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墟的晨雾带着狐尾草的清香,缠绕在断壁残垣间。
灵均踩着及踝的荒草前行,六尾狐毛上还沾着昨夜净化瘴气时的金芒,每一步落下,脚下的焦土便泛起淡淡的绿意。
离朱的臂膀缠着阿若新编的护心藤,灰羽下的伤口仍在渗血,却不妨碍他用通神目扫视废墟,嘴里还嚼着一颗鲛人赠予的避水珠,在舌尖滚出清脆的响。
“这破地方还有什么看头?”
少年吐掉珠核,箭头突然指向老槐树的树桩,“除了虫子就是石头。”
话音未落,白泽突然炸起颈间绒毛。
神兽六足在树桩旁的青石板上急刨,坚硬的岩石竟被划出五道爪痕,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碑角。
灵均蹲下身拂去积尘,只见整块石碑被藤蔓紧紧包裹,碑面刻着的九尾狐图腾在晨光中若隐若现,狐眼处嵌着的两颗赤玉正微微发烫。
“是青丘的镇族石碑。”
灵均指尖抚过碑体,六尾狐火突然自动燃起,金色火焰顺着图腾纹路游走,将纠缠的藤蔓烧成灰烬。
石碑在火中发出嗡鸣,表面的裂纹渐渐扩大,露出里面泛黄的兽皮卷,卷首的朱砂印泥虽已干涸,却仍能辨认出 “青丘” 二字。
离朱刚要伸手去抽,却被阿若拦住。
少女绿裙下的手指轻按碑沿,三株嫩芽突然从石缝钻出,顺着兽皮卷的边缘生长,在空气中织成道淡绿的光网:“伯益先生说过,上古石碑常设血脉禁制。”
她望着灵均的六尾,眼波流转如秋水,“恐怕只有青丘血脉能碰。”
灵均的尾尖轻轻点向光网,金色狐火与绿光相触的刹那,兽皮卷突然自行展开。
泛黄的皮面上,用朱砂绘制的山海图正缓缓流转,图旁的古篆文字力透纸背,记载着三千年的秘辛 ——
“青丘与昆仑缔约,九尾狐族世代守护《山海图录》,每逢天地倾覆,需以心头血重铸封印……”
离朱的通神目突然刺痛。
他看见图录角落画着一位红衣女子,正将半块晶石抛向弱水,女子腰间的狐尾玉佩,竟与灵均胸前的信物一模一样。
“这女人……”
“是我的祖母,青瑶。”
灵均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六尾在他身后轻轻摆动,狐火将碑文映照得愈发清晰,“百年前偷走镇元石的青丘女子。”
石碑突然剧烈震颤,从裂缝中走出一道佝偻的身影。
老者身披残破的狐裘,花白的胡须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正是青丘墟仅存的长老青风。
他枯槁的手指抚过兽皮卷,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泪珠,砸在 “青瑶” 二字上,竟泛起淡淡的红光。
“少主终于回来了。”
老人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如破旧的陶埙,“老奴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三十年。”
离朱的箭突然对准青风后心,少年的通神目穿透老人的狐裘,看见他肩胛骨处的穷奇卫烙印:“你投靠了饕餮部!”
青风没有回头,只是将颤抖的手按在石碑上。
随着他掌心沁出的血珠渗入,兽皮卷突然多出几行朱字,记载着绝天之战后的真相 —— 当年青瑶并非偷石叛族,而是穷奇部以全族性命相胁,逼她盗取镇元石。
女子假意应允,却在昆仑墟前纵身跃入弱水,将半块晶石藏进了归墟。
“她留下遗言。”
青风扯开衣襟,露出烙印旁的刀疤,“若有朝一日九尾觉醒,便去归墟取回镇元石,补全昆仑封印。”
老人突然转向灵均,眼中闪过决绝,“老奴假意投敌,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灵均的六尾同时绷紧,他望着碑文中 “归墟” 二字,突然想起阿婆临终前的呢喃,那些被当作胡话的呓语,原来都是藏着密码的指引。
白泽跳到石碑顶端,竖眼射出的银光与赤玉相触,在空中投射出归墟的方位 —— 那处位于东荒海外的无底深渊,正是《山海图录》中记载的 “众水所归” 之地。
“难怪穷奇部一直盯着东荒。”
阿若的藤蔓突然缠上灵均的手腕,绿裙在晨风中泛起涟漪,“他们也在找另一半镇元石。”
离朱突然将骨箭掷在地上,少年走到青风面前,用匕首挑断老人身上的锁链,通神目的金光里已没了敌意:“归墟怎么走?
我羽民国的古籍提过那地方,说是有不死之鱼。”
青风望着灵均身后舒展的六尾,突然老泪纵横。
他从怀中掏出块磨损的玉佩,上面刻着的 “瑶” 字已模糊不清,却是青丘王族的信物。
“归墟的入口藏在蓬莱洲(péng lái zhou)的珊瑚林,需用这玉佩才能开启。”
朝阳突然穿透云层,照在老槐树下的石台上。
灵均将玉佩按在碑体,六尾狐火同时暴涨,将整块石碑裹在其中。
青灰色的岩石在金焰中渐渐透明,露出里面封存的半张兽皮,上面画着归墟的海图,标注着镇元石藏匿的坐标。
“该去东荒了。”
灵均收起两份兽皮卷,六尾在身后划出金色的弧光。
他望着青丘墟缓缓复苏的草木,突然明白血脉觉醒的意义 —— 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完成祖辈未竟的守护。
离朱突然吹了声口哨,通神目望向东方的海平面:“正好,让那些穷奇卫尝尝六尾狐火的厉害。”
白泽的竖眼在海图上扫过,突然对着归墟的标记低吼。
神兽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惊惧,仿佛看到了深渊中蛰伏的巨兽。
灵均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海图边缘画着条衔尾的巨蛇,鳞片间渗出的墨汁正缓缓晕染开来,将 “归墟” 二字浸成了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