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的夜晚,静谧中透着一种沉淀了数百年的底蕴。林逸宸躺在客房的雕花木床上,并无多少睡意。白日里宴席上的暗流、福伯意味深长的提点、以及那看似不经意透露的“鬼市”与“镇魂玉”消息,如同无数细碎的拼图,在他脑海中盘旋组合。
翌日清晨,在福伯的引领下,林逸宸与苏清雅穿过数道回廊,来到一座独立的、被翠竹环抱的三层阁楼前。阁楼匾额上书“翰墨留香”四个古篆,笔力苍劲,隐隐有灵光流转,显然并非凡品。此处便是苏家藏书阁。
“小姐,林先生,请。”福伯在门前止步,一位穿着灰色长衫、面容古板的老执事早已在此等候。他验过苏文渊长老的手令后,默不作声地推开那扇沉重的、看似是木质却触手冰凉的阁楼大门。
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淡淡墨香以及某种奇异檀木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阁楼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显然是运用了某种空间拓展的阵法。一排排直达屋顶的乌木书架整齐排列,上面密密麻麻摆放着竹简、玉简、帛书乃至线装古籍,年代跨越极长,散发出沧桑浩瀚的气息。
“二位可在一层及二层东侧区域阅览,时限半日,不得喧哗,不得损毁,不得擅动禁制区域书册。”老执事声音平板地交代完规矩,便如同雕像般守在门口,闭目养神,但林逸宸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灵识始终笼罩着他们。
时间紧迫,二人立刻分头行动。苏清雅目标明确,直接走向标注着“上古秘闻”、“宗门纪略”的区域。而林逸宸则看似随意地漫步在一排排书架间,目光扫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书名:《青囊补注》、《地脉辨气初解》、《百草丹鉴》、《基础符箓全编》……苏家藏书之丰,确实令人惊叹,这些放在外界足以引起小范围争夺的典籍,在这里却只是基础馆藏。
他一边快速记忆着可能有用的基础知识,一边暗中运转灵识,仔细感应着胸口黑色碎玉的动静。自从踏入这藏书阁,碎玉就传来一种极其微弱、但持续不断的温热感,仿佛与阁楼深处的某件东西产生了共鸣。
他不动声色,循着那丝微弱的感应引导,看似无意地走向二层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这里的书架蒙尘稍厚,摆放的多是一些残破不堪、或内容晦涩难懂,被认为价值不大的杂书、游记、野史。
碎玉的温热感在这里明显增强了几分。林逸宸的目光掠过一排排书脊,最终停留在了一本材质特殊、非帛非纸、颜色暗沉近乎漆黑的薄册上。册子没有书名,被随意塞在两本厚厚的《九州山河志》中间,毫不起眼。
他小心地将册子抽出,入手沉重冰凉。翻开一看,里面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幅用某种暗红色颜料勾勒的、极其复杂玄奥的图案,以及一些扭曲如虫爬的古符文。这些图案似乎描绘着星辰运转、地脉走向、以及一些奇异的祭祀场景,透着一股古老蛮荒的气息。更奇特的是,他的灵识探入其中,竟感到一丝微弱的吸力,仿佛要将他的心神拉扯进去。
“这是……某种传承图谱?还是记载古老秘地的地图?”林逸宸心中震动,意识到这可能就是碎玉感应的东西。他强压下立刻深入研究冲动,默默将册子内容以灵识强行记忆下来——这是他突破蜕凡四层后获得的新能力,虽然耗时耗神,但此刻无疑是最安全的选择。
就在他凝神记忆时,苏清雅也找到了她需要的东西。她拿着一枚颜色泛黄的玉简走了过来,低声道:“逸宸,有发现。这枚玉简里提到,上古‘天音阁’并非孤立存在,它与一个名为‘玄元宗’的古老炼气宗门交往甚密。玉简记载,玄元宗山门似乎并非固定一处,而是依托某种大型阵法,隐匿于名山大川之间的‘洞天’之内,非有缘者不得其门而入。其门人弟子,精擅阵法、炼器,对天地能量的运用有独到之处。”
玄元宗!洞天福地!林逸宸眼中精光一闪。这无疑是一个潜在的“大树”!若能找到并加入,无论是获取系统传承,还是应对未来的危机,都有莫大好处。
