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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一嘶哑却坚定的声音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激荡起希望的涟漪。那卷古老的星辰卷轴,此刻在昏暗的油灯下,仿佛自身在散发着微弱的、清冷的光辉,上面用银丝绣制的星辰轨迹似乎活了过来,与洞外隐约可见的夜空遥相呼应。

“此计……细细思量,或可一试。” 谢云舟率先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他上前一步,青衫上的血污在灯光下更显暗沉。修长的手指虚点着卷轴上的特定星图区域,目光却锐利地投向凤九歌,“星医族传承自前朝司天监,于星辰之道确有独步天下之秘。九歌身负那传说中的‘星主’血脉,无疑是引动星辰之力最合适,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人选。” 他的语气带着医者固有的审慎与冷静,剖析着利弊,然而眼底深处却难掩一丝在绝境中窥见裂缝的决然,“然,福兮祸之所伏。此举凶险,非同小可。潜入敌后,行踪败露之危暂且不提,单是引导那浩瀚缥缈的星辰之力,便需耗费极大的心神,乃至燃烧血脉本源。一个不慎,遭其反噬,轻则经脉受损,重则……神魂俱荡,有性命之忧。”

他此言一出,如同寒冬腊月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让众人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骤然摇曳,提醒着这线生机背后,是何等残酷与致命的代价。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再次沉重地聚焦在凤九歌身上。那目光中交织着期盼她能创造奇迹的渴望,有对她安危的深切担忧,有不忍她承担如此重责的怜惜,更有一丝审度她是否真能担此重任的复杂情绪。

凤九歌只觉得那一道道目光如有实质,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微微吸了一口气,洞内那混合着霉味、土腥气、隐约血腥以及兽脂燃烧特有气味的冰冷空气刺入肺腑,反倒让她因暗一提议而震惊、纷乱的思绪稍稍镇定了下来。

引导星辰?她下意识地内视己身,那所谓的“星主”血脉,除了带来因果镜系统(如今已彻底沉寂,如同从未存在过)和身体逐渐琉璃化的诡异负累外,她对其主动运用、掌控之法,实则知之甚少,更多是凭借本能或是在系统指引下的被动反应。那卷来自星医族的古老卷轴,她也只是粗略翻阅过几次,上面晦涩的文字与玄奥的图谱,如同天书,未曾真正深入研习理解。

然而,她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却无比清晰地响起:这是目前唯一能避免萧无痕率领所有忠诚部下,直闯那噬魂幡笼罩的、十死无生的核心区域的方法!她想起了暗一所描述的整个计划——声东击西,以外围的星辰之力进行精准干扰,换取核心区域那稍纵即逝、可能决定无数人生死的破局战机!

而这计划的代价,便是执行干扰任务的那个人,将置身于最危险的前沿,孤立无援,如同在万丈悬崖边缘行走,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她抬起眼眸,目光逐一掠过萧无痕紧绷如铁石、下颌线绷得死死的侧脸;掠过祖母凤老夫人那饱含痛楚、却依旧竭力挺直脊梁、眼中闪烁着不屈意志的眼神;掠过谢云舟凝重面色下那双带着探究与权衡的桃花眼;最后,定格在暗一那张因失血与疲惫而苍白,却燃烧着炽热忠诚与决然光芒的脸上。

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犹豫、彷徨了。

她向前稳稳地迈出一步,步履坚定,不曾有丝毫迟疑,站到了那张承载着所有人命运的舆图之前,与萧无痕并肩而立。素白的衣裙在昏黄跳跃的灯火下,划出一道凄美而决绝的弧线,仿佛夜风中独自绽放的优昙婆罗花。

“让我去。”她的声音并不高昂,甚至带着女子特有的清越,然而其中蕴含的那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却清晰地穿透凝滞的空气,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敲击在他们的心坎上。“我身负星主血脉,手持星医族传承卷轴,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是执行此计最合适,也最应当的人选。”

萧无痕猛地转头看她,玄铁面具覆盖下的眸光瞬间锐利如即将扑噬猎物的鹰隼,震惊、反对、乃至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在其中疯狂交织。他周身那本就压抑的气息,此刻更是冷硬如万载玄冰,仿佛有无形的寒气以其为中心扩散开来,让靠近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拒绝。

“九歌!” 凤老夫人亦是失声惊呼,握着龙头拐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雕刻的龙头似乎都要在她巨力下呻吟变形。她眼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心疼与忧虑,以及一种仿佛要再次失去至亲的恐惧。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是将她视若亲孙女的孩子,亲手推向刀山火海!

