
青云子周身神光内敛,气息沉凝深邃,已稳稳立于返虚中期之境。
其身侧,陈飞亦受益匪浅,元婴凝实璀璨,修为赫然已突破至元婴后期,进境之速,令人惊叹。
洞府外,徐博达袖袍一挥,笼罩四周的重重禁制便如轻烟般消散于虚空。
石门适时无声开启,青云子与陈飞缓步而出。
等候在外的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二人身上——
青云子神色温润,目光清明似可洞彻虚妄;
陈飞虽气息尚有浮动,眼中却神光熠熠,精神明朗。
徐博达率先上前,拱手一礼,语气中赞叹与复杂交织:
“恭喜青云道友道行大进,返虚中期境界圆满,指日可待!”
诸葛明轻摇羽扇,摇头苦笑:
“观道友破境,如观云卷云舒,浑然天成。
倒显得我等往日闭关苦修,如同儿戏。”
李时蒿咂了咂嘴,长叹一声:
“老夫十年苦功,不及道友一朝顿悟。
这般进境,莫非真是天意所钟?”
青云子微微一笑,从容还礼:
“诸位道友过誉了。此番能有所悟,实属侥幸。”
他侧身看向陈飞,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全仗陈飞小友,于那‘文昌遗迹’之中,忆起关乎太极阴阳的总纲残篇。
老夫闻之,如闻道音,多年滞碍豁然开朗,方得此番突破。”
“文昌遗迹”四字一出,在场众人无不神色一动。
徐博达眼中顿时绽出灼灼精光,一步上前,
目光紧紧锁住陈飞,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紧:
“小友……你又见到了那遗迹中的经文?”
他以文入道,自先前《将进酒》一事后,便对陈飞所言“文昌遗迹”念念不忘,
如今再闻新篇,心潮如何能不澎湃?
陈飞有些不自在,只得拱手如实应道:
“回徐帅,只是偶然忆起几句断章,
内容确实涉及阴阳流转、动静变化之总纲,晚辈亦不甚了了。”
青云子亦含笑点头,向众人说道:
“老夫需再闭关三日,将此番所得细细梳理,融会贯通。
待出关之后,于布道大会上阐述阴阳太极之妙,应能比先前更进一层,
效果……想必也能稍胜从前。”
话音落下,众人神情各异,惊叹、欣慰与深藏的羡慕兼而有之。
青云子向众人微一颔首,不再多言,身形便如青烟般没入洞府深处。
石门缓缓闭合,隔绝内外。
洞府外,剩余众人的目光则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陈飞身上,
尤其是徐博达,那期盼的眼神几乎化为实质。
韩平见状,抚须笑道:“此地非谈话之所,
诸位道友,飞儿,不如一同移步学府议事厅详谈?”
陈飞心中暗叹,知晓今日推脱不过,
他也想借此机会,验证自己的猜想,点头应允。
一行人旋即移至学府议事厅。
厅内布置清雅,檀香袅袅。
众人各自落座,目光依旧聚焦于陈飞。
徐博达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激荡的心绪,目光炯炯如炬:
“少帅,那总纲……可否让我等一观?”
陈飞知难推却,依言取过厅内备好的玉版纸与一支狼毫笔。
他屏息凝神,他心念电转,瞬间权衡:
隶书法度森严,失之拘谨,恐难以承载那总纲的流转之意;
草书虽恣意狂放,却又难以辨认,怕失了传达的初衷。
唯行书介于楷草之间,流畅潇洒,如行云流水,
正暗合阴阳相生、动静相宜的玄妙道韵,以此摹写,应最是适宜。
心意既定,他睁开双眼,眸中神光一凝,
却未立刻落笔,而是面向众人,尤其是徐博达,拱手一礼,语气极为诚恳道:
“徐帅,诸位前辈,实不相瞒,
晚辈于书法一道并无钻研,平生更未曾专门习练过此种字体。
此刻所书,全凭梦中那惊鸿一瞥的模糊印象,竭力临摹其形罢了。
笔迹必然拙劣,只得其形,未蕴其神,恐贻笑大方,
还望诸位万勿见怪,只观其大意便好。”
徐博达当即摆手,急切而宽慰道:“小友过谦了!
梦境遗泽,能摹其形已是天大机缘,岂能以凡俗书法标准苛求?
你只管放手写来,无论何等模样,老夫皆感激不尽!”
他求的是文道,而非阴阳知道本身。
韩平亦抚须笑道:“正是此理。大道至简,往往藏拙于巧。
飞儿不必有任何压力,如实摹写即可。”
诸葛明眼中闪过了然之光,轻摇羽扇:
“形为载道之器,神韵或藏其后,非小友之过。
我等自会用心体悟,你不必顾虑。”
李时蒿更是哈哈一笑,直接催促:
“小子,叫你写就写!扭捏什么!
赶紧的,让老夫也开开眼界!”
众人反应出奇一致,非但无半分轻视,
反因皆屏息凝神,等待着纸上的呈现。
陈飞见众人如此,心下稍安,不再犹豫。
他提笔蘸墨,元婴后期的精微掌控力此刻展现无疑。
虽不曾练习,然手腕悬转,落笔从容而果断。
即使无大家的风骨与天然神韵,却凭借强大的神识与躯体控制力,
将记忆中那惊鸿一瞥的行书架构、笔锋、走势,精准地还原了十之七八!
笔尖在玉版纸上舞动,流畅而舒展的字迹随之流淌而出,
点画之间牵丝映带,气息连贯,一股潇洒灵动之意扑面而来。
然而,就在“阴阳化生,动静有常”这八字行书将成未成之际——
“妙啊!!” 徐博达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
他周身真元再也不受控制地剧烈鼓荡起来,衣袍无风狂舞,
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彩,
死死盯住纸上那如云龙游走、初具规模的八字字迹!
“阴阳化生,动静有常……阴阳化生,动静有常……”
徐博达喃喃自语,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神魂深处艰难挤出。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狂热,仿佛透过那尚且稚嫩的笔迹,看到了某种震撼人心的道。
“何止是阴阳…这更是文道!是‘文’之本身!”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战栗的狂喜,
“是吾道显圣之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