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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福禄棺材铺的异象

大梁朝,成化二十三年,暮春时节。

金陵城南,一条不起眼的小巷深处,隐藏着一家名为“福禄棺材铺”的铺子。店主姓赵,单名一个福字,年过五旬,面容枯槁,眼神浑浊,仿佛早已看透生死。他守着这家祖传的小店,靠着街坊邻里的白事生意,勉强糊口。

铺子临街,三间青瓦白墙的铺面,门口常年挂着两串褪色的红绸,据说是图个吉利,喜神庇佑,让进出的棺木和家属都能沾染些喜气,冲淡死亡的阴霾。只是这红绸,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早已失了原有的光泽,更像两抹凝固的血迹,在灰暗的背景下显得有些诡异。

时值初夏午后,天气闷热,蝉鸣聒噪。铺子里却显得异常阴凉寂静。赵福坐在柜台后,半眯着眼,手里捻着一串油光发亮的佛珠——据说是他早年出家时留下的,后来还俗开了棺材铺,这串珠子却一直没离手。他面前摊着一本旧账簿,上面用蝇头小楷记录着过往的生意,大多是些寻常人家的普通棺木,偶尔也有富裕人家定做的花梨木、紫檀木寿材。

店里的学徒,名叫石头,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吃力地将一根新伐的杉木拖进后院。石头是个孤儿,被赵福收留,跟着学做棺材的手艺。他性子实诚,手脚也算麻利,只是胆子有些小,尤其到了晚上,听着铺子里外那些若有似无的风声和木头发出的奇怪声响,总是心惊胆战。

“师父,这根木料怎么样?”石头把木头在院子中央放下,抹了把额头的汗,问道。

赵福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说:“嗯,还算结实,刨光了做副薄皮材,够格。”

石头“哦”了一声,拿起斧头准备开工。就在这时,一阵怪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木屑和灰尘,打着旋儿扑向门口。门口那两串褪色的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异常刺耳。

石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向门口。只见那风来得蹊跷,并非夏日午后的热风,而是带着一股子阴湿的土腥气,吹得人汗毛倒竖。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两串红绸在风中狂舞,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相互缠绕、扭曲,隐约间,石头似乎看到红绸上浮现出一些模糊不清的、扭曲的图案,像是人脸,又像是鬼脸,转瞬即逝。

“师…师父!”石头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指着门口。

赵福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头,瞥了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瞎说什么,一阵风罢了,快干活!莫不是昨晚又偷懒睡觉,眼花了?”

石头不敢再多言,低下头,心有余悸地挥动斧头。然而,那阵阴风过后,铺子里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压抑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却驱不散那股若有似无的寒意。后院那口用来浸泡木材的巨大桐油缸里,水面平静无波,却仿佛倒映着什么不祥的东西,让石头不敢多看。

接下来的几天,福禄棺材铺怪事不断。

先是挂在门口的红绸,无故出现了几处破损,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尖锐的爪子生生撕裂。赵福嘴上说着不吉利,却并没有立刻取下更换,只是用一根竹钉歪歪斜斜地钉住了缺口。

然后是石头在夜里巡逻时,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有时是后院传来窸窸窣窣的抓挠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咬木头;有时是柜台上那串佛珠自己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仿佛有人在拨弄;最让他毛骨悚然的一次,是他半夜起来小解,迷迷糊糊间看到账房角落里,似乎站着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模糊身影,等他揉揉眼睛再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只闻到一股奇异的、甜腻的香气,像是桂花糕,又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花香,甜得发齁,让人头晕目眩。

石头把这些经历告诉赵福,赵福只是皱着眉头,念叨几句“邪祟不安生”,然后拿出更多的朱砂符纸,画些歪歪扭扭的符箓,贴在门楣、窗户和后院的一些角落。符箓是红色的,但颜色黯淡,毫无灵光,贴上去没几天就卷边了,仿佛被什么东西侵蚀了一般。

赵福的精神状态也变得越来越差。他原本只是沉默寡言,现在却时常一个人对着那两串破旧的红绸喃喃自语,眼神时而狂热,时而惊恐。他开始频繁地购买香烛纸钱,不分昼夜地在铺子中央烧化,嘴里念念有词,听不真切是什么内容。浓烈的呛人烟雾弥漫在狭小的铺子里,熏得石头眼泪直流,也让上门的客人皱眉不已。

“赵老板,您这……是不是撞邪了?”有相熟的街坊忍不住问道。

赵福只是摆摆手,含糊道:“无妨,无妨,就是最近不太平,我多烧点纸钱,给各路神仙菩萨赔个不是。”

他的解释显然难以让人信服。一时间,福禄棺材铺周围开始流传一些闲言碎语,说赵福怕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铺子成了凶宅,去那里订棺材,恐怕会给家里招来厄运。

生意自然受到了影响。本来金陵城南就数赵福的棺材铺最老牌,虽然简陋,但手艺还算扎实,价格公道,街坊们有个红白喜事都爱照顾他生意。可现在,大家都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晦气。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血红色。铺子里没有客人,赵福独自一人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一块红色的绸布,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尊小巧的木质神像。

这神像只有巴掌大小,雕刻的是一位面容喜庆、身着红袍的神只,正是民间供奉的喜神。传说喜神能带来好运、喜庆和吉祥,许多人家里都会供奉。赵福这家棺材铺供奉喜神,一是图个吉利,希望生意兴隆;二是希望喜神能镇住这里的阴气,保佑进出之人平安。

只是此刻,这尊原本应该喜笑颜开的喜神像,却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神像的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影,嘴角那上扬的弧度也显得有些僵硬和勉强。赵福擦拭得格外仔细,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喜神爷,喜神爷……”他喃喃自语,“只要您保佑我,保佑这铺子平安,小的定当为您寻来更多‘喜物’,供奉您……”

石头在后院磨着一把新凿子的刃口,听着师父的自言自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偷偷看了一眼柜台后的师父和那尊喜神像,心中涌起一个难以启齿的念头:这尊喜神像,好像……越来越红了。那红色,不像是木头本身的颜色,倒像是……像是浸透了鲜血。

第二章:诡异的嫁妆与失踪的红绸

日子一天天过去,福禄棺材铺的生意愈发冷清。赵福却像是完全不在乎,依旧每日烧香、念叨、擦拭喜神像。他的面容变得更加枯槁,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活像一具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行尸走肉。但他眼神中的那股狂热却越来越盛,时常对着喜神像露出神经质的笑容。

石头的心情也日益沉重。铺子里压抑的气氛让他喘不过气,夜晚的怪声和幻觉越来越频繁。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命里带煞,才摊上这么个诡异的铺子和古怪的师父。

这天,城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那是一位身穿华丽绸缎、头戴珠钗的老妇人,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衣着体面的丫鬟。老妇人面色哀戚,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她径直走进福禄棺材铺,连个招呼都没打,便开门见山地说要定制一副上好的棺木。

赵福像是遇到了救星,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放出光来,连忙起身相迎:“哎呦,夫人您里面请!不知是给哪位老人家备的?”

