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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特许御花园药圃行走的口谕,如同一道乍现的微光,穿透了北五所沉闷的压抑。对云澈而言,这不仅仅是些许活动自由的恩典,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信号——她在帝王心中的“价值”得到了初步认可,且被划定在“有用但需可控”的范围内。这有限的空间,是她撬动僵局的关键支点。

消息传开,后宫中的反应微妙。明面上,无人敢质疑圣意,但暗地里的目光却愈发复杂。送往北五所的份例依旧精细,却少了几分前几日的热络,多了几分审视的疏离。云澈心知肚明,那关于她“恰逢其会”、“故弄玄虚”的流言正在发酵,这正是某些人希望看到的结果——将她边缘化,避免她因太后之事声望过高。对此,她乐见其成,低调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她并未急于前往药圃,而是又静养了两日,做足了“遵医嘱、慢调养”的姿态。同时,她让铃铛儿悄悄打听药圃的详情:占地几何,主要种植哪些药材,平日由何人打理,何时人迹罕至。她要确保第一次前往,既能有所收获,又不至于引人注目。

第三日清晨,天光初透,云澈才在铃铛儿和一名裕亲王指派的小太监(名为随行,实为监视)的陪同下,缓步出了北五所,向着御花园西南角的药圃行去。这是她“失明”后,第一次踏出宫苑大门,虽目不能视,但星辉感知全力运转,周遭的一切以另一种形式清晰地映入“心镜”:宫道蜿蜒,亭台楼阁的轮廓,远处太液池的水汽,以及沿途遇上的、纷纷避道行礼的宫人身上或好奇、或敬畏、或探究的能量波动。

她步履从容,神色平静,仿佛真的只是出来散心赏景。唯有袖中微微蜷缩的手指,透露着内心的不平静。

药圃位于御花园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以竹篱围起,占地不大,却规划得井井有条。甫一踏入篱门,一股浓郁而复杂的药草气息便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和晨露的湿润。对常人而言,这只是些味道,但对云澈超乎常人的嗅觉和星辉感知而言,这简直是一个信息的海洋!

每一株药草,都散发着独特的生命气息和能量波动:薄荷的清凉锐利,艾草的温厚辛香,芍药的雍容华贵,金银花的甘寒清透……这些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绚丽而立体的能量图谱。云澈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久居室内的沉闷为之一清,连带着体内那丝微弱的星辉能量都似乎活跃了几分。

“娘娘,这边是活血化瘀的丹参、川芎,那边是清热解毒的黄连、板蓝根……”铃铛儿在一旁低声介绍着,引导她沿着碎石小径缓步前行。那小太监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云澈看似随意地漫步,指尖偶尔拂过路旁药草的叶片,感受着其上的纹理和蕴含的能量。她心中快速记忆着各种药材的位置和特性。行至药圃深处,一片较为荫凉的区域,种植着一些喜阴的药材,如半夏、天南星等。就在她感知扫过一丛叶片肥厚的植物时,袖中的星辰龟甲竟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感!

云澈脚步微顿,心中一动。这丛植物散发的气息阴寒略带辛麻,是乌头!一种有大毒,却也可用于麻醉、祛风止痛的药材。龟甲为何会对它产生反应?是因为乌头毒性猛烈,能量属性特殊?还是……《璇玑书》中曾隐约提及,某些剧毒之物,若运用得当,亦可“以毒攻毒”,甚至与某些特殊能量产生奇妙的反应?

她不动声色,记下了这个位置。或许,日后有机会可以暗中取用少许,谨慎研究。

继续前行,来到一片阳光充足之地,种植着枸杞、菊花等常见滋补清肝明目的药材。在这里,云澈没有感受到龟甲的异常,却通过感知,“看”到不远处的一棵老松树下,设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似乎是供打理药圃的宫人歇脚之用。此刻,那里空无一人。

这是个观察和暂时避开耳目的好地方。云澈示意铃铛儿扶她到石凳上坐下,假作休息,实则暗中将感知范围扩至最大,仔细探查着药圃的每一个角落。除了药材,她还“看”到了一些晾晒草药的竹匾、捣药的石臼、以及角落里一小堆看似废弃的药渣。一切看似平常。

然而,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时,感知边缘忽然捕捉到药圃最深处、靠近宫墙根的一小片荒芜角落,那里似乎散乱地生长着一些非人工种植的野草,其中一株,形态寻常,却散发着一股极其淡薄、却与周围草木截然不同的清灵之气,其能量波动隐隐与星辰龟甲有几分遥远的共鸣!

