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峰的执事厅笼罩在晨曦微茫中,檐角铜铃在山风中轻颤,洒下细碎的清响。江逾白踏上第三级青石阶时,鞋底碾过一枚昨夜坠落的星芒草籽,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攥着玉盒的左手藏在广袖里,指腹能感受到盒底星露光液的微凉脉动——那是六株星露草在晨光中凝结的精华,比寻常星露更具灵性,此刻正透过玉盒材质,在他掌心映出淡银色的光斑。
厅内弥漫着陈年草药与劣质熏香混杂的气息。当值的外门执事王魁正趴在柜台后打盹,肥硕的身躯将红木柜台压得吱呀作响,嘴角涎水顺着刀疤滑落,在算盘上积成一小滩水渍。江逾白将玉盒轻放在柜台边缘,金属碰撞声惊醒了王魁,他猛地抬头,睡眼惺忪中瞥见来人,三角眼立刻眯成缝:
又是你这小子。王魁打了个带着酒气的哈欠,肥厚的手指在算盘上胡乱拨拉,黑松岭的风没把你吹散架?我还以为要去妖兽肚子里给你收尸呢。他说话时,右眼角的刀疤随肌肉牵动,露出狰狞的粉红色疤痕组织,江逾白注意到那疤痕深处,竟隐隐有细小的黑色纹路在蠕动,如同活物。
弟子侥幸。江逾白将玉盒向前推了寸许,盒盖缝隙中溢出的星露微光,在王魁浑浊的瞳孔里映出细碎的银芒,此次采集到六株星露草,特来交付。
算盘珠子的碰撞声戛然而止。王魁探身抓起玉盒,指尖触及盒面时猛地一颤——那并非普通玉石的冰凉,而是带着星力流转的温润。他匆忙打开盒盖,六株沾着晨露的星露草静静躺着,叶片边缘凝结的星露已化作豌豆大小的光珠,在盒底聚成一汪银色液池,液面上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星尘,正按某种规律缓缓旋转。
你...你怎么办到的?王魁的声音陡然拔高,肥脸涨得通红,寻常弟子最多采三株,且星露早散了七八分,你这...这都能炼星露丹了!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喉结滚动时,江逾白清晰地看到他脖颈处有一道极淡的紫色勒痕,宛如被细链缠绕过的痕迹。
周围等待交任务的弟子闻声围拢过来。满脸青春痘的少年陈石挤到前排,不慎碰掉了江逾白的广袖,露出袖口那片已干涸成暗褐色的血迹。人群中响起一片抽气声,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女弟子惊呼:江师兄,你受伤了?是在黑松岭遇到了...
闭嘴!王魁猛地一拍柜台,震得算盘跳起老高,黑松岭之事是你们能议论的?他转向江逾白,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压低声音道:昨夜执法堂柳师兄亲自带队去了黑松岭,你老实说,是不是撞见了幽冥殿的人?
江逾白垂眸避开他的注视,恰到好处地露出疲惫之色:弟子不知。昨夜采集时突感地动山摇,一股灼热能量流从地底喷涌而出,弟子躲避不及被余波震伤经脉...他适时咳出一丝血沫,血珠落在柜台边缘的星纹石板上,竟发出轻响,留下一小片焦黑痕迹。
王魁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焦黑痕迹,半晌才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枚玉瓶,瓶身刻着繁复的星涡纹路,瓶口用蜡封着,却仍有浓郁的丹香四溢而出。这丹香与寻常凝星丹不同,带着一种宇宙尘埃般的苍凉气息,吸入鼻腔后,竟在识海中形成无数细小的星轨投影。
拿着。王魁将玉瓶丢过来,动作略显僵硬,凝星丹三枚,外加三十贡献点。记住,宗门有令,黑松岭之事乃幽冥殿袭扰所致,再敢多嘴,按门规处置!他说话时,袖口滑落寸许,江逾白瞥见他手腕内侧纹着一个极小的紫色六芒星,芒角处残缺不全,恰似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接过玉瓶的瞬间,江逾白指尖触到王魁的皮肤——那触感不似凡人血肉,更像一块浸泡在寒潭中的古玉,冰冷且毫无生气。他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谢王执事。转身离开时,听见王魁与旁人的低语随风飘来:
...柳师兄说这次的凝星丹加了星髓...那小子能活着回来就算走运了...听说葬星林的封印又松动了...