凤九歌没有回避萧无痕那几乎要喷薄而出、将她焚烧殆尽的目光。她勇敢地迎视着,仿佛要透过那冰冷的玄铁面具,直抵他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内心。她继续用那种平静却异常坚定的语调说道:“王爷,正面的佯攻,需要您倾尽全力,以身为饵,制造出足以乱真、撼动敌胆的决死之势,方能将敌军主力,尤其是那影先生及其麾下高手的注意力,牢牢吸引牵制。此间压力之巨,关系全局之成败,非您之勇武、威望与决断不能胜任。而引导星辰,创造那唯一、转瞬即逝的机会……”

她的话语微微一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却仿佛注入了更深沉、更厚重的情感,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宿命感:“……这是我的责任,是我这身血脉注定要承载的使命与枷锁,也是我凤九歌……走在赎罪道路上,必须凭借自身力量,去跨越、去征服的一步。我们……别无他选。唯有行此险招,或可于这看似铁板一块的死局之中,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搏得一线微茫生机,救下那些无辜被囚之人,摧毁那为祸苍生的邪恶阵法!”

萧无痕死死地盯着她,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黑色的风暴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疯狂卷动、撞击。理智如同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在疯狂地嘶鸣,告诉他,这是当前局势下的最优解,甚至是唯一可行的路径!凤九歌独特的血脉和那卷星辰卷轴,是此计能够成立的核心关键,缺一不可!然而,情感却像一头被困的凶兽,在他胸腔内左冲右突,发出痛苦的咆哮,阻止他,哀求他,绝不能将她推向那般万劫不复的境地——让她潜入敌军重兵布防的腹地,在无数潜在的危险目光注视下(即便主力被吸引),去进行那虚无缥缈、吉凶未卜、连星医族长老都未必敢保证成功的仪式!这无异于让她独自去赴一场九死一生的死亡之约!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脱口而出的激烈反对,甚至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强行将她禁锢在身边、锁在相对安全之后的冲动。哪怕最终要一同冲击那邪阵核心,血战至死,马革裹尸,也好过让她独自一人,去面对那未知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凤九歌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极其轻柔却又重若千钧的动作。她缓缓抬起那只尚未被琉璃化侵蚀、依旧白皙纤柔的右手,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覆在了萧无痕那只死死按在舆图边缘、因极度用力而青筋暴起、指节泛出青白色的手背之上。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一种不正常的、仿佛玉石般的寒意,那是琉璃化悄然蔓延、生机逐渐被非凡力量代价侵蚀的征兆。然而,就是这冰凉的、细微的触碰,却像带着某种奇异而温柔的力量,瞬间穿透了他手背紧绷的皮肤,直抵那狂躁不安的心绪深处,让他近乎失控的情绪猛地一滞。

“无痕,”她唤了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很柔,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无尽温柔与彻骨决绝的复杂情感,“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眼前,几乎是必死之局……我与你,分头并进,各自奔赴属于自己的战场。同去,”她深深望入他的眼底,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亦盼……同归。”

她的目光澄澈见底,仿佛已勘破了生死迷雾,洗尽了所有犹豫与恐惧,只剩下必须完成的信念、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及……对他深沉而内敛的牵挂。

萧无痕伟岸的身躯剧烈一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九天惊雷狠狠击中!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猛地反手,用他那宽厚、布满常年习武留下薄茧、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大手,将凤九歌那只冰凉而纤细的小手,紧紧地、死死地攥在了自己滚烫的掌心之中!

