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轩不仅没吐,反而咀嚼的速度越来越快,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苏文博愣住了。他眼睁睁看着林轩又伸筷子夹了一大块红烧肉,风卷残云般送入口中,还扒拉了一大口米饭,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喂!林轩!”苏文博猛地回过神,又急又气,也顾不上什么少爷风度了,大声制止,“你吃这么快干什么?!饿死鬼投胎啊?!你吃完了本少爷吃什么?!”
林轩从饭碗里抬起头,嘴角还沾着饭粒,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含糊道:“啊?你……你不是不吃么?不是说寡淡无味,跟嚼蜡似的?”
苏文博被他这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恼羞成怒道:“本少爷……本少爷是不想吃!但这么难吃的饭菜你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凭什么本少爷不能吃?不就是没味道么!总比活活饿死强!”
说着,他一把抢过林轩手里的筷,也顾不上嫌弃了,直接就在食盒里扒拉起来,夹起菜就往嘴里塞,虽然脸上还是一副“我在受刑”的表情,但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于是,苏府二房的院子里,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刚刚还互相看不顺眼的姐夫和小舅子,此刻正围着一个食盒,上演全武行,筷子你来我往,目标明确——抢肉!抢菜!抢饭!
几个躲在廊下偷看的下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
“哎,看来少爷真是饿极了……”
“可不是嘛,整整两天都没吃饭,都跟姑爷抢上食了……”
“老爷这罚得也太狠了,看着真叫人心疼。”
“心疼有啥用?你敢给少爷送吃的?不怕老爷打断你的腿?”
一阵风卷残云,食盒里的饭菜被扫荡一空,连那盅鸡汤都被两人分着喝得一滴不剩。林轩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重新瘫回那张舒适的躺椅上,毫无形象地剔着牙,发出由衷的感叹:“哎呀,舒坦!这才是人吃的饭菜啊!”
苏文博也吃得肚皮滚圆,坐在地上靠着廊柱喘气,闻言翻了个白眼,疑惑道:“林轩,你平日里……就吃这?”
他还是觉得这饭菜味道不对,但饿极了吃下去,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林轩眯着眼,享受着饱腹后的慵懒,含糊道:“偶尔吧,得看厨子心情。”
苏文博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你这私人厨子是怎么回事?手艺也太不稳定了吧?上次菜没卖相,这次又淡出鸟来!”
林轩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稳定才好啊!这说明厨子有个性,有追求!偶尔发挥失常,那也是在探索厨艺的更高境界!总是千篇一律,多没意思?”
苏文博坐在地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竟然觉得林轩这番歪理有那么一丝丝道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点完头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认同这个讨厌的赘婿!他立刻板起脸,挣扎着站起身,指着林轩:“起来起来!林轩,你给本少爷起来!要躺回你自己院里躺去!这是本少爷的躺椅!”
林轩耍赖皮的本事可是一流,他非但不起,反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慢悠悠地说道:“我说小舅子,你这就不对了。我好歹是你姐夫,难得来你二房一次。这来者是客,古语有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就是这般待客之道的?这要是传出去,外人指不定又要说你们苏家二房的少爷,嚣张跋扈,连基本的待客礼数都没有,没教养啊!”
“没教养”这三个字如同紧箍咒,苏文博最怕别人说他没教养,给他爹丢脸。他被林轩这顶大帽子扣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想反驳又找不到词,憋了半天,气呼呼地一甩袖子:“哼!牙尖嘴利!本少爷……本少爷不跟你计较了!”
他思考了下,觉得跟林轩在这件事上纠缠有失身份,于是对着下人不耐烦地喊道:“来人啦!再给本少爷搬张躺椅过来!”
于是,不多时,苏文博的院子里就出现了奇特的一幕:两张躺椅并排摆放,苏家二房的少爷和那位传闻中不成器的长房赘婿,一人占据一张,悠哉悠哉地躺着晒太阳,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对姐夫小舅子是如何的手足情深。
阳光暖融融的,气氛一时间竟有些诡异的和谐。
躺了一会儿,林轩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旧话重提,语气随意得像是在拉家常:“小舅子,听你刚才那意思,是真看上那位姑娘了?”