石屋内的聚灵阵早已破败不堪,阵眼处的星纹石裂开三道缝隙,勉强能汇聚一丝稀薄星力。江逾白取出三枚引星香,用指尖星力点燃,淡紫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在丹炉周围形成三个缓慢旋转的星涡,将空气中游离的星力丝丝缕缕地牵引过来。他坐在阵眼中央,取出王魁给的玉瓶,拔开蜡封的刹那,三道银色流光猛地从瓶口射出,在空中凝成三枚悬浮的丹药。
这凝星丹呈半透明状,内部竟包裹着一条寸许长的银色星髓,如同活物般在丹体中游动,每一次摆尾都荡起圈圈涟漪,将丹香扩散至整个石屋。江逾白深吸一口气,能感觉到丹香中混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铁锈的腥气,与王魁皮肤下的冰冷气息隐隐呼应。
果然有问题。他将一枚丹药置于舌上,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狂暴的星力洪流直冲丹田。这股力量远超寻常凝星丹,宛如决堤的星河,瞬间冲开他炼气后期的经脉节点,却也带着一股阴冷的邪意,试图腐蚀他的星力根基。
丹田内,星陨锁链的碎片骤然亮起。那些金色的残片如同苏醒的神兽,猛地挣脱星漩束缚,迎向狂暴的星力洪流。当星力与碎片接触的刹那,江逾白听到脑海中响起一片细碎的金戈交鸣声,仿佛无数上古神兵在交锋。碎片疯狂吞噬着星力中的狂暴能量,却对那丝阴冷邪意毫无反应——那邪意如同跗骨之蛆,顺着经脉向心脏蔓延。
不好!江逾白脸色骤变,连忙运转《星渊引》心法,试图引导星力冲刷邪意,却发现这股力量异常顽固,竟在经脉壁上留下黑色的魔纹。就在这时,怀中的水晶球突然爆发出柔和的银辉,一道温暖的能量流顺着胸口蔓延至全身,所过之处,黑色魔纹如同冰雪遇阳般消融。
他清晰地感觉到,水晶球传递的能量中,夹杂着一缕稚嫩的嬉笑。五百年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知夏蹲在星陨宗演武场的青石上,用小手指沾着星砂在他道袍下摆画笑脸,画到一半突然咯咯笑起来,说要给爹爹画条会发光的星星鱼。此刻水晶球的暖意,竟与记忆中女儿指尖的温度分毫不差。
知夏...江逾白喃喃自语,心神激荡间,丹田内的星陨碎片发生异变。原本分散的碎片突然加速旋转,彼此碰撞时发出轻响,竟开始自行拼接。当第一缕夹杂着知夏意念的星力注入碎片时,一块碎片猛地爆发出强光,化作一道金芒刺入他的眉心。
星渊竖眼轰然睁开。在竖眼视野中,他的经脉呈现出水晶质感,堵塞的节点处布满蛛网般的黑色魔纹,而那枚凝星丹释放的星力,正被锁链碎片牵引着,化作一把把金色小锤,有序地凿击着魔纹。更让他震惊的是,那些被击碎的魔纹并未消散,而是化作点点黑光,被碎片吸收后,竟在表面凝出更清晰的上古星文。
这凝星丹里的邪意...是深渊魔气?江逾白猛地醒悟。王魁皮肤下的冰冷、手腕的紫色六芒星、以及丹药中的腥气,都指向同一个可能——外门执事已被深渊力量侵蚀。他连忙取出采集的星露草,嚼碎叶片咽下,冰凉的汁液混入星力洪流,竟在经脉中形成一道冰晶屏障,将残余的魔气牢牢困住。
当最后一缕星力被纳入丹田星漩时,江逾白周身爆发出一圈金色光晕。他猛地睁开眼,竖眼缓缓闭合,指尖下意识地弹向墙角的锈铁剑。一道比昨夜更凝练的金色光丝射出,触及剑身的刹那,铁锈如潮水般剥落,露出下面被魔气腐蚀的黑色剑纹。光丝扫过之处,黑纹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剑身竟透出凛冽的寒光。
炼气后期巅峰!江逾白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星力,丹田外已缠绕上四道完整的金色链环,每一道链环上的星文都清晰了几分,当他运转星力时,链环会发出细微的嗡鸣,与识海中的星渊钥匙产生共鸣。他取出钥匙,发现其表面的星轨纹路已亮起四颗星辰,对应着体内的四道链环,而第五颗星辰的位置,正闪烁着微弱的紫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