那力道是如此之大,如此之凶狠,仿佛要将她的指骨捏碎,又仿佛要通过这近乎疼痛的紧密接触,真真切切地确认她的存在,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的身边,融入自己的骨血,再也不分离。

他没有说话,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只是死死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她此刻的容颜、她眼中那不容更改的钢铁意志、那超越个人生死的情义与担当,深深地镌刻在自己的灵魂最深处,纵使轮回千转,亦不敢或忘。

所有劝阻的言语,所有暴戾的、想要摧毁一切带给她危险的念头,所有因恐惧失去而生的疯狂,在这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的对视中,在这掌心传来的、带着一丝绝望的冰凉触感里,一点点被强行压制、碾碎、沉淀下去。千言万语,无尽的担忧、刻骨的恐惧、锥心的不舍,最终都哽咽在喉头,翻滚着,灼烧着,化作了一片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沉默。

他知道,他留不住她。正如他肩负着镇北王的职责,必须去完成那吸引火力的使命,她也有她必须承担的、源自血脉与命运的责任。他们像是被无形之手推动的棋子,又像是主动选择荆棘之路的殉道者,走向各自命定的战场。

良久,久到那跳跃的灯花都爆开了数次,他终于从喉间极其艰难地、仿佛挤出血沫般,挤出了一个字,沙哑粗粝得完全不似人声:

“好。”

这一个字,仿佛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他伟岸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又仿佛凝聚了他所有的生命、所有的决心、所有未能宣之于口的爱恋与祈愿。

他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力道不曾松懈分毫,然后,缓缓地、极其不舍地松开。转而,他探手入自己怀中,在那贴身的内衫里,取出了一枚用细细银链佩戴着的玉佩。那玉佩质地温润,色泽古朴,显然历经岁月沉淀,上面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纹样,隐隐散发出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息——正是他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他视若性命、从未离身的念想(FV-33)。

他将那枚还带着他体温、仿佛还残留着他心跳频率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入凤九歌的掌心,然后用自己粗糙的指尖,将她纤细冰凉的手指,一根根,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合拢,让她紧紧包裹住那枚玉佩,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度与守护,都借此传递过去。

“拿着。”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拒绝的霸道,却又在尾音处泄露了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万事……务必小心。”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没有缠绵的告别,没有反复的叮咛。但所有的牵挂、所有的不舍、所有的恐惧与祈盼,都凝聚在这简短的四个字和这枚沉甸甸的玉佩之中。

凤九歌感觉到掌心那枚玉佩传来的、与他脉搏隐隐共鸣的温热,那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鼻尖猛地一酸,眼前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但她强行仰起头,硬生生地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只余下微红的眼眶。她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做出承诺。

随即,她也抬起手,伸入自己素白衣裙的袖袋中,摸索了片刻,取出了一个仅有拇指大小、却烧制得异常精致细腻的白玉瓷瓶。瓷瓶温润,触手生凉。

“这里面,”她将小瓷瓶塞进萧无痕那刚刚松开、尚留着她冰凉触感的大手中,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掌心因常年握兵器而磨出的厚重薄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最后眷恋的冰凉,“是谢先生之前耗费心血,为我配制的,能暂时压制缓解琉璃化蔓延的药丸。我……我或许用不上了。你内力刚猛无俦,激战之时若引动旧伤,或……或能派上用场。都……留给你。”

她的话语同样简洁,没有过多的解释,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平静。但彼此心意相通,瞬间便已明了。这或许是他们在踏上生死未知的征途前,最后的赠与,最后的牵绊。他将母亲留下的护身符给了她,祈佑她平安;她将自己可能赖以续命的药物留给了他,期盼他无恙。此去凶险万分,生死难料,他们皆是将自身的安危,系于对方一念之间,将最深沉的牵挂,化作了这无声的托付。

萧无痕猛地收拢五指,紧紧握住了那尚带着她体温和淡淡清苦药香的小小瓷瓶,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坚硬的玉瓶捏碎,指关节因极度用力而彻底失去了血色。他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她的容颜,从她光洁的额头,到那双清澈决绝的眼眸,再到挺翘的鼻梁,最后是那紧抿的、失却血色的唇瓣,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轮廓,都牢牢地烙印在灵魂深处,纵使身堕无间地狱,亦不敢有片刻遗忘。

山洞之内,一片死寂般的静默。油灯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此刻听来竟如同擂鼓般惊心。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这对在绝境之中做出生死抉择、进行着无声告别的男女,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壮、心酸与崇高的敬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与决绝,压得人心脏阵阵抽痛。

凤老夫人早已是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沿着脸上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但她死死咬着牙关,强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呜咽之声,只是用那根陪伴她经历无数风雨的紫檀木拐杖,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顿着地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以此表达着她无言却沉痛的支持与那撕心裂肺的心疼。

谢云舟默默别开了脸,视线投向洞口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指尖那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无意识地、飞速地转动着,在他修长的指间划出一道道冰冷的弧光,不知是在思索着接下来的恶战,还是在压抑着内心深处某种翻涌的情绪。

