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退回大荒时,星树之桥断裂的那截枝桠从半空坠落,恰好落在青丘墟的梧桐林边缘。
枝桠触到青丘土壤的刹那,竟未如寻常木枝般碎裂,反而在地面扎下细根,不过半柱香时间,便长出一株丈许高的怪木。
怪木的枝干扭曲如虬龙,表皮泛着暗青光泽,每片叶子都形似缩小的狐尾,边缘还带着细碎的金芒,风一吹便簌簌作响,似有无数狐爪在轻轻挠动;
枝头结着十数颗拳头大的果实,果实通体泛着银白,表面嵌着细小的星纹,像被缩小的星辰,微微闪烁着微光;
最诡异的是它的根茎,从土壤中钻出的根须缠着一缕墨色雾气,雾气不散不灭,顺着根须缓缓流动,偶尔滴落在地面,竟让青石板泛起细小的黑纹。
灵均走在最前,见此奇景便俯身查看,指尖刚触到怪木的树皮,整棵树突然发出一阵婴啼般的尖啸。
那尖啸不似草木所能发出,反而带着股穿透灵魂的穿透力,青丘墟中正在忙碌的族人纷纷驻足,几名年幼的狐族孩童甚至吓得躲到长辈身后,小手紧紧捂住耳朵;
梧桐林里的老狐树也随之颤动,叶片上的狐火余烬簌簌落下,似在抗拒这股诡异的声音。
“这声音…… 像是被封印的幼兽在哀嚎。”
青丘族人青禾攥着手中的狐毛织物,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声音带着怯意,“灵均大人,这树太邪门了,不如趁早砍了,免得留在墟中惹祸。”
灵均没有回应,只是指尖凝出一缕淡金狐火,轻轻点在怪木的树皮上。
狐火刚触到树皮,那缕墨色雾气突然暴涨,顺着树皮缠上灵均的指尖,雾气中竟浮现出无数细小的人脸,皆是青丘墟早年陨落族人的模样,他们对着灵均轻轻叩首,随后便重新融入雾气,消失不见。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墟口传来,青风族长的孙子青砚捧着三枚龟甲快步赶来。
青砚年方十五,穿着青丘族特有的青灰短褐,衣襟上别着枚小小的狐形木牌,他的额角渗着细汗,显然是一路小跑而来,掌心的三枚龟甲泛着淡绿灵光,甲纹中还残留着未消散的卜算灵气。
“灵均大人!阿若大人!”
青砚跑到怪木旁,气息还未平复,便将龟甲摊开在石桌上,“昨夜我随祖父观星,见北斗第七星的光芒被一团黑影吞噬,便用龟甲卜算,谁知竟算出这般异象!”
众人凑上前细看,三枚龟甲的纹路拼接在一起,正好形成一幅完整的星图。
星图中东荒汤谷、南荒丹穴山等方位的星辰皆正常闪烁,唯有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被一团不规则的黑影笼罩,黑影边缘还泛着淡灰雾气,与怪木根茎上的雾气几乎一模一样。
“昨夜观星时,我还见一颗‘客星’坠入南荒方向,那客星拖着长长的黑尾,落地时竟让南荒的天际都泛出墨色。”
青砚的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指着星图中南荒的方位,“龟甲显示,这客星与青丘的怪木、北斗的黑影同出一脉,恐怕是冲着大荒而来。”
话音刚落,青砚掌心的龟甲突然发出 “咔” 的脆响,三枚龟甲同时炸裂,碎片飞溅落在地面,却未散成齑粉,反而在地面自动拼接,最终凝成一只巴掌大的三足乌轮廓。
三足乌的轮廓泛着淡金光芒,鸟喙微张,似在发出无声的啼鸣,翅膀上的纹路与东荒汤谷的太阳精魄纹路完全一致,只是轮廓边缘泛着淡淡的黑纹,显然也受了黑影的影响。
“是东荒的三足乌!”
阿若的声音带着凝重,她望着地面的三足乌轮廓,“三足乌是汤谷的神鸟,与太阳精魄共生,它的轮廓出现在此,恐怕东荒也已出现危机,只是我们还未察觉。”
阿若怀中的开明兽图腾突然挣脱掌心,化作一道翠绿流光,径直飞向那株怪木。
图腾在怪木上空盘旋三圈,九条藤蔓从图腾底部疯长而出,如游蛇般钻入怪木的树心。
藤蔓钻入的瞬间,整棵怪木剧烈摇晃,枝头的银白果实纷纷炸裂,飞出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
光点通体泛着淡灰,在空中盘旋片刻,便化作一个个三寸高的迷你版穷奇虚影。
这些虚影生着羊首虎身,却没有往日的凶戾,反而对着灵均的方向齐齐叩首,随后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青丘墟的空气中,连一丝黑气都未留下。
“是穷奇的虚影!”
离朱握紧手中的长弓,箭囊中的雷鸟尾羽箭泛着微光,“它们为何对着灵均叩首?
难道这怪木与穷奇有关?”
灵均望着消散的穷奇虚影,心中泛起疑惑,他想起之前在幽都见到的穷奇残魂,那些残魂虽被净化,却也带着相似的臣服之意,似在认可某种力量。
就在此时,一直趴在灵均脚边的白泽突然起身,咬住灵均的裤腿,用力朝着青丘墟深处的山海树方向拖拽。
白泽的动作急切,颈间的域外图腾泛着红光,对着山海树的方向不断低吠,似在催促灵均尽快前往。
灵均顺着白泽拖拽的方向走去,众人紧随其后,刚靠近山海树,便见树顶的七色花出现异常。
山海树顶的七色花本是绽放状态,此刻花托却渗出墨汁般的液体,液体浓稠如胶,顺着花瓣缓缓滴落,落在地面竟未散开,反而在青石板上汇成两个丈许大的篆字 ——“绝天”。
“绝天” 二字泛着墨色光泽,笔画间还缠着细小的黑纹,与星树之桥的虚无法则雾气同源,字的边缘泛着淡淡的凶戾之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压抑。
青砚望着地面的 “绝天” 二字,脸色瞬间苍白:
“绝天…… 是百年前那场绝天之战的‘绝天’?难道当年的灾难要重演了?”
阿若伸手触碰 “绝天” 二字边缘的空气,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她收回手,掌心已泛起淡淡的黑纹:
“这字里藏着极浓的混沌余息,还有虚无法则的痕迹,显然是有人故意引导这股力量,在青丘留下警示,或是…… 挑衅。”
灵均凝视着 “绝天” 二字,九条狐尾轻轻摆动,金红狐火在周身织成一道光盾,他能清晰感受到,这两个字中蕴含的力量与当年共工撞断天柱时的气息隐隐共鸣,似在暗示某种更大的危机即将降临。
白泽对着 “绝天” 二字发出低沉的咆哮,颈间的图腾光芒愈发刺眼,却不敢轻易靠近,显然也感知到这两个字背后的可怕力量。
青丘墟的风突然变得阴冷,梧桐林里的狐火余烬彻底熄灭,怪木根茎的墨色雾气与 “绝天” 二字的光泽相互呼应,让整个青丘墟都笼罩在一股诡异的氛围中;
谁也不知道,这 “绝天” 二字,究竟是预警,还是一场更大阴谋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