老妇人微微抬手,示意丫鬟捧上一个沉甸甸的红漆木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套流光溢彩的凤冠霞帔,金丝绣线,珠玉点缀,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是我那即将出阁的小女儿的嫁妆。”老妇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悲凉,“只是……她命中犯冲,婚期将近,却恐有不测。我听闻府上供奉喜神,特意来求一副‘喜棺’,一来为我儿冲喜,二来,若真有不测,也望她能体面走完最后一程。”

“喜棺?”赵福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满了笑容,“夫人放心!小老儿这里别的没有,就是棺木地道,款式齐全。喜棺嘛,必须用上好的材料,配以吉祥的纹饰,再请高人开光做法,定能让您女儿吉星高照,逢凶化吉!”

老妇人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这是定金。我要求,七日后,务必完工。棺木材质,要百年金丝楠木,棺身雕刻百子千孙图、麒麟送子图,棺盖内侧镶嵌百颗东珠,象征圆满。棺外,我要披红挂彩,以最隆重的喜丧之礼下葬。”

赵福接过信封,掂量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夫人放心!小老儿一定竭尽全力,保准让您满意!七日之后,准时奉上!”

老妇人又叮嘱了几句细节,便带着丫鬟离开了。石头在一旁听着,心里直犯嘀咕。喜丧?用金丝楠木做喜棺?还要披红挂彩?这规格也太高了,而且听起来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哪有喜事和丧事一起办的?

赵福得了这笔大生意,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他立刻亲自去选料、设计图样,指挥石头日夜赶工。那尊喜神像前的香火也烧得更旺了,赵福嘴里念叨的内容也变得更加神秘莫测。

“有了这‘喜物’,喜神爷定会欢喜……”他一边打磨着金丝楠木的棺盖,一边对石头说,“到那时,我们师徒俩的日子就好过了,再也不必受这份穷酸气!”

石头看着那具散发着淡淡楠木清香、却雕刻着喜庆图案的棺木,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尤其是当赵福将那些东珠一颗颗镶嵌到棺盖内侧时,他总觉得那些珠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非金非石的、妖异的光芒。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随着喜棺制作的进行,铺子里的怪事似乎更加频繁了。

那天夜里,石头被一阵尖锐的哭声惊醒。那哭声不似女子,也不似孩童,尖利而凄厉,像是金属摩擦玻璃发出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痛苦。他吓得蜷缩在被子里,用被子蒙住头,但那哭声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直往他耳朵里钻。

他想起了师父白天说的话,想起了那具华丽的喜棺,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壮着胆子,悄悄爬起来,想去找师父看看。当他走到前堂时,却发现师父并不在柜台后,而是一脸虔诚地跪在那尊喜神像前,手里拿着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

而那尊喜神像,在昏暗的烛光下,脸上的红色似乎比白天更加鲜艳了,甚至隐隐有血迹般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滴落在供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石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想开口叫师父,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赵福磕完了头,站起身,然后……然后做出了一个更加让他毛骨悚然的举动。

赵福竟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了喜神像身上披着的那块红绸的一角!

“喜神爷,这是小老儿的一点心意,”赵福对着神像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您先用着,待喜棺做好,定当为您换上更鲜亮的红绸!”

石头眼睁睁地看着那块红色的绸布碎片,被赵福珍重地收好,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而那被剪下一角的喜神像,看起来更加狰狞和不祥。

第二天,赵福对外宣称,铺子里进了一批上好的红绸,是准备用来装饰喜棺的。他还特意将一块新的、鲜红的绸布披在了喜神像身上。只是,石头总觉得,这新披上的红绸,颜色似乎比原来的更加鲜艳,甚至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而就在喜棺即将完工的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当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狂风卷着暴雨狠狠地抽打着福禄棺材铺的门窗,发出呜呜的怪响。后院那棵老槐树在风雨中剧烈摇晃,枯枝败叶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上。

石头被雷声惊醒,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和铺子里传来的各种异响。突然,他听到前堂方向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心中一惊,连忙爬起来,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到前堂门口。只见门虚掩着,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只见赵福倒在柜台前,人事不省。而他面前,那尊一直被他奉若神明的喜神像,此刻竟倒在地上,脸上那层诡异的红色颜料(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被雨水打湿,剥落了大半,露出了底下木头原本的淡黄色。更恐怖的是,神像的胸口处,竟然被利器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里面空空如也,似乎原本藏着什么东西,被人取走了!

而在喜神像旁边,散落着一地碎裂的红绸。那红绸的碎片,颜色鲜红欲滴,像是刚刚染上鲜血一般,在闪电的光芒下显得格外刺眼。

石头吓得魂飞魄散,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在赵福倒下的地方,一小滩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正缓缓地从地板缝隙中渗出,沿着木纹蔓延开来,像是一张正在形成的、巨大的蛛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混合着檀香和朱砂的怪异气味,令人作呕。

第三章:失踪的学徒与喜神的低语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但金陵城南这条小巷却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福禄棺材铺的大门紧闭着,门板上钉着一块白色的丧事用的纸符,显得异常刺眼。赵福昨夜突然暴毙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附近的街巷。

“听说了吗?福禄棺材铺的赵老板没了!”

“怎么死的?前晚不是还看见他在铺子里忙活吗?”

“听说是半夜突然口吐黑血,暴毙而亡!邪门得很!”

“我还看见他前几天买了一大堆香烛纸钱,烧得铺子里乌烟瘴气,怕不是冲撞了什么脏东西吧?”