暗一依旧单膝跪在原地,头颅深深低下,几乎要触及冰冷的地面。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心中充满了将如此九死一生的重担抛给凤九歌的浓烈愧疚与自责,以及随之升起的、更为坚定、不惜此身、万死不辞的决绝信念。

“事不宜迟。” 萧无痕最终强行斩断了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缠绵离别情绪,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如同金铁交击般的冷硬与不容置疑的决断,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洞内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按照暗一之计,即刻分头准备!本王亲率主力,于子时正刻,自落鹰涧东侧,发起佯攻,不惜一切代价,制造最大混乱!”

他的目光落在依旧跪地的暗一身上,带着沉重的托付:“暗一,你伤势未愈,然熟悉路径地形。由你,亲自挑选一队最精锐、最擅潜行匿踪的好手,护卫九歌,秘密潜入西侧望星崖!记住,务必确保她的安全,抵达预定位置!若有差池……”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属下领命!必以性命护小姐周全!万死不辞!” 暗一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在粗糙的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再抬起头时,额上已是一片鲜红,眼神却亮得骇人,如同燃烧的星辰。

“谢先生,” 萧无痕又看向一旁的谢云舟,“你随本王行动,伺机而动,利用你的医术毒术,寻找敌方破绽,或可对那影先生本人,或是邪阵的某个关键节点,施以雷霆一击,扭转战局!”

“份内之事,自当竭尽全力。” 谢云舟拱手颔首,青衫虽染尘血,神色却肃然凛冽,指尖银针寒芒一闪而逝。

简单的分工之后,狭小的山洞内立刻如同精密的机械般运转起来,弥漫着一股紧张、肃杀而悲壮的气氛。没有人再多言,每一个指令,每一个动作,都关乎着接下来的生死存亡,关乎着无数人的命运。沉重的脚步声、兵刃与甲胄轻微的碰撞声、压抑的喘息声,交织成一曲赴死之前的悲歌。

夜色,愈发浓重如墨。断魂坡呜咽的风声,此刻听来,也仿佛带上了金戈铁马的凛冽肃杀之意,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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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星崖,位于落鹰涧西侧,地势高耸陡峭,视野极为开阔,确是观察整个落鹰涧战局的绝佳位置,亦是那星辰卷轴之上所标示的、与此夜特定星辰轨迹隐隐契合、利于引动星辉的灵韵之地。

凤九歌在暗一以及三名精挑细选出来、身形矫健如豹、气息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暗卫的严密护送下,凭借着暗一对地形的了如指掌和几人出色的潜行匿踪技巧,一路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波北戎巡逻哨兵的严密巡视,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然无声地抵达了崖顶。

从这里向下俯瞰,落鹰涧内的景象更是令人心惊肉跳,头皮发麻。只见涧底火光通明,如同白昼,隐约可见密密麻麻、如同蚁群般的敌军营帐,以及被重重围在中央、被浓郁不祥黑气缭绕禁锢的数十辆囚车!那面巨大的、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的黑色幡旗,在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中猎猎作响,幡面上那些扭曲蠕动的诡异纹路,在火光映照下更显狰狞,散发出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污秽、阴冷与吞噬一切生机的恐怖气息!正是那邪阵核心——“噬魂幡”!

庞大无比的“万灵血噬”阵法力场,如同一个无形的、倒扣的巨碗,将整个山谷牢牢笼罩。即使相隔如此之远,站在崖顶,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沉重如山岳的压抑力量,仿佛一只来自远古洪荒的贪婪巨兽,正匍匐在地,张开嗜血的巨口,等待着将阵内所有生灵的血肉与魂魄尽数吞噬!

