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辞盈对他们这一行人的想法毫不知情,也不怎么关心。
她自觉已经做到了能做到的所有。
譬如不计前嫌,救下了褚妄,又安排好了容九旒,没有拖着他一起去死,甚至还安排好了坏事做尽的晏长曦,让他得到了他一直都很想得到的自由。
至于别的,她既给不了,也不怎么想给。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殷寂野陪着她一路来到了东夷,见她看过灵霄的情况,又面色平静地出来坐下,忍不住问道。
“你麻烦缠身,我也不指望你现在能如何。灵霄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卫鹤安?”
穆辞盈瞟了他一眼,淡淡地笑道:“你其实更想问的是,我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吧?”
殷寂野不闪不避地望着她,语气硬邦邦地说道:“是。你对国师都不留情面,但你对卫鹤安这个明显的敌人,还赋予了他法力和长生。”
穆辞盈刚把茶杯端到手上,听到他这一番话,差点没噗嗤一声笑出来,问道:“你怎么这么……这么可爱啊?殷寂野,你年纪还小吗?”
她笑够了,才直勾勾地看着他,问道:“你家君上跟祁朝这老东西,是在争什么?你清楚吗?”
殷寂野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成王败寇,千古留名。哪个当君王的,不想一统天下,将所有疆土纳入领土呢?”
“呵,”穆辞盈冷笑一声,俯身看向他,叹息道,“如果没有仙神,理当如此。但现在……”
她站起身,仰起脸看向广阔无垠的天,轻声道:“他们争的是,人皇的位格。什么功名抱负,亦或者是百姓存亡,只要是命,就只是一颗棋子,甚至于连棋子都不是。”
“长生是什么?区区法力,又是什么东西?连人都算不上了,他还能做什么呢?”
殷寂野神色凝滞,却对穆辞盈的话一知半解,刚上前一步想要追问,却见她回头冷声问道:“我要你找的人呢?”
殷寂野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连忙说道:“还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的,目前她们还在东夷一带,只是具体什么位置,难以查清。”
“好,”穆辞盈点了点头,说道,“你好好照顾灵霄。还有我给你找回来的军队,再养几天,就能直接用了,这边的事情,你自己按照你跟殷将时原定的计划处理。”
“那你……”
殷寂野有些不放心,却想到穆辞盈现今不是他能够左右得了的,只怕殷将时也未必能将她如何,只能收回了担忧她的话,转而问道:“祁朝现在陷入了内乱,只一个卫鹤安。他会吗?”
“那不是还有几位仙人吗?有什么好怕的?”
穆辞盈耐心跟他解释道:“现在啊,怕被拖延时间的,不是殷,而是祁了。于他们而言,出手越快,越稳妥。”
“你好好准备着吧,”穆辞盈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我还有别的事。”
在走出东夷的王宫后,穆辞盈隐去身形,直接去了距此最远的瘴气缠绕的深山。
像这样的地方,在东夷到处都是,唯一特别的只是,她选中了这里。
作为引诱那些神秘人出现的,埋伏之地。
穆辞盈快速探查完整片山脉后,小心翼翼地在隐蔽处留下了属于自己本体的气息,而后悄然躲藏了起来。
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找,显然是行不通的,还容易掉入别人的陷阱里去。
但……引蛇出洞就不一样了。
她们明显是在找她的下落,与其送上门去,还不如就此蛰伏下来,更能够让她们相信,这亲手被她们所寻到的答案。
山中无岁月。
穆辞盈却记得自己已经等待了近半个月,终于听到了外界的动静。
“你确定是这里?”
清脆的女声响起,来人明显年纪不大,却是在自言自语。
“好吧,我信你就是。这里是东夷,跟殷朝多少也有点联系,只是她投胎到这深山老林里,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是虫蚁,还是老鼠?”
话说到这里,巫花笺自己都被逗笑了,伸出的手掌心里,捧着的那只通体如玉石般温润的长翅虫,也跟着她的笑声“嗡嗡嗡”扇动翅膀。
直到巫花笺停下笑来,主动安抚它道:“好啦好啦,小乖。没什么好笑的,我知道这几月辛苦你了,回去我就捕血食来犒劳你。”
“不过,这也不是我的错,”她小声嘀咕道,“谁能想到那菩提神女,竟然会是个为国为民的蠢货呢?她怎么就没动脑子想一想,这世上根本没人在意她呢?真是苦了我了,唉——”
巫花笺长长地叹息一声,正要无精打采地继续往前走,却在此刻听到了一阵轻笑。
她立时瞪大了眼睛,警戒起来,竟发现她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了,心里顿时慌张起来,只是表面还要强装镇定,紧紧盯着那漆黑的林间。
在阴影弥漫的地方,走出一个堪称是巫花笺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子,如云的鬓发,白皙的肌肤和无可挑剔的五官。
巫族里没有哪个美貌女子,是能够及得上她的。
但等她走到巫花笺面前,巫花笺仔细地瞧过去,又觉得她的皮相还不够完美,皮肤苍白得有如一缕幽魂。
先前认为无可挑剔的,实际上是她的气度和神态,是另一种超越美貌之上的东西。
“你是?”
巫花笺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以前从没见过你,你为什么把我禁锢在这里?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话说出口,就连巫花笺自己都不信。
巫族生性野蛮,族人大多脾气暴躁,没几个不在外面惹是生非的。
若是有苦主寻仇,前来找上她这个少族长,也算是理所应当。
只是这未免有些冤枉。
能不死的话,巫花笺还是不想要死的,在暗中提劲准备要反击之际,她也做好了直接麻溜滑跪,赔礼道歉的准备。
只要价钱开得足够好,这一劫,她也不是不能够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