“可不是嘛,他那个铺子,本来就阴森森的,还供奉那个喜神……啧啧,我看那喜神像也邪门,上次路过我就觉得瘆人。”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和谣言四起。有说赵福是做了亏心事遭了报应,有说他冲撞了神灵,也有说他是被仇家暗害。但无论如何,福禄棺材铺这下是彻底关门大吉了。

官府派人前来验尸,草草检查一番,发现赵福死状蹊跷,七窍流血,但身上并无明显外伤。仵作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定性为“暴病身亡”。按照当时的规矩,客死异乡(虽然赵福是在自家铺子里),又死得不明不白,是不能归葬祖坟的,只能在城外找块乱葬岗草草埋了。

至于那具耗费了赵福和石头无数心血、即将完工的奢华喜棺,也被官府贴上了封条,连同整个铺子一起被查封起来,等待进一步调查。但官府里的人大多认为这不过是生意人之间的普通纠纷或是意外,没过几天就无人问津了。

关于喜神像胸口被划开、赵福死前看到诡异景象的事情,石头因为惊吓过度,变得痴痴傻傻,无法清晰表述。加上赵福一死,这个唯一的知情人也没了,这件事便成了一个悬案,很快便被人们遗忘在口耳相传的怪谈里。

然而,石头并没有死。

那天夜里,当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逃离时,却感觉身后有一股冰凉的气息袭来。他吓得闭紧了眼睛,胡乱地向前跑。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撞上什么东西时,却被一双冰冷而有力的手抱了起来。

他努力睁开眼,看到一张模糊的、惨白的女人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女人抱着他,穿过瓢泼大雨,走进了后院的阴影里。那里,停着一口他从未见过的、小巧的红色棺材。女人小心翼翼地将他放进棺材里,然后合上了棺盖。

黑暗瞬间将他吞噬。他在狭小而封闭的空间里,能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雷声和风声,还有那个女人低低的、如同梦呓般的呢喃:“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替身’……喜神爷……您会满意吗?”

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石头。他想喊,想砸开棺材,但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意识在清醒和模糊之间徘徊,他隐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窃窃私语,又像是某种尖锐的指甲刮擦木头的声音,还有一种甜腻得令人作呕的香气,萦绕不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几天几夜,石头的意识逐渐恢复。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冷的泥土上,四周一片漆黑,散发着浓重的腐臭味。他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窄、潮湿的坑洞里,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白骨。

他逃出来了?还是……这又是另一个噩梦?

他不知道。他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摸索,只觉得周围的环境异常熟悉,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这里……好像是……后院?福禄棺材铺的后院?

他爬出那个坑洞,发现自己身上沾满了污泥和腐殖质。他走到后院中央,抬头望去。月光惨淡,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那口用来浸泡木材的巨大桐油缸还在那里,只是缸里的水已经变得漆黑如墨,散发着恶臭。缸边的那尊喜神像,倒在杂草丛中,脸上布满了裂纹,嘴角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显得无比狰狞和破败。

石头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明白了,他并没有逃出去。或者说,他逃出来,却陷入了更深、更可怕的噩梦。

他开始在废墟般的铺子里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或者至少找到一点生存下去的可能。他在柜台下、地板缝里、杂物堆中翻找着。突然,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藏在柜台后面一个不起眼的暗格里。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掏出来,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竟是一块用红绸包裹着的小巧物件。打开红绸,里面是一枚小巧玲珑的金铃铛,铃铛表面刻着一些细密的、他从未见过的符文。铃铛入手冰凉,摇晃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他拿起金铃铛的那一刻,他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细,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低语,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喜……衣……在……箱……底……”

“……找到……它……穿……上……它……”

“……喜神……会……指引……”

“……代替……我……”

石头吓得手一抖,金铃铛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铃”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连忙捡起铃铛,惊恐地环顾四周。空荡荡的铺子里,只有他和这尊破败的喜神像,以及角落里那口未曾完工、如今更显诡异的喜棺。

是谁在说话?是师父赵福的鬼魂吗?还是……那个恐怖的红衣女人?或者……是这尊喜神像本身?

“喜衣……箱底……”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心中一动。他想起了那具被官府查封的喜棺。赵福说过,那是给城里那位老妇人女儿准备的“喜棺”。难道……线索在那里?

可是,官府查封了铺子,他一个半大的小子,怎么进去?而且,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

石头握紧了手中的金铃铛。那铃铛冰冷刺骨,却又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脑海中的声音虽然模糊,却似乎在指引着他一条路。

他看了一眼那具破败的喜神像,又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口被红绸覆盖的喜棺残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无论如何,他必须找到真相,找到活下去的方法。哪怕那意味着要再次踏入那个充满死亡和不祥的地方。

他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开了后门,趁着夜色,再次潜回了已经成为禁地的福禄棺材铺。他的目标,是那具被封存在官府命令下的、华丽的喜棺。他相信,答案,就在那棺材的箱底。

第四章:喜棺中的秘密与白衣怨灵

夜色如墨,金陵城早已陷入沉睡。福禄棺材铺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在夜风中摇曳,投下鬼魅般的光影。

石头屏住呼吸,悄悄来到铺子后门。他白天已经观察好了地形,后门的门闩并不牢固。他用一根捡来的细铁丝,费了些力气,终于将门闩拨开。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石头吓得心脏狂跳,连忙闪身进入,又将门轻轻关上。

铺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混合着之前残留的香烛纸钱的呛人气息。月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照进来,形成一道道惨白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一切都显得阴森而诡异。

石头借着微弱的光线,摸索着来到前堂。那尊破败的喜神像依旧倒在地上,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他不敢多看,径直走向后院。

后院比白天更加阴森。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像一个个扭曲的鬼影。那口巨大的桐油缸依旧漆黑如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石头强忍着不适,快步走到角落里,找到了那具被红绸覆盖的喜棺。

喜棺静静地停放在那里,红绸覆盖其上,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在惨白的月光下,这口本该象征喜庆的棺材,此刻却像一座沉默的坟墓,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石头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揭那层红绸。他的手刚刚碰到红绸,就感觉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上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红绸似乎粘在了棺盖上,揭开的瞬间,发出“刺啦”一声轻响。

红绸之下,是那具精美绝伦的棺木。金丝楠木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雕刻的百子千孙图、麒麟送子图,在朦胧的月色中若隐若现,本应是吉祥喜庆的图案,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冰冷。