凤九歌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敢再去看那些在黑气中若隐若现的囚车轮廓。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去猜想,那其中是否有曾经看着她长大的和蔼面孔,是否有曾围绕在她身边嬉笑玩闹的稚嫩身影……这些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脏,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与窒息感。

她寻了一处相对平坦、视野开阔的岩石,盘膝坐下,小心翼翼地将那卷古老的兽皮卷轴在膝上摊开(FV-46)。银丝绣制的星辰轨迹在清冷的月辉下泛着微弱的、却坚定不移的光芒,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和复杂玄奥的图案,此刻在她专注的凝视下,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开始缓缓流动、组合,与她体内某种沉睡的力量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她闭上双眼,摒弃所有杂念,集中全部精神,尝试着按照卷轴上记载的、最为粗浅基础的法门,去调动、去唤醒体内那一直潜藏着的、微薄却本质非凡的“星主”血脉力量(FV-43)。

起初,体内空空荡荡,并无任何特异反应,只有血脉奔流的细微声响。但当她屏息凝神,将心神彻底沉入那血脉源头之处时,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带着清凉意蕴的奇异悸动感,开始自她的四肢百骸深处,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缓缓苏醒、汇聚,然后沿着某种玄妙的路径,流向她的指尖,涌向她的眉心识海。

与此同时——

她颈后那点自幼便存在、形状酷似展翅凤凰的朱砂胎记,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发烫起来!

并非灼烧般的刺痛,而是一种温热的、深沉的、仿佛被冥冥之中某种同源力量强烈呼唤着、牵引着的奇异共鸣感。

就在这胎记剧烈发烫的瞬间,一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的信息碎片,如同沉入无尽深海已久的珍珠,被这外界的刺激与体内的血脉共鸣骤然激活,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那是因果镜系统在彻底沉寂、失去所有响应之前,挣扎着传递给她的最后一条信息!之前一直如同被封印般,深藏于她的血脉记忆深处,直至此刻,在此地特殊的能量场与星辰卷轴的双重引动下,才终于破开迷雾,显现出来(cV-38)!

【……镜……像……非实……能量……折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关键……在于……引导……而……非……对抗……】

信息残缺不全,支离破碎,难以拼凑出完整的含义。但“镜像”、“能量折射”、“引导而非对抗”这几个核心词汇,却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启示力量,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深处,再也无法抹去。她隐隐觉得,这破碎的信息背后,或许隐藏着至关重要的玄机,甚至可能是破局的关键所在!但此刻情势紧迫,箭在弦上,她已无暇去深入思索、解析其中深意。

她强行收敛起因此产生的纷乱思绪,将全部的心神与意志,再次高度集中在膝上的卷轴与自身血脉那越来越清晰的共鸣之上,默默感应着周天星辰的运行轨迹,调整着自身的状态,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远方那决定性的、发起总攻的信号传来。

时间,在压抑到极致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缓慢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充满了煎熬与不确定性。崖顶的风更冷了,吹得她单薄的素白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而坚韧的轮廓。

暗一和三名暗卫,如同四尊没有生命的石雕,呈扇形无声无息地护卫在她周围最有利的位置,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出击的姿态。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悬崖下方、周围岩石的阴影、乃至头顶的夜空,连呼吸都放到最轻、最缓,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不泄露丝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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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鹰涧东侧,一片临时的开阔地上,萧无痕孑然伫立于阵列之前。玄色重甲覆身,每一片甲叶都打磨得光滑如镜,冰冷地反射着天边那轮残月凄冷的光辉,与他脸上那副覆盖了大半容颜的玄铁面具交相辉映,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一尊自九幽黄泉踏出的、只为杀戮而生的魔神。他身后,是仅存的、经历了连番苦战、人人带伤、疲惫不堪,眼神却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般、燃烧着不屈意志与决死信念的精锐部曲。谢云舟一袭青衫,静立一旁,指尖那根银针在月色下闪烁着一点森然寒芒,与他平日玩世不恭的气质迥异,此刻只剩下来自药王谷少主的冷静与肃杀。

没有人说话。山谷中只回荡着夜风的呜咽,以及压抑到极致、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开的沉重呼吸声。兵刃的冷光,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森然的寒林。

萧无痕缓缓抬起带着玄铁护臂的右手,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掠过眼前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带着累累伤痕与深深疲惫,却依旧如同磐石般坚定的面孔。这些,都是愿意追随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兄弟!

他没有激昂的战前陈词,没有空洞的鼓舞口号。到了这一步,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是用那沙哑得如同砂石摩擦、却蕴含着千钧重量与无边决意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三个字:

“随我,破阵。”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他手中那杆镔铁长枪已如毒龙出洞,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遥指落鹰涧敌阵核心!下一瞬,他玄色的身影已如一道撕裂夜色的闪电,又如同扑向燎原烈火的飞蛾,率先冲了出去!义无反顾!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所有伪装的宁静与压抑!所有的精锐,无论伤势轻重,无论体力如何,此刻都如同被引燃的干柴,化作一股无可阻挡的、决堤的洪流,血红着双眼,跟随着前方那道一往无前的玄色身影,以卵击石般、却又气势如虹地,冲向了敌军严阵以待、如同铜墙铁壁般的防线!