苏文博这会儿吃饱喝足,敌意消退了不少,加上林轩刚刚“贡献”了饭菜(虽然他觉得难吃),便也没隐瞒,带着点少年人的别扭和执拗说道:“本少爷就是看上了,怎么?你林轩有意见?”
“意见?我哪敢有意见?”林轩笑道,“小舅子能心有所属,找到自己的审美,作为姐夫,我替你高兴啊!这说明咱们文博长大了,有追求了!不过……”他话锋一转,“但你这泡妞的手段啊,在姐夫看来,啧啧,真不行啊!”
“‘泡妞’?”苏文博又听到了这个陌生又直白的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懂?你懂你能来我苏家当赘婿?!”
他可是知道,林轩这赘婿身份,说白了就是“嫁”进来的,能有什么追求姑娘的经验?
林轩被戳到痛处,老脸一红,好在他脸皮厚,立刻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上一世好歹也是受过网络信息大爆炸洗礼的,虽无实操经验,但理论知识储备丰富!教你这个古代草包还不是绰绰有余?】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兜售他的“泡妞馊主意”:“小舅子,这你就不懂了。追求姑娘,讲究的是策略,是方法!像你今天这样,当街莽上去,开口就是油腻的搭讪,那是下下策!只会让人家觉得你轻浮,欠揍!”
“那该怎么办?”苏文博虽然不服,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要投其所好!”林轩开始瞎掰,“你看那姑娘,一身戎装,英姿飒爽,一看就不是普通闺阁女子。她喜欢的,必然是豪爽、大气、有本事的人!你得在她擅长的领域,或者她感兴趣的事情上,展现出你的……嗯,‘魅力’!”
“魅力?本少爷还不够有魅力吗?”苏文博下意识地挺了挺胸,手从腰间摸扇子,却发现没带在身上,也就作罢。
林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的魅力可能没长在人家姑娘的审美上。比如说,人家姑娘可能喜欢身手好的,你就不能好好练练武?哪怕强身健体也行啊!或者,人家姑娘行走江湖,看重义气,你就不能多做点仗义疏财、帮扶弱小的事?哪怕装……呃,哪怕是真心去做呢?总之,别整天游手好闲,盯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斤斤计较。”
苏文博听得似懂非懂,但“投其所好”这四个字他算是记下了。他琢磨着,是不是真的该练练武了?下次见到那姑娘,是不是该换个方式?
林轩见苏文博对自己的“投其所好”理论将信将疑,决定再下点猛药。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情圣姿态,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光说不练假把式。小舅子,姐夫我再教你一招绝的——唱歌!”
“唱……唱歌?”苏文博傻眼了,这跟他想象的追求方式相差十万八千里。
“对!唱歌!”林轩来了劲头,从躺椅上坐起,双手比划着,“要唱那种深情的,旋律优美的。最关键的是,唱的时候,眼神!眼神一定要到位!要这样——”
他努力瞪大自己那双平时总显得懒散的眼睛,试图挤出几分“深情”,直勾勾地看向苏文博,用一种他自己觉得无比磁性、实则有点搞怪的颤音唱道: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这旋律和歌词对于苏文博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直白得让他头皮发麻!他先是浑身一激灵,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听着听着,竟然觉得……这调子怪好听的,朗朗上口,就是这词……
“停停停!”苏文博赶紧打断他,一脸嫌弃又夹杂着一丝好奇,“这……这是什么歪歌邪调?本少爷怎么从未听过?也……也太直白了吧!这真的有用?”
他堂堂苏家二少爷,追求姑娘还需要靠唱这种“靡靡之音”?
“本少爷有的是银子,需要什么,买来送她便是!何需这些……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林轩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重新瘫回躺椅,懒洋洋地反驳:“所以说你方法不对嘛!那姑娘是缺银子的人吗?看她的穿着气度,像是能被银子打动的人?我告诉你,对付这种与众不同的姑娘,就得用与众不同的方法!直白就对了!人家性情直来直去,你跟她玩含蓄,玩迂回,她根本瞧不上,觉得你磨叽,不像个男人!”