石头颤抖着手,按照脑海中那个声音的指示,开始寻找棺材的箱底。他知道,这口棺材是赵福精心打造的,外面看起来天衣无缝,但或许有什么夹层或者暗格。

他仔细地敲击着棺木的每一寸地方,侧耳倾听声音的变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脏也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剧烈跳动。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棺材底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叩叩”声。他心中一动,连忙蹲下身,用手摸索着棺底的木板。果然,在靠近边缘的一块不起眼的木板接缝处,他感觉到了一丝松动。

他用指甲抠开缝隙,发现下面竟然还有一个隐藏的暗格。暗格不深,里面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小包。

石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连忙拿出小包,解开层层包裹的油布。里面露出来的东西,让他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那是一件……嫁衣。

一件极其华美的红色嫁衣,绣着金线勾勒的凤凰图案,裙摆上缀满了细碎的珍珠和宝石。在惨白的月光下,这件嫁衣红得刺眼,仿佛是用鲜血染成。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嫁衣虽然是新的,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类似于铁锈的腥气。

这不就是那位神秘老妇人定做的、要放进喜棺里的陪葬品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石头拿起那件嫁衣,入手冰凉,质感却异常顺滑。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嫁衣的一刹那,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

“……穿上……它……”

“……喜神……需要……新的……载体……”

“……她……会……来找……你……”

石头吓得差点把嫁衣扔掉。他强忍着恐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那个声音到底是谁?它在指引自己做什么?穿上这件诡异的嫁衣,难道就能找到活下去的方法?还是……会把自己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铺子门口传来。

“咚……咚……咚……”

缓慢而沉重,像是有人穿着沉重的绣花鞋在走动。

石头心中一惊,连忙熄灭了手中用来照明的火折子,闪身躲到一根巨大的房梁后面,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后院门口。紧接着,一个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石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素白色衣裙的女子,身形窈窕,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她赤着脚,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银铃便会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女子走到喜棺前,停了下来。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她的五官很美,却带着一种死一般的寂静和怨毒。尤其是她的眼睛,空洞无神,瞳孔深处却仿佛燃烧着两团幽幽的鬼火。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喜棺光滑的表面,嘴角勾起一抹凄厉的笑容。

“我的……新郎官……你准备好了吗?”她的声音嘶哑而诡异,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吉时……就快到了哦……”

石头躲在梁上,吓得浑身冰凉。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口中的“新郎官”又是指谁?

只见那白衣女子缓缓转身,目光扫过整个院子,最后落在了石头藏身的那根房梁上。她的眼神似乎穿透了黑暗和障碍,准确地锁定了石头的位置。

“哦?还有一只……小小的……替死鬼?”女子歪了歪头,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也好……多一个伴,喜神爷……应该会更高兴吧……”

她迈动脚步,缓缓地向房梁走来。她走路的姿态十分诡异,双脚似乎没有真正踩在地上,整个人都像是飘浮在空中。

石头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要么,冲出去拼死一搏;要么,就只能束手待毙。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手中的金铃铛。那个声音说过,这铃铛或许有用。

他悄悄从怀里掏出金铃铛,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它,只能下意识地摇晃了一下。

“叮铃——”

一声清脆悦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这铃声似乎有着某种奇特的力量。

正在飘向房梁的白衣女子,动作猛地一顿。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捂住了耳朵,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啊——!这是什么声音?!好痛!”

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身上的白色衣裙无风自动,长发疯狂地舞动着。她看向石头手中的金铃铛,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怨毒。

“是……是那个贱人的东西!是她!一定是她回来了!”

石头愣住了。贱人?她是谁?难道……是赵福的仇家?还是和这口喜棺有关的人?

白衣女子似乎被铃声暂时压制住了,她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身体不停地颤抖。石头趁着这个机会,连忙从房梁上滑落下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油布包裹,将那件诡异的红色嫁衣和金铃铛一起塞了进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后门跑去。

“别想走!你逃不掉的!喜神爷会抓住你的!啊——!”

白衣女子发出凄厉的尖叫,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石头不敢回头,拼命地向前跑,冰冷的恐惧和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不断前进。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筋疲力尽,才在一个僻静的巷口停了下来。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怀里的金铃铛依旧冰冷,但似乎不再那么灼人了。他打开油布包裹,看着里面那件红得刺眼的嫁衣和那枚诡异的铃铛,心中充满了疑问和后怕。

那个白衣女子是谁?她口中的“贱人”又是谁?赵福的死,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喜神像,喜棺,红绸,金铃铛……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巨大的、关于生死和诅咒的阴谋之中。而那个自称“喜神爷”的存在,恐怕并非什么带来吉祥的神明,而是一个需要用“喜物”和“活人祭品”来滋养的、恐怖的存在。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金铃铛。这东西,似乎是唯一能够对抗那个白衣怨灵的东西。同时,它也像是一把钥匙,能够打开通往真相的大门。

但这条路,注定充满了荆棘和危险。那个白衣女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而那个隐藏在喜神像背后的存在,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个知晓了部分秘密的“替身”。

石头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必须活下去,揭开这一切的谜团。哪怕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和恐怖,他也无所畏惧。

第五章:喜神祭祀与红绸秘闻

石头在城中一处废弃的破庙里暂时安顿下来。他不敢回福禄棺材铺附近,也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白天,他躲在破庙的角落里,梳理着脑海中混乱的信息;夜晚,他则紧紧握着那枚冰冷的、不发声的金铃铛,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那件诡异的红色嫁衣,被他用石头压在破庙的供桌底下,不敢再触碰。每次看到那鲜艳的红色,他都会想起那个白衣怨灵凄厉的眼神和痛苦的尖叫。

他反复回想着那个声音的指示:“喜神需要新的载体……穿上它……”难道,喜神真的需要依靠吞噬活人的灵魂或者某种特殊的“喜物”来维持存在?赵福的死,难道是因为他试图用那件嫁衣来替代自己,结果失败了?而那个白衣女子,她和喜神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是祭品?是守护者?还是……复仇者?

石头隐隐觉得,那个白衣女子口中的“贱人”很关键。能让一个充满怨气的女鬼如此怨恨,想必是夺走了她非常重要的东西,或许是她的爱人,或许是她的孩子,甚至……是她的生命。

而赵福,那个看似猥琐胆小的棺材铺老板,似乎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为什么会供奉喜神?仅仅是为了生意吗?还是……他本身就是某个古老仪式的执行者,或者……是那个“喜神”的仆从?