佯攻?不!在萧无痕的征战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佯攻”这两个字!唯有真实的、惨烈的、带着与敌偕亡的决死冲锋,才能制造出足以乱真、足以撼动敌军心神、足以吸引所有注意力的真正混乱!这不仅是战术,更是意志的较量!

战斗,在双方接触的一瞬间,就直接进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白热化阶段!兵刃猛烈交击发出的刺耳铿锵声、箭矢撕裂空气带出的凄厉尖啸声、战士爆发出的震天怒吼与垂死者发出的绝望哀嚎……种种声音瞬间混合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充斥着死亡与毁灭的狂暴乐章,响彻了整个落鹰涧东侧的山谷!

萧无痕一马当先,身处锋矢之位,手中长枪化作一道道索命的黑龙,翻飞腾挪,所过之处,当真如沸汤泼雪,人仰马翻,残肢断臂与温热的鲜血四处飞溅!他完全放弃了自身的防御,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担忧、所有的不甘与暴戾,都倾注在了这狂暴无匹的杀戮之中,每一击都蕴含着崩山裂石的恐怖力量!玄色的铠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敌人的鲜血浸透、染红,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尊刚从血池地狱爬出的修罗魔神,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煞气!

谢云舟则如同鬼魅,游走于战阵的边缘与缝隙之间,身形飘忽不定,难以捕捉。他指尖那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时而如疾风骤雨,精准无比地没入敌军甲胄缝隙、咽喉、眼窝等要害;时而又看似随意地弹指,将一些无色无味、却能在人群中引发剧烈痛苦、幻觉乃至小范围恐慌的奇异粉末,悄无声息地撒播出去,加剧着敌军的混乱。

他们这不顾生死、狂猛无匹的攻势,果然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北戎军队的注意力被迅速而有效地吸引过来,越来越多的兵力、甚至包括一些明显是高手的身影,开始向着东侧这片突然爆发的激战区域疯狂集结、扑来!就连那笼罩整个山谷的“万灵血噬”大阵的力量波动,也似乎隐隐受到了牵引,那污秽的能量如同潮水般,向着激战最为惨烈的东侧方向倾斜、汇聚而去!甚至连那处于核心区域、一直稳定散发着吞噬之力的“噬魂幡”,其招展的节奏和散发的黑色光芒,都因此而出现了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摇曳与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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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星崖上。

一直如同石像般静坐、闭目感应的凤九歌,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

那双清澈的眸子在睁开的刹那,仿佛有星辉一闪而逝!她感受到了!清晰地感受到了!远方那冲天而起、直冲霄汉的惨烈杀气与决死意志!感受到了那庞大邪阵力量因被牵引而出现的、细微却关键的波动与变化!

时机已到!不容错过!

她不再有丝毫犹豫,双手如同穿花蝴蝶,在胸前迅速结出一个古老、繁复而充满神秘韵味的手印——正是那星辰卷轴中记载的、引动星辰之力的核心起手式!

紧接着,她心一横,牙关紧咬,开始强行催动、逼榨那潜藏于体内、并不算浑厚的“星主”血脉本源!一股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般的剧烈痛楚,猛地从心脉位置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光洁的额角更是瞬间渗出大量细密冰冷的汗珠,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但她眼神依旧坚定如铁,没有丝毫的停顿与退缩!

“噗——”

一丝殷红的血线,自她紧抿的唇角缓缓溢出。她竟是不惜代价,以损伤自身根基为代价,硬生生逼出了一滴蕴含着其最精纯生命本源与血脉力量的心头精血!

那滴精血并未滴落,而是诡异地悬浮在她结印的指尖之上。奇异的是,这滴精血并非寻常的暗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之感,内部仿佛蕴含着微缩的、正在缓缓旋转的星空,散发出一种奇异而纯净的、微弱的星辉之光!

“九天星辰,听吾祈召!以吾之血,引汝之光!涤荡污秽,还复清明!”

