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烛火不安地跳动着,在墙壁上投下几人沉默而戒备的影子。神秘人坐在角落,如同融入阴影的石雕,唯有那双清澈锐利的眼睛,在面巾上方平静地回视着林逸宸等人的打量。
最终,是林逸宸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声音依旧带着伤后的虚弱,但语气平稳:“朋友,多谢白天援手。”
神秘人微微摇头,沙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恰逢其会。”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逸宸包扎的左肩上,“烈阳宗的火毒,不好受。”
这话一出,林逸宸心中微凛。对方不仅知道烈阳宗,更是一眼看出他中的是火毒,见识不凡。
“一点小麻烦,还撑得住。”林逸宸不动声色,试探着反问,“朋友对这西北之地,似乎很熟?”
“生于斯,长于斯。”神秘人的回答言简意赅,他目光扫过四人,“你们不像本地人,也不像寻常旅人。惹上烈阳宗和‘公司’,麻烦不小。”
石猛忍不住瓮声瓮气地插嘴:“俺们也不想惹麻烦,是麻烦自己找上门的!”
神秘人看了石猛一眼,眼神似乎缓和了微不可察的一丝:“黄沙集是边境最后一站,再往西,就是真正的无人区,也是各方势力交错之地。你们目标太大。”
苏清雅轻声开口,带着一丝恳切:“这位……大哥,我们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前往昆仑方向,不知您可否指点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她看得出,此人并无明显恶意,更像是在观察和评估。
神秘人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什么。他的目光再次掠过林逸宸,尤其是在他胸口位置(黑色碎玉所在)若有若无地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昆仑……”他低声重复了一句,随即抬眼,“穿过前面三百里的‘黑风戈壁’,有一条废弃的古商道,可以绕开几个主要的关卡和眼线。但戈壁里不太平,除了沙暴,还有‘沙匪’和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绘制在粗糙兽皮上的简易地图,上面用某种矿物颜料勾勒出曲折的线条和几个简单的标记。“地图给你们。沿着红线走,看到三座呈‘品’字形的黑色风蚀岩,就往左拐,能找到古商道的入口。”
林逸宸没有立刻去接,而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为什么帮我们?”
神秘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动作干脆利落。“我看烈阳宗不顺眼。”他给出了一个看似随意,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理由。“另外,你们身手不错,或许……以后还有再见之日。”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淡:“记住,在黑风戈壁,水比金子重要。还有,夜晚尽量不要生火,火光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说完,他拉开木门,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外面的夜色和风沙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磨坊内再次安静下来。
石猛挠了挠头:“这人……怪里怪气的,不过好像不是坏人?”
南宫月拿起那张兽皮地图,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地图不像是假的,标记也很清晰。他说的‘沙匪’和‘不干净的东西’,需要警惕。”
苏清雅看向林逸宸,眼中带着询问。
林逸宸沉吟着,脑海中回想着神秘人最后那意味深长的话语和那难以察觉的目光停留。“他确实不像有恶意,而且对西北极熟。这地图,或许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他顿了顿,感受了一下体内依旧隐隐作痛的火毒和缓慢修复的伤势,“但我们状态不好,需要再休整一天,至少等我能把火毒彻底压下去。”
计议已定,四人轮流警戒,继续在磨坊中休整。
第二天白天,风沙小了些。林逸宸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全力催动气血和黑色碎玉的力量化解火毒。苏清雅在一旁守候,偶尔帮他擦拭汗水,喂些清水。石猛和南宫月则轮流在磨坊周围小心探查,确认没有追兵的迹象。
到了傍晚,林逸宸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红润,左肩的焦黑也褪去大半,只剩下那道贯穿伤还需要时间愈合。火毒已被清除九成,剩下的一点残余已不足为虑。
“差不多了,明天一早出发。”林逸宸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力量恢复了大半。
夜幕再次降临。这一次,四人不敢再点蜡烛,只能借着从破洞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围坐在一起,分食着南宫月身上最后一点干粮。
连续的战斗、逃亡、伤势,让气氛有些沉闷。
石猛试图活跃气氛,讲起了他小时候在街头跟人打架的糗事,逗得苏清雅掩嘴轻笑,连南宫月眼底也闪过一丝笑意。
林逸宸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这一路虽然凶险,但能有这些伙伴并肩而行,似乎也不那么难熬。他的目光落在苏清雅带着笑意的侧脸上,心头微暖。就在这时,他胸口一直温顺提供着能量、辅助疗伤的黑色碎玉,突然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悸动了一下!
这悸动非常微弱,不同于以往吞噬能量或调和伤势时的感觉,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源自本能的共鸣?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某种东西,因为外界某种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契机(或许是林逸宸此刻放松的心境,或许是西北之地某种特殊的地脉气息,或许是他伤势将愈时气血与碎玉更深层次的交融),而泛起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林逸宸几乎以为是错觉。他下意识地内视己身,碎玉依旧静静悬浮在胸口膻中穴的位置,散发着熟悉的温凉气息,默默滋养着他的经脉,与之前并无二致。
“怎么了?”苏清雅敏锐地察觉到他一瞬间的失神。
林逸宸迅速收敛心神,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什么,刚刚调息,气血行过受伤的经脉,有点岔气,现在好了。”
他面上平静,心中却翻起了细微的浪花。刚才那是……错觉吗?还是这神秘的碎玉,真的隐藏着更深的秘密?他想起了获得碎玉时的异象,想起了它吞噬能量、辅助修炼的神奇。这碎玉,绝非凡物!或许,它真的有自己的灵性?这个念头如同种子,悄然落在他心田。
他没有声张,这是独属于他的秘密,是他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上最大的依仗和绝对不能暴露的底牌。
夜色渐深,众人都沉沉睡去,为明天的征程积蓄体力。林逸宸却有些难以入眠,他反复回味着那瞬间的悸动,对胸口这枚黑色碎玉,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探究欲。他知道,前路漫漫,这碎玉的秘密,或许将是他踏上巅峰的关键。而此刻,这秘密似乎露出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