石头决定,要想解开谜团,就必须找到更多关于“喜神”和“喜棺”的信息。他想起赵福生前似乎提到过,金陵城南的老辈人中,流传着一些关于古代祭祀和丧葬习俗的秘闻。

于是,他白天便小心翼翼地离开破庙,混迹于市井之间,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聚集的地方,比如茶馆、酒肆,竖起耳朵,听着那些口耳相传的古老故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他从一个须发皆白、看起来颇有见识的老说书先生口中,听到了一段关于古代“喜神祭”的禁忌传说。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金陵一带曾流行着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叫做“喜神祭”。这种祭祀并非为了祈求普通的福泽,而是与王公贵族的婚丧嫁娶,特别是冥婚有关。祭祀的核心,便是供奉一尊特殊的“喜神”。

这尊喜神,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吉庆之神,而是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存在。传说,它是用夭折的孩童魂魄,混合着至阳之人的精血,再以秘法炼制而成,寄托于特制的木像或布偶之中。它能够沟通阴阳,操纵生死,尤其擅长将将死之人的阳寿或者将亡之魂,转化为维持自身存在的“养分”。

进行“喜神祭”的家族,往往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可能是为了让家族的年轻女子顺利嫁入豪门(即使是冥婚),也可能是为了给患有怪病的继承人冲喜,甚至是……为了炼制某种邪术,获取长生或力量。而作为祭品的“喜神”,则需要定期用“喜物”来喂养。

所谓的“喜物”,并非寻常的喜庆物品。最上等的“喜物”,是即将成婚却意外身亡的女子的嫁衣,尤其是那些身份高贵、怨气极重的女子的嫁衣。这种嫁衣吸收了死者强烈的执念和不甘,蕴含着极为强大的“阴喜”之力,是维持“喜神”力量的最佳食粮。

次一等的“喜物”,则是用特殊方法炼制的“喜棺”。这种棺材通常用百年阴沉木或金丝楠木制成,内外雕刻繁复的阴阳图案,棺内放置各种象征喜庆的物品和符箓,专门用于盛殓那些被选为“喜神祭品”的女子。在特定的日子,将“喜衣”放入“喜棺”,再举行一场特殊的仪式,就能让“喜神”汲取到足够的力量。

而主持这种祭祀的,往往是世代相传的“守棺人”家族。他们表面上是普通的棺材铺老板、仵作或者阴阳先生,暗地里却掌握着这些禁忌的知识和仪式流程。

老说书先生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据说啊,这‘喜神’极其邪门!一旦反噬,后果不堪设想!它会先将祭祀它的‘守棺人’吞噬殆尽,然后寻找下一个活人作为新的载体。而那些被用来做‘喜棺’和‘喜衣’的女子,更是怨气冲天,死后化为厉鬼,日夜缠着‘喜神’和与之相关的人,寻求报复!”

石头听得心惊肉跳,冷汗直流。这番话,简直就是为他经历的一切做了最贴切的注解!

福禄棺材铺的赵福,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守棺人”家族的后裔!他供奉的那尊喜神像,就是传说中用邪术炼制的邪物!而他之所以生意冷清后变得疯狂,正是因为他无法再获得足够的“喜物”来喂养“喜神”,导致“喜神”力量衰退,开始反噬他自己!

那具奢华的喜棺,恐怕就是为那位神秘老妇人的女儿准备的“喜物”!而那件红嫁衣,则是更重要的“阴喜”祭品!赵福偷走红嫁衣,很可能是想用它来暂时安抚“喜神”,或者……想自己成为那个“新载体”?结果却失败了,反而被“喜神”或者相关的存在杀死。

那么,那个白衣怨灵呢?她很可能就是那位老妇人女儿的鬼魂!她穿着那件被注入了强大怨念的嫁衣,被强行放入喜棺,成为“喜神祭”的牺牲品。她死后怨气不散,化为厉鬼,回来复仇!

而赵福偷走的红嫁衣,很可能就是引她回来的关键!或者说,那件嫁衣本身就附着着她的灵魂和怨念!

至于那个声音……石头想起了那个声音的低语:“……喜神……会……指引……代替……我……” 这声音的主人,会不会是……之前的某个“守棺人”?或者……是某个同样成为了“喜神”祭品的受害者,留下了某种警告或者线索?

石头越想越觉得心惊。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卷入的是一个多么古老、多么邪恶的漩涡。而那个白衣怨灵,显然已经盯上了他,把他当成了下一个目标,或者……下一个“喜物”的载体?

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他手里有那枚神秘的金铃铛,似乎是克制那个白衣怨灵的关键。他还知道了“喜神祭”的大致真相,这或许是他对抗这一切的唯一依仗。

但是,他还缺少一个最重要的环节——那个主持祭祀的“守棺人”家族,或者说,那个隐藏在喜神像背后的真正力量,到底是什么?那个声音的主人,又想告诉他什么?

他回想起赵福生前念叨过的一个名字,一个地名——“阴山渡口”,“万鬼窟”。

据说,在金陵城外的阴山深处,有一个神秘的渡口,传说连接着阴阳两界。而渡口附近,有一个被称为“万鬼窟”的地方,是古代乱葬岗的遗址,阴气极重,百鬼聚集。很多关于邪术和禁忌的传说,都与那个地方有关。

难道……赵福的“喜神”之力,或者那个“喜神”本身,就来源于那个不祥之地?

石头决定,必须去一趟阴山渡口,探寻那个“万鬼窟”。也许,在那里,他能找到关于“喜神”和那个神秘声音的最终答案。同时,他也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因为那个白衣怨灵,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将那件红嫁衣和金铃铛重新包好,贴身藏好。然后,趁着夜色,再次离开了破庙,向着城外那片未知的、充满恐怖传说的阴山走去。

前方的道路,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和危险。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唯有直面这无尽的恐怖,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第六章:阴山渡口与万鬼哭嚎

离开金陵城,向着西南方向前行。越往城外走,人烟越发稀少,道路也变得崎岖难行。傍晚时分,石头终于来到了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这里树木茂密,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而腐朽的气味,与金陵城的繁华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根据老说书先生提供的线索和赵福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石头判断,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阴山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林间显得愈发阴森恐怖。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鬼魂在哭泣。石头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握着手中的金铃铛,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他走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时,终于来到山脚下的一条湍急的河流边。河上横跨着一座破旧不堪的石拱桥,桥身爬满了藤蔓和青苔,看起来摇摇欲坠。桥的对岸,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破旧的渡口,停靠着几艘破烂的小船。