“还有,”苏清雅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凝重,“玉简末尾提及,天音阁覆灭前,曾将一部分核心传承和重要物资,秘密转移封存,位置极其隐秘,似乎与某种‘梦境试炼’有关。这或许能解释,为何音乐楼地底会有波动,以及影鸦会流传出‘梦境投影’的消息。”
线索开始串联起来了!天音阁遗产、梦境试炼、玄元宗……一条若隐若现的脉络逐渐清晰。
就在这时,那位一直闭目养神的老执事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电般扫过林逸宸手中那本无名的黑色册子,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时辰将至。”
林逸宸心中凛然,知道这老执事定然看出了什么,但对方没有点破,他也就装作不知,将册子小心翼翼放回原处,仿佛只是随手翻阅。
半日时间转瞬即过。两人带着满满的收获和更多的疑问,离开了藏书阁。
午后,苏文渊长老在自己的书房单独接见了林逸宸。书房内檀香袅袅,布置简洁而雅致。
“林小友,看来在藏书阁有所获?”苏文渊沏着茶,语气平和。
“受益匪浅,苏家底蕴,令人叹服。”林逸宸恭敬回答,态度不卑不亢。
苏文渊点点头,话锋却是一转:“听闻小友并非世家子弟,亦无宗门师承,能有今日成就,实属难得。不知小友对将来,有何打算?”
林逸宸心知正题来了,谨慎答道:“晚辈侥幸踏入此道,只觉前路漫漫,如履薄冰。眼下只愿与清雅等同伴相互扶持,提升实力,以期在这纷乱之世有立足之本。”
“嗯,不骄不躁,脚踏实地,很好。”苏文渊表示赞许,随即似是无意间提及,“如今灵气复苏,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除了浮于水面的‘公司’、烈阳宗之流,一些真正传承久远、底蕴深厚的古老宗门和世家,也即将或已然入世。比如,擅长阵器之道的‘玄元宗’,精于剑修的‘蜀山一脉’,掌控岭南修炼资源的‘南宫世家’等等。这些势力,才是真正能影响未来格局的存在。”
他轻轻放下茶杯,目光深邃地看着林逸宸:“小友天资聪颖,心性亦佳,若一直作为散修,难免势单力薄,明珠蒙尘。他日若有机会,寻一正道宗门倚靠,方是长久之计。我苏家虽以书香传世,于修炼一途却非顶尖,但也愿为真正的英才,提供些许引荐之谊。”
这番话,几乎已经是明示了!苏家看出了林逸宸的潜力,愿意在他未来寻找宗门依靠时提供帮助,这是一种投资,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绑定。
林逸宸心中念头急转,立刻起身,郑重行礼:“多谢长老提点!晚辈铭记于心!”他没有立刻答应什么,但表达了感谢和记下了这份人情。
离开苏文渊的书房,与苏清雅汇合后,两人便向苏家告辞。福伯再次亲自相送。
回到城南据点,早已望眼欲穿的石猛立刻迎了上来。
“宸哥,苏妹子,你们可算回来了!没事吧?”
“一切顺利。”林逸宸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石猛立刻汇报:“大锤那边有消息了!他费了老大劲,查到那个‘鬼市’背后,好像有‘南宫世家’的影子在操控!而且,关于那‘镇魂玉’碎片,传言更邪乎了,说可能跟什么‘陨星湖’底下的一座古仙墓有关,但那地方邪门得很,进去的人十有八九出不来!”
南宫世家!古仙墓!
林逸宸与苏清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苏文渊刚刚提及的古老世家,竟然以这种方式,如此快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而那“陨星湖古仙墓”,更是充满了诱惑与致命的危险。
“还有,”石猛压低声音,“大锤说,烈阳宗好像也没完全死心,派了几个生面孔悄悄进了江城,似乎在打听什么,目标不明确,但肯定没憋好屁!”
山雨欲来风满楼。
林逸宸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脑海中那幅来自无名黑册的玄奥图谱,以及苏文渊关于古老宗门的提点,还有眼前这纷至沓来的关于世家、仙墓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