这是……什么?云澈心中讶异。御花园的药圃,怎会有如此具有灵性的野生植株?是某种未被记载的草药?还是……与“璇玑”有关?

她强压好奇,没有贸然靠近探查。初次前来,不宜节外生枝。她记下了那株草的大致方位和能量特征,准备日后有机会再细细探究。

就在云澈主仆准备离开药圃时,篱门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和细碎的脚步声。感知中,几道或明媚或矜持的女性能量波动由远及近。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懿嫔妹妹。”一个娇脆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刻意拉长的调子,“妹妹今日好兴致,也来这药圃散心?”

云澈心中一凛,是宜妃郭络罗氏!她怎么来了?是巧合,还是……特意前来?

铃铛儿连忙低声提醒:“娘娘,是宜妃娘娘和几位贵人小主。”

云澈起身,依礼微微躬身:“奴才给宜妃娘娘请安,给各位姐姐请安。奴才遵皇上旨意,出来走走,不敢打扰娘娘雅兴。”

宜妃走近,目光在云澈无神的双眼和平静的面容上扫过,笑道:“妹妹客气了。听说妹妹通晓药理,这药圃可不正是好去处?说来也巧,本宫近日也觉得身子有些乏,正想来寻些薄荷、紫苏回去泡水喝,清清心神。”她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云澈,“妹妹既精于此道,不如帮本宫瞧瞧,采哪些好?”

这是试探!赤裸裸的试探!宜妃这是在逼她当场“展示”能耐,若说得好,或许能得些好感,若说不好或推脱,便是坐实了“虚名”。一旁随行的小太监也竖起了耳朵。

云澈心念电转,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谦卑:“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不过略知皮毛,岂敢在娘娘面前卖弄。这薄荷、紫苏皆是寻常之物,娘娘随意采摘些嫩叶便是。若论清心养神,倒是那边的甘菊,性味平和,冲泡后其气清芬,更宜春日饮用。”她指了一个方向,语气诚恳,既回答了问题,又点出另一种更温和常见的选择,将姿态放得极低。

宜妃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掩口一笑:“妹妹倒是谨慎。也罢,本宫就信妹妹一回,采些甘菊回去试试。”她示意宫女去采花,自己则又打量了云澈几眼,语气莫名道:“妹妹这双眼睛……真是可惜了。不过,妹妹心有七窍,倒比许多明眼人更通透。日后在这宫里,咱们姐妹还要多亲近才是。”

这话听着亲热,却暗藏机锋。云澈连忙躬身:“奴才愚钝,不敢高攀。娘娘厚爱,奴才感激不尽。”

宜妃不再多言,带着采好的甘菊,在一众妃嫔的簇拥下迤逦而去。

直到她们走远,云澈才缓缓直起身,后背已是一片冰凉。宜妃的突然出现,绝非偶然。这御花园的药圃,看似清净,实则是各方目光交汇之地。今日之后,关于她“谨慎”、“谦卑”乃至“确实通药性”的评价,恐怕会更快地传遍后宫。

回北五所的路上,云澈沉默不语。药圃之行,收获远超预期:确认了龟甲对特殊药材(如乌头)的感应,发现了那株神秘的野生灵草,更重要的是,亲身感受到了后宫暗流的涌动。宜妃的试探,只是一个开始。

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那株野生灵草,或许是个契机。还有乌头……《璇玑书》中那些关于“奇毒”、“异能量”的晦涩记载,是否能在它们身上找到验证?

是夜,她再次沉浸于修炼,指尖在虚空中勾勒着复杂的符文,感受着星辉能量一丝一毫的增长。当她将一丝能量引导至眼部时,那酸胀感似乎比往日更清晰了一分。

然而,就在她全心投入之际,一阵极轻微、却带着某种特定频率的夜枭啼叫声,远远地从西北方向传来,穿透寂静的夜空,落入她的耳中。

这啼叫声……与那夜在慈宁宫附近听到的、类似“影”组织联络的哨音,有几分相似,却又似乎……更加古老、更加飘渺?

云澈猛地睁开“眼”,星辉感知如潮水般向西北方向蔓延而去,却只捕捉到一片深沉的夜色和宫墙的轮廓。

是谁?在传递什么信息?这声音,与“水月镜花”,与那株药圃深处的灵草,是否有着某种联系?

深宫之夜,愈发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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