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阴山渡口了。

石头深吸一口气,走上摇摇晃晃的石桥。脚下的河水浑浊而湍急,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他不敢多看,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走到桥中央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嘻嘻嘻……又一个来找死的……”

石头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穿破烂官服、头戴乌纱帽、脸色惨白如鬼的家伙,正飘浮在半空中,对着他阴森地笑着。他的双脚悬在空中,并没有踩着任何东西。

“鬼差?”石头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握紧了金铃铛。

“鬼差?”那鬼差嗤笑一声,“我不是鬼差,我是这里的‘引路人’。嘿嘿,多少年了,终于又有人能踏上这座桥了。”

“引路人?”石头不解地看着他。

“是啊,”鬼差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凡是要去阴山深处,特别是万鬼窟的人,都需要经过我的指引。当然,代价是……留下一点‘买路财’。”

石头心中警惕,不动声色地说:“前辈想要什么?”

“买路财嘛……”鬼差绕着石头飘了一圈,鼻子凑近石头身上嗅了嗅,突然眼睛一亮,“嗯,不错不错,身上带着‘喜物’的香味,还有……怨气的味道!看来是个有趣的小家伙!这样吧,把你身上那件红色的嫁衣交出来,我就送你一程!”

石头心中一凛,果然,他身上的红嫁衣和金铃铛,早就暴露了他的行踪!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向怀中,假装去拿嫁衣,同时暗中将另一只手的金铃铛攥紧。

“不好意思,前辈,那件嫁衣对我很重要,不能给你。”石头缓缓摇头。

“哦?”鬼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鬼差猛地伸出两只惨白而干枯的手爪,朝着石头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石头早有防备,猛地向旁边一闪,同时右手一扬,将手中的金铃铛朝着鬼差掷了过去!

“叮铃——!”

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金铃铛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所过之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鬼差的手爪在距离石头咫尺之遥时,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猛地缩了回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这是什么东西?!好痛!”鬼差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爪,上面竟然出现了一道道焦黑的痕迹。

石头趁机拔腿就跑,向着对岸的渡口冲去。

“别跑!给我站住!”鬼差怒吼着,再次追了上来。但似乎金铃铛对他的克制非常明显,他不敢再轻易靠近,只是远远地跟着,不断发出威胁的叫骂声。

石头不敢停留,用尽全力奔跑。终于,他冲到了桥头,跳上了岸边一艘破烂的小船。

船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艄公,正悠然自得地抽着旱烟,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老丈,麻烦送我到对岸!”石头气喘吁吁地说道。

老艄公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穷追不舍的鬼差,淡淡地说:“过阴山渡,需渡阴魂鬼。客官身上煞气缠身,怨念深重,我这渡船……怕是不好走啊。”

“老丈,救命!后面有东西要抓我!”石头急切地说道。

老艄公摇了摇头,吐出一口烟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渡船,有来有往,既然来了,就得给足过河钱。”

“过河钱?要多少?”石头急忙问道。

“不多不少,”老艄公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替身’。”

“替身?”石头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恐怕是要用自己的阳寿,或者……拿活人的性命来交换。

“老丈,我没有替身……”石头绝望地说道。

“那就用你的魂来抵吧。”老艄公说着,拿起了船桨。那船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当它划破水面的瞬间,石头感觉周围的温度骤降,河水也开始翻腾起来,冒出阵阵黑气。

鬼差看到这一幕,似乎更加兴奋了,在后面嘶吼着:“哈哈哈!死吧!死吧!都给我死吧!”

就在这危急关头,石头突然想起了怀中的金铃铛。他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掷出铃铛时,感觉自己和铃铛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铃铛。

“叮铃——叮铃——”

他轻轻地摇晃起来。随着铃声响起,一股无形的屏障在他身前展开。那些翻腾的黑气和鬼差发出的怨气,撞在屏障上,竟然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如同冰雪消融一般消散了。

老艄公划桨的动作也一顿,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石头手中的铃铛:“果然是‘镇魂铃’……难怪……”

鬼差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镇魂铃?!那不是……那不是传说中……”

石头也没有想到这铃铛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他趁机催促道:“老丈!快开船!”

老艄公深深地看了石头一眼,不再多言,用力划动船桨。小船缓缓地驶离岸边,向着河心漂去。

身后的鬼差似乎不敢靠近这铃铛的力量,只能在岸边愤怒地咆哮着,最终不甘地消失在晨雾之中。

渡河的过程异常平静。但石头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紧紧握着金铃铛,警惕地看着四周。阴沉的天空,浑浊的河水,以及对岸那片更加黑暗、更加阴森的林地,都让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终于,小船靠岸了。这是一个更加荒凉、更加破败的渡口。岸边杂草丛生,几艘朽坏的木船半埋在泥沙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到了。”老艄公将船系好,对石头说道,“前面就是万鬼窟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石头跳下船,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老艄公:“多谢老丈。”

老艄公却没有接,只是摇了摇头:“因果循环,自有定数。这银子,你还是留着保命吧。记住,万鬼窟中,莫信任何人,莫贪任何物,尤其是……与‘喜’有关的任何东西。”

说完,老艄公调转船头,很快就消失在了晨雾之中。

石头站在荒凉的渡口,望着眼前这片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金铃铛,迈开脚步,向着那片被浓雾笼罩、不时传来阵阵若有似无的鬼哭狼嚎之声的万鬼窟,一步步走去。

第七章:万鬼窟中的真相与最后的仪式

万鬼窟内,伸手不见五指,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檀香与尸油混合的古怪气味。

石头只能凭借着听觉和触觉,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四周寂静无声,却又仿佛处处都隐藏着危机。脚下的土地湿软泥泞,不时踢到一些坚硬冰冷的物体,不知道是兽骨还是人骨。

那若有似无的鬼哭狼嚎之声,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又似乎就在耳边响起,让人分不清虚实,心神不宁。石头紧了紧手中的金铃铛,那冰冷的触感和隐约传来的“叮铃”轻响,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些微弱的光芒。石头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穿过一片茂密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溶洞顶部悬挂着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利剑。溶洞中央,竟然有一片小小的、暗红色的湖泊。湖面上,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扭曲的鬼影,发出阵阵哀嚎和哭泣声,正是他一路听到的鬼哭狼嚎的来源。

而在湖泊的对岸,耸立着一座简陋的、用黑曜石和人骨搭建起来的祭坛。祭坛上,摆放着一个东西——赫然是赵福铺子里那尊破败不堪的喜神像!