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总结道:“追求姑娘,核心要诀就是七个字:胆大、心细、脸皮厚!”
苏文博被这精辟的总结震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何解?”
林轩顿时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地“授课”:
“胆大,就是看准了机会就要上,别怂!就像……就像你今天当街搭讪,胆量是有的,就是方法蠢了点。”
“心细,就是要观察入微。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平时做什么,有什么习惯?比如她是不是爱骑马?你是不是可以‘偶遇’一下,讨论讨论马经?她要是喜欢兵器,你是不是可以找把不错的匕首‘不小心’掉在她面前?”
“脸皮厚,那就更重要了!一次不成,再来一次!被打了……呃,被拒绝了也不要紧,总结经验,换个方式继续!最重要的是让她记住你,甭管是好印象还是坏印象,先记住了再说!就像你,现在在她心里,估计就是个‘欠揍的草包’,这虽然是个坏印象,但总比查无此人强吧?咱们后面慢慢扭转嘛!”
苏文博听得眼睛越来越亮,只觉得林轩每一句话都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简直是圣人之言!他以前追姑娘,无非是送首饰、邀游船,何曾想过还有这般“学问”?他忍不住喃喃重复:“胆大、心细、脸皮厚……妙啊!实在是妙!”
他看向林轩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求知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心里oS:【原来这林轩对女孩子心思这般了解啊?说得头头是道,难道真是个高手?】
然而,这念头刚升起,他猛地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带着几分狐疑和促狭,上下打量着林轩:
“等等!林轩!”苏文博坐直了身体,眯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你跟我说得一套一套的,听起来是那么回事。但是!”他故意拖长了音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现在,还跟我堂姐分屋睡吧?”
林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苏文博得意地笑了,仿佛抓住了林轩的死穴:“啊哈!被我说中了吧?你这些听起来天花乱坠的手段,是不是都在我堂姐身上试过了?结果呢?都不管用吧!自己后院都起不了火,还在这儿教我怎么追求姑娘?林轩啊林轩,你这不是纸上谈兵吗?还好意思教本少爷?”
林轩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失策,光顾着忽悠这小子,忘了自己这赘婿身份和与苏半夏相敬如宾的现状就是最大的漏洞。但他林轩是何许人也?岂能被这点小场面难住?
他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化为一种高深莫测的苦笑,长长叹了一口气,用一种饱含沧桑的语气说道:
“唉……小舅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他调整了一下躺姿,四十五度角望天,眼神忧郁:“正所谓,医者不自医,渡人难渡己。我与你堂姐之事,情况复杂,涉及父母之命、家族责任、还有她那份要强的心思……岂是寻常追求手段能化解的?这其中深意,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话锋一转,重新看向苏文博,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自信”:“但是!这恰恰证明了我这套理论的普适性和正确性!正因为我在你堂姐这里遇到了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特殊情况’,才更能说明,对付那种正常的、直爽的姑娘,我这套方法是行之有效的!这叫……这叫排除法!对,排除法!”
苏文博被他这番强词夺理绕得有点晕,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好像有点道理?他狐疑地看着林轩:“真的?”
“当然是真的!”林轩拍着胸脯(差点把自己拍咳嗽),“姐夫我还能骗你?你按我说的做,就算不能立刻抱得美人归,也绝对能让她对你刮目相看,至少……不会再见面就打你了不是?”
苏文博将信将疑,但林轩的理论确实新奇,而且他似乎也没别的更好办法。他琢磨着“胆大心细脸皮厚”和那首直白的“歪歌”,心里竟然隐隐有些期待下次再见到那位姑娘了。
至于林轩和他堂姐的事……姑且就当他是“特殊情况”吧!至少,林轩能当街搂堂姐,堂姐也没有躲开,能让冷若冰霜的堂姐做到这地步,可见,林轩这套理论还是有些用处的。
“来,跟姐夫学,这首歌,你若学会了,追求那姑娘至少成功了一半。”
“行!本少爷豁出去了!”
院子里,一个真敢教,一个真敢学,气氛在一种诡异的和谐中,继续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