她清叱出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穿透力,仿佛在与冥冥中的至高存在沟通!随着她的吟诵,指尖那滴蕴含着星辉与生命力的精血,猛地燃烧起来,化作一道虽然纤细、却无比凝练、无比纯粹、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与黑暗的乳白色光柱,冲天而起,义无反顾地直射向那被“万灵血噬”大阵层层黑雾所笼罩、不见星月的阴沉夜空!

与此同时,她将脑海中那刚刚获得的、模糊不清的关于“镜像”、“能量折射”、“引导而非对抗”的破碎意念与领悟,也毫无保留地、全心全意地贯注其中!她不再试图以自身微薄之力去直接对抗、冲击那庞大的邪阵,而是尝试着去“引导”、去“折射”那来自九天之上的、至净至纯的星辰之力!

起初,只有她自身燃烧精血所化的那道乳白色光柱,在顽强地、孤独地穿透浓重的黑雾,仿佛随时都可能被那无尽的黑暗与污秽所吞噬、湮灭。夜空,依旧死寂沉沉,没有任何回应。

暗一和三名暗卫连呼吸都彻底停滞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那道仿佛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光柱,以及凤九歌那越来越苍白、摇摇欲坠的身影,掌心已被汗水浸湿。

凤九歌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那琉璃化的左手,寒意已经深入骨髓,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皮肤下的血管经络清晰可见,呈现出一种非人的、易碎的透明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随着那燃烧的精血与维持的光柱,在飞速地流逝,如同沙漏中不断减少的沙粒。

就在她眼前阵阵发黑,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几乎要支撑不住、彻底崩溃的刹那——

异变陡生!

夜空中,一颗原本被厚重黑雾牢牢遮蔽、黯淡无光的星辰,仿佛突然受到了那蕴含着特殊意念的光柱的感召,猛地、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阴霾的顽强!

紧接着,仿佛是连锁反应,第二颗,第三颗……第十颗……无数平日里肉眼难见、光芒微弱的星辰,仿佛都于冥冥之中受到了牵引,它们的光芒,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距离与那邪阵厚重黑雾的层层阻隔,艰难地、却坚定不移地洒落下来!

这些来自不同星辰、属性各异的星辉,并未像寻常攻击那样,直接轰击向那庞大的邪阵本体。而是在凤九歌那道光柱和那奇特的“引导”、“折射”意念的巧妙作用下,如同拥有了生命与灵性,如同无形的水银泻地,又如同最精准的工匠,巧妙地、精准地“折射”、“偏转”,避开了邪阵力量最集中的核心区域,而是落在了“万灵血噬”大阵几个看似不起眼、能量流转却至关重要的边缘节点与衔接之处!

“嗡——!!!”

一声低沉、浑厚、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骤然在整个落鹰涧上空响起!这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响彻在每一个拥有感知能力的生灵的灵魂深处!

那笼罩整个山谷、原本如同一个整体般流畅运转的庞大邪阵,在这一刻,猛地、剧烈地一滞!仿佛一架精密运转的机器,突然被卡入了异物!原本流畅运转、吞噬生机的污秽能量,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平静湖面,开始剧烈地、混乱地荡漾、扭曲、冲撞起来!阵法边缘区域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明灭不定地疯狂闪烁!就连那处于绝对核心区域的“噬魂幡”,其招展挥舞的速度也明显地慢了一瞬,幡面上那蠕动的不祥纹路出现了刹那的凝滞,其上传出的那股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也出现了极其短暂、却真实存在的减弱与中断!

成功了!虽然干扰的范围有限,持续的时间可能极为短暂,但那来自九天星辰、至净至纯的力量,确实成功地干扰、撼动了这看似无可匹敌的“万灵血噬”邪阵的运转!

“就是现在!王爷,看你的了!” 望星崖上,暗一压抑着狂喜与激动,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吼出来,眼中爆发出如同烈日般惊人的光芒,死死盯住了落鹰涧核心区域!

---

几乎就在“万灵血噬”大阵出现紊乱、能量波动骤降的同一瞬间!

落鹰涧东侧,一直分神紧密关注着阵法核心区域任何细微变化的萧无痕,眼中骤然爆射出足以刺破黑暗的精光!那是一种看到了猎物终于露出破绽的、属于最顶尖猎手的锐利光芒!

“就是现在!破阵!救人!”