此刻,喜神像被无数条黑色的、如同血管般的藤蔓缠绕着,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血液干涸后的痕迹。那些鬼影似乎在不断地向喜神像汇聚,发出虔诚而又痛苦的哀嚎,仿佛在进行某种邪恶的朝拜。

而在祭坛周围,石头看到了更加惊悚的一幕。

几个身穿破烂衣衫、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人,像行尸走肉一样,跪在祭坛周围,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地往火盆里添加着黑色的粉末。火盆里燃烧的,似乎是某种动物的骨头和人的毛发,发出刺鼻的气味。

而在祭坛的最前方,一个身穿血红色长袍、面容狰狞扭曲的身影,正高高站在一块岩石上,俯视着下方的一切。他\/她的手中,赫然拿着一根白骨制成的权杖,权杖顶端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散发着幽幽红光的宝石。

“伟大的喜神啊……”那个红袍身影发出一阵嘶哑而狂热的笑声,“您看,新的‘祭品’已经送来了……”

石头心中一惊,这个红袍人,难道就是隐藏在赵福背后的那个“守棺人”?或者说,是喜神力量的操控者?

他下意识地想要躲藏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个红袍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猛地转过头,一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

“哦?还有一个……带着‘镇魂铃’的小家伙?”红袍人发出刺耳的笑声,“看来,赵福那个废物,还是留下了点东西。不过,也没关系,正好……用你来完成最后的仪式!”

他举起手中的白骨权杖,指向石头:“来人!抓住他!用他的血,来唤醒沉睡的喜神!用他的魂,来献祭给伟大的喜神!”

那些原本跪在地上的枯槁之人,听到命令,如同丧尸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着石头缓缓逼近。他们的眼中没有丝毫神采,只有麻木和疯狂。

石头心中大骇,转身就想逃跑。但溶洞空间有限,后方就是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湖泊。他很快就被那些枯槁之人围了上来。

就在这时,石头手中的金铃铛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急促而响亮的“叮铃铃”声!

那些逼近的枯槁之人听到铃声,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纷纷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痛苦和恐惧的表情,不断后退。

“嗯?!”那个红袍人发出一声惊疑,“镇魂铃?!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他死死地盯着石头手中的铃铛,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嫉妒:“果然……果然是‘她’的遗物……看来,‘她’并没有完全消失……”

“她?是谁?”石头一边警惕地应付着周围的枯槁之人,一边大声问道。

“她是……上一个‘失败品’……”红袍人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露出扭曲的表情,“她试图反抗,试图摧毁喜神……最终,被我们联手镇压在了这万鬼窟的最深处……但这该死的铃铛,却成为了她唯一的念想和……武器……”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溶洞中央那片暗红色的湖泊,突然剧烈地翻腾起来!湖面上漂浮的无数鬼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啸!一股恐怖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从湖底弥漫开来!

“不好!是‘她’!是那个贱人要出来了!”红袍人脸色大变,对着那些枯槁之人吼道,“快!快举行最后的仪式!不能让她出来!”

枯槁之人再次疯狂地蠕动起来,将手中的黑色粉末更多地撒入火盆。火焰骤然升高,冒出滚滚黑烟。

红袍人高举权杖,口中念念有词,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随着咒语声,祭坛上的喜神像开始散发出妖异的红光!缠绕在喜神像上的黑色藤蔓如同活过来一般,疯狂地舞动着,汲取着火盆中的黑气和周围鬼影的怨念!

石头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沉重。那股来自喜神像的邪恶力量,似乎正在侵蚀着他的心智。

“不行……不能让他们得逞……”石头咬紧牙关,努力保持清醒。他知道,自己不能被这股力量控制。他再次摇晃起手中的金铃铛。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溶洞中回荡,如同黑暗中的一缕曙光。那些试图靠近他的枯槁之人,再次被铃声逼退。就连那翻腾的湖水和狂暴的黑烟,似乎也受到了一丝影响,动作微微一滞。

“没用的!”红袍人疯狂地叫嚣着,“在伟大的喜神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你的铃铛,最终只会成为唤醒她的钥匙!”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湖底的翻腾达到了顶峰!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湖心!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无尽怨恨和冰冷寒意的气息,从漩涡中心疯狂地涌出!

紧接着,一只苍白而纤细的手,猛地从漩涡中伸出,一把抓住了漩涡边缘!

那只手……美得惊心动魄,却又透着一种死一般的冰冷和死寂。

紧接着,一个穿着鲜红嫁衣的身影,缓缓地从漩涡中升起。

正是石头在福禄棺材铺后院见到的那个白衣怨灵!

不,此刻的她,不再是白衣。她穿着一身绣着金线凤凰的、华美而破旧的红色嫁衣,裙摆湿漉漉的,滴落着漆黑的、如同墨汁般的液体。她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容貌,但露出的那双眼睛,却充满了无尽的怨毒、痛苦和……一丝清明。

她的身体周围,环绕着无数扭曲的鬼影和怨念,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强大威压。整个溶洞都在这股威压下颤抖,钟乳石上不断落下石块。

“呵呵呵……”她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我……终于……出来了……”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祭坛上那尊散发着红光的喜神像上,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实质般冰冷:“原来……是你……窃取了我的力量……”

然后,她的目光转向了红袍人,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杀意:“还有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窃食者!”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石头身上。当她看清石头手中的金铃铛时,眼神微微一凝,似乎认出了什么。

“是你……带着……‘它’……”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一丝困惑,一丝警惕,甚至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桀桀桀……”红袍人看到她出现,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发出了更加疯狂的笑声,“太好了!‘她’终于出现了!这样,就不用再担心她回来复仇了!兄弟们!动手!用‘她’的血,彻底摧毁这喜神像!让喜神的力量,完全属于我们!”

那些枯槁之人再次嘶吼着,朝着红衣女子扑了过去。同时,红袍人也举起了权杖,一道道红色的光芒从权杖顶端射出,攻向女子。

红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张开双臂,身上的红嫁衣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充满悲伤和愤怒的力量,从她身上扩散开来!

