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的嘶吼像块巨石投入静水,在地洞深处漾开令人窒息的死寂。
松油灯的火苗突然齐齐矮了半截,将众人的影子拉得狭长扭曲,贴在潮湿的岩壁上,宛如一张张挣扎的鬼脸。
灵均缓缓站起身,五条蓬松的狐尾在身后微微舒展,尾尖的金芒随着呼吸明灭。
他掌心的狐火跳跃如活物,幽蓝的光映得半张脸明半张脸暗:自己走出来,省得我动手。
声音不高,却像冰锥般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青丘族人们面面相觑,握着武器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有人下意识地往同伴身后缩了缩。
地洞角落里,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女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她本就站在人群边缘,此刻更是控制不住地往后退,脚后跟撞在岩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随着她的动作,一枚黑色令牌从腰间滑落, 一声砸在石地上,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离朱的目光瞬间锁定那枚令牌,通神目的金光骤然亮起:是穷奇卫的东西! 少年一个箭步上前,捡起令牌翻转查看,只见牌面雕刻的凶兽纹路狰狞扭曲,与之前斩杀的蜚(fěi)所持玉简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少女,象牙弓已不知何时握在手中,三支骨箭蓄势待发。
不是我!我没有......
少女的脸刷地变得惨白,双手慌乱地摆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这东西不是我的,是...... 是别人塞给我的......
她名叫青禾,是青丘墟覆灭后幸存的孤女,平日里总是怯生生地跟在众人身后,谁也没料到会是她。
灵均的狐火缓缓飘向青禾,幽蓝的光在她脚边盘旋。
蜚的令牌,只会发给核心卫卒。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上个月你负责清洗图录残卷时,曾单独离开过三刻钟。
那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青禾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我...... 我只是去......
她眼神闪烁,目光在灵均和离朱之间游移,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是穷奇卫!他们抓了我爹娘!
少女的哭声凄厉尖锐,在狭小的地洞里回荡,那些畜生说,只要我能偷到图录碎片,就放了我爹娘...... 我没办法啊!
离朱的箭尖已经抵住青禾的咽喉,少年的眼神冰冷如霜:汤谷死了七个族人,都是因为你传递的假消息!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他手指微动,就要松开弓弦。
等等。
灵均突然按住离朱的手腕,五尾狐影在身后轻轻一晃。
他注意到青禾哭喊时,脖颈处的衣领滑落,露出的肌肤上有几道极淡的青紫色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却又比绳索的痕迹更细密诡异。
阿若走上前,绿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拨开青禾汗湿的发丝,目光落在那些淡紫色纹路上时,瞳孔微微一缩:这不是勒痕。
少女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是蛊虫爬行的痕迹,是南荒(nán huāng)的
牵心蛊
此言一出,周围的青丘族人纷纷倒吸凉气。
牵心蛊的名号在大荒无人不晓,这种歹毒的蛊虫会寄生在宿主血脉中,只要施蛊者心念一动,宿主便会痛不欲生,更能通过蛊虫感知宿主的言行,简直是最恶毒的监听器。
青禾闻言,突然停止哭泣,难以置信地摸向自己的脖颈:蛊?他们给我下了蛊?
她想起每次传递消息后,总会莫名心悸,有时还会咳出带血的唾沫,当时只当是太过害怕,现在想来竟是蛊虫在作祟。
少女的眼神从绝望变成惊恐,突然抓住阿若的衣袖,阿若姐姐,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背叛族人啊!
白泽跳到青禾肩头,琥珀色的竖眼仔细打量着那些纹路,突然对着灵均低吼两声:蛊虫刚种下不足半月,还没深入心脉。
但施蛊者离此地不远,刚才令牌落地时,蛊虫有异动。
灵均望着青禾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又看了看石地上的黑色令牌,五尾缓缓收敛:离朱,收箭。
他转向众人,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穷奇卫的手段,大家都清楚。
青禾有错,但罪不至死。
狐火突然转向地洞入口,幽蓝的光在那里剧烈跳动,现在,我们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 把躲在外面的老鼠揪出来。
离朱虽仍有不甘,但还是悻悻地收起了弓箭。
他瞪了青禾一眼,转身走向洞口:算你运气好,但若敢再耍花样,我这箭可不认人。
青禾瘫坐在地,望着灵均的背影,眼泪再次涌出,这次却混杂着愧疚与感激。
地洞外的风声似乎变得更加尖锐,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石缝,贪婪地窥视着洞内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