他发出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暴喝,声震四野!不再与周围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北戎士兵过多纠缠,手中长枪如同巨龙摆尾,猛地一震,荡开周身数丈内的所有敌人,身形在同一刻化作了一道真正的、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玄色闪电!率领着一直紧随其身后、保持着最完整建制、最为精锐、眼神中只有决死信念的那一小队死士(其中也包括了暗一留下的、最为得力的几名部下),如同战场之上最锋利、最无情的匕首,抓住了那因阵法扰动而出现的、稍纵即逝的一丝缝隙,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插因阵法异变而暂时失去部分庇护、防御出现空白的——囚车集中关押的区域!

他们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目标明确无比,行动干脆利落,趁着敌军因阵法突然异变而出现的短暂混乱、惊愕与迟疑,如同热刀切入牛油,眼看就要突破最后一段距离,触及那些关押着无数无辜性命、象征着敌人卑劣筹码的囚车!

然而——

就在萧无痕冲在最前方,指尖几乎已经能感受到囚车那冰冷木质、心中升起一丝希望的刹那!

异变,再次毫无预兆地、以更猛烈、更残酷的方式,骤然降临!

“轰——!!!”

一声远比之前星辰之力干扰阵法时更加沉闷、更加巨响、仿佛大地心脏炸开的轰鸣,并非来自激烈的战场,而是源自那阵法最核心的区域——“噬魂幡”之下的大地深处!

一道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粘稠如同实质、仿佛是由无数冤魂的哀嚎与鲜血凝聚而成的血色光幕,毫无任何征兆地、从地底狂暴地冲天而起!瞬间便膨胀、扩张,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覆盖了方圆近百丈的半球形血色屏障!

这血色屏障,不仅将萧无痕和他率领的那支精锐死士小队,彻底地、毫无遗漏地笼罩、困锁在了其中!甚至连同那处于核心区域的“噬魂幡”本身,以及……一部分最为关键的、关押着身份最重要人质的囚车,也一并包裹了进去!

那血色光幕之上,无数扭曲、痛苦、怨毒的面孔时隐时现,发出无声却直抵灵魂的尖啸;粘稠的血浪在其中翻滚、涌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气与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邪恶与坚固的气息!这仿佛是一个早已布置好的、请君入瓮的死亡陷阱!

与此同时!

“窸窸窣窣——”

“吼——!”“呃啊——!”

令人头皮发麻、牙关发酸的、仿佛无数虫蚁爬行与野兽嘶吼混合的诡异声音,从落鹰涧周围的山壁洞穴、岩石阴影、甚至泥土之下,如同瘟疫般蔓延响起!紧接着,无数道身影,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恶鬼,密密麻麻地涌现出来!

这些“人”眼神空洞呆滞,没有丝毫属于活人的神采,然而动作却异常地迅捷、凶猛、不符合常理!他们的皮肤普遍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黑之色,周身缠绕着淡淡的、带着腐臭与蛊虫腥气的黑气——正是被影先生以邪法蛊虫控制的傀儡士兵!他们如同毫无理智、不知疼痛、不畏死亡的潮水,发出非人的嚎叫,向着被困在血色光幕中的萧无痕等人,以及光幕外围仍在与北戎主力浴血奋战的部队,发起了疯狂至极、不计代价的扑杀!

局势,在瞬息之间,急转直下,彻底逆转!刚刚因星辰干扰而带来的一线曙光,瞬间被更深的黑暗与绝望所吞噬!

一道模糊不清、仿佛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阴影、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在了那血色光幕的顶端,仿佛站在一片翻涌的血海之上。宽大的兜帽将他(或她)的面容完全遮蔽在深沉的黑暗之中,唯有从那下方,能感受到两道冰冷、戏谑、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视线,如同毒蛇的信子,扫过全场。

他(影先生)微微俯首,俯视着下方被困在血色光幕中、正奋力抵挡着无数傀儡疯狂攻击的萧无痕,那目光如同在看一只落入蛛网、徒劳挣扎的飞蛾。随即,他又仿佛心有所感,缓缓抬起头,将那冰冷的视线,遥遥投向了西侧、那高耸的望星崖方向。

一个带着无尽嘲讽、玩味与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掌控一切命运的冰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如同直接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弄,宣告着最终的结局:

“萧无痕,凤九歌……你们以为,这步步挣扎,这舍生忘死,这所有的努力……仍在那可怜的算计之中吗?”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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