“以我之魂……祭我之恨……”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周围的鬼影和怨念仿佛受到了召唤,疯狂地朝着她汇聚而来,在她身前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由怨念组成的巨大凤凰虚影!

“焚尽……一切……”

凤凰虚影发出一声震天怒鸣,冲天而起,然后狠狠地撞向了祭坛上的喜神像!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溶洞中回荡!刺眼的光芒和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瞬间扩散开来!

祭坛瞬间被摧毁!喜神像在怨念凤凰的撞击下,寸寸碎裂,化为齑粉!缠绕在上面的黑色藤蔓也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迅速枯萎、断裂!

红袍人和那些枯槁之人,在这股恐怖的力量面前,如同蝼蚁一般,瞬间被掀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口吐鲜血,失去了行动能力。

整个溶洞都在剧烈地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石头被这股冲击波震得连连后退,幸好金铃铛散发出一层无形的光罩,将他护在其中。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这毁天灭地般的一幕。

怨念凤凰在摧毁喜神像之后,光芒渐渐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红衣女子的身体也变得有些虚幻,她踉跄了一下,看向石头,眼神复杂。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身上的……‘镇魂铃’……”

石头看着她,鼓起勇气问道:“你……到底是谁?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子沉默了片刻,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和疲惫。

“我……曾经是金陵城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名叫……苏婉容。”她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被家族反对……他们……把我当成祭品,献给了这个所谓的‘喜神’……用我的嫁衣,用我的怨念……炼成了这邪物……”

“我被困在这里……受尽折磨……与这喜神的力量对抗了百年……”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幻,“我找到了‘镇魂铃’,那是之前一个守棺人的女儿留下的……据说,它能克制喜神的力量……我一直在等待机会……”

“刚才那个……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强大的……守棺人……他们一直靠着吸食‘喜物’和活人祭品……来维持喜神的力量……”

石头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充满了震撼和愤怒。这是一个多么残忍和邪恶的循环!

“那你……现在……”石头看着她即将消散的身体,有些担忧地问道。

“我的仇……报了……”苏婉容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但眼神中也充满了不舍,“喜神……彻底消失了……我的怨念……也该散去了……”

她看向石头手中的金铃铛,眼中闪过一丝留恋。

“这铃铛……本该属于你……或许……它能在你身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拿着它……活下去……”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忘记这里的一切……好好……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影彻底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枚金铃铛,静静地悬浮在石头面前,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

溶洞依旧在摇晃,但似乎稳定了一些。那些枯槁之人和受伤的红袍人,生死不知。

石头捡起悬浮的金铃铛。铃铛入手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温暖。他看着空荡荡的溶洞,又看了看手中的铃铛,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失去了苏婉容的指引,也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这个地方。但他知道,从今往后,他的人生已经完全改变。他不再是那个胆小的棺材铺学徒石头,他的命运,似乎与这神秘的“喜神”、诡异的“喜棺”以及那无尽的幽冥,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他将金铃铛紧紧握在手中,感受着那股温暖的力量。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来时的路,一步步走去。前方的路依旧黑暗而未知,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只要这枚“镇魂铃”还在,他就不会放弃寻找真相,不会放弃……活下去。

尾声:新的旅程

当石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终于走出阴山,看到远处金陵城模糊的轮廓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一夜的惊心动魄,如同一个漫长而真实的噩梦。他失去了福禄棺材铺的栖身之所,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他将那件红嫁衣和金铃铛小心地贴身藏好。那件嫁衣依旧红得刺眼,但似乎失去了之前的邪气,只剩下无尽的悲伤。而那枚金铃铛,则散发着淡淡的暖意,仿佛在守护着他。

他没有回金陵城,而是在金陵城外的一个小镇上,用身上仅剩的一点盘缠,租了一间简陋的民房,打算先安定下来,再慢慢谋划未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石头的的生活逐渐恢复了平静。他找了一份在码头扛货的活计,虽然辛苦,但至少能勉强糊口。他不再提起过去的事情,也尽量避开与人谈论关于棺材、祭祀或者鬼怪的话题。那段经历,如同一个深刻的烙印,永远刻在了他的心里,但他努力将它尘封起来。

只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夜深人静之时,他偶尔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梦中,他总会回到那个阴森的福禄棺材铺,看到那尊破败的喜神像,听到那白衣怨灵凄厉的尖叫,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阴气和怨念。

他会惊恐地坐起身,下意识地摸向枕边的金铃铛。每次触摸到那枚冰凉而温暖的铃铛,他心中的恐惧才会慢慢散去。

他不知道苏婉容是否真的彻底消散了,也不知道那个最后的守棺人红袍人后来怎么样了。金陵城南的福禄棺材铺遗址,据说后来被官府彻底拆除,改建成了一个仓库,从此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那个神秘的红绸喜棺,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直到有一天。

那天,石头正在码头卸货。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找到了他。男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面色白皙,眼神锐利,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请问……是石兄弟吗?”男人微笑着问道。

石头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在下姓刘,是城南‘永安’当铺的掌柜。”男人递上一张名帖,“冒昧打扰,是想向石兄弟打听一些事情。”

“刘掌柜有事?”石头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刘掌柜笑了笑,压低了声音:“石兄弟,不必紧张。我只是听说……你似乎对一些……特殊的旧物,比较有兴趣?”

石头心中一凛。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也不知道对方所说的“特殊的旧物”指的是什么。

“我不明白刘掌柜的意思。”石头故作镇定地说道。

刘掌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物件,递到石头面前。

“石兄弟,你看看这个。”

石头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红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块……残破的、沾染着暗红色污迹的……红绸!

那红绸的质地和颜色,与他当年在福禄棺材铺门口看到的,以及后来在喜神像身上披着的,一模一样!

石头的心脏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刘掌柜看着他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石兄弟是见过它的。那么,关于‘喜神’,关于‘喜棺’,关于‘阴山渡口’和‘万鬼窟’……石兄弟是否也知道些什么呢?”

石头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刘掌柜,他终于明白,自己平静的生活,恐怕……又要结束了。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庞大势力,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金铃铛。铃声在心中无声地响起,带着一丝警惕,一丝决心。

看来,他与“喜神丧鬼”的纠葛,还远远没有结束。新的旅程,或者说,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他手中的这枚“镇魂铃”,或许将是他未来唯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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