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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贞元十七年,秋,夜。

长安城浸在墨色的苍穹之下,白日里的喧嚣繁华已被沉沉的暮霭与更夫的梆子声消磨殆尽。朱雀大街空旷寂寥,只有偶尔几声犬吠划破寂静,旋即又被无边的夜色吞没。西市的灯火早已熄灭,曾经车水马龙、胡商云集的盛景,此刻只剩下幽深的巷陌和紧闭的铺门,仿佛一头巨兽沉睡时的喘息。

卢焕,一个来自江南小镇的年轻举子,正独自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今夜,他本与几位同窗好友相约在平康坊听曲,奈何囊中羞涩,又恐误了明日早课,便提前告辞,独自踏上归途。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动他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青色布衫,也吹起他心头的一丝怅惘。功名未就,前路茫茫,此刻的他,只觉得这偌大的长安城,比家乡的山路还要难走。

为了抄近路,他拐进了西市旁边一条名为“柳絮”的小巷。这条巷子平日里就少有人至,夜晚更是显得格外阴森。两侧高矮不一的院墙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魅。脚下的青石板路面湿漉漉的,不知是露水还是别的什么,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吧嗒”声,在这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

卢焕拢了拢衣襟,加快了脚步。他想起白天听到的传闻,说这柳絮巷附近,曾出过几桩离奇的失踪案。失踪的都是些外来的客商或走卒贩夫,官府查了许久,也毫无线索,最终只能不了了之。有人说,是遭了贼人;也有人说,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年轻的书生读书虽多,但毕竟涉世未深,此刻听风是雨,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咯吱……”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像是鞋底碾过石子的声音。卢焕猛地回头,只见一条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巷子更深处的黑暗里。他心跳骤然加速,攥紧了袖中的折扇,强作镇定地喝道:“谁?!”

回答他的,只有风吹过墙缝发出的呜咽声,以及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

“莫不是眼花了?”他安慰自己,脚下却不敢再停,几乎是小跑起来。巷子似乎比他记忆中要长得多,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两旁的院落黑漆漆的,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那是巷子尽头一座宅院的大门。门檐下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光影模糊。卢焕心中一喜,以为找到了出路,刚要加快脚步,却猛地刹住了脚。

那宅院的大门,虚掩着。

一道约莫半指宽的缝隙,透出里面更加深沉的黑暗,仿佛一张咧开的嘴,无声地邀请着。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那虚掩的门缝里,似乎隐隐约约飘散出一股……腥甜的气味。

那不是寻常的猪羊之血的味道,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铁锈般的腥气,还夹杂着一丝……腐败的甜腻。

卢焕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吐出来。他本能地想要退缩,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然而,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门内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嗬……嗬……”

那声音低沉而嘶哑,不似人声,倒像是某种牲畜在喉咙深处发出的痛苦的喘息,又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贪婪。

是马吗?这附近似乎没有马厩。卢焕心中疑惑更甚。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好奇心压过了恐惧。也许,那只是哪家的马受了惊?或者,是哪家在深夜磨刀?

他从怀里摸出随身携带的防身用的小刀,紧紧攥在手里,另一只手则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吱呀——”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第一章:地狱之门

门后的景象,并非卢焕预想中的庭院或马厩,而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那黑暗仿佛有实质,粘稠地包裹着他,吸入他肺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

他侧耳倾听,那奇怪的嘶鸣声似乎更近了,就在门后的黑暗中。同时,他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一种“咔嚓咔嚓”的,像是骨头被碾碎,又像是某种东西在啃噬木头的声音。

“有人吗?”卢焕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发颤,“在下路过此地,无意冒犯。”

没有人回应。只有那诡异的声响,以及那越来越浓烈的腥甜气味。

他定了定神,借着门外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步。脚下的地面不再是青石板,而是变成了夯实的泥土,十分松软,踩上去悄无声息。

“咔嚓……”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

卢焕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转身去拉门,但那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钉死了一样,纹丝不动。他用力拍打着门板,大声呼救,但声音仿佛被黑暗吞噬,传不出去分毫。

绝望之际,他手中的小刀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借着月光,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根断裂的木棍,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污渍。

血?!

卢焕的心沉到了谷底。这里绝不是普通的民宅!

他不再犹豫,握紧小刀,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摸索前进。黑暗中,他撞到了几件柔软的物体,触手冰凉,似乎是麻袋。他踢开麻袋,继续往前走。

渐渐地,那股腥甜的气味越来越浓,几乎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同时,他也听到了清晰的水流声,似乎就在前面不远处。

走了大约十几步,前方出现了一片稍微开阔的区域。月光透过头顶某个破损的穹顶或窗户洒下来一点微光,勉强照亮了脚下的路。

眼前的一幕,让卢焕如坠冰窟,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晕厥过去。

他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地窖入口处。地窖的边缘是用粗糙的石头垒砌而成,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而那股浓烈的腥甜气味,正是从这地窖中散发出来的。

地窖口凌乱地堆放着一些东西——是一些人的肢体!手臂、腿、躯干……残缺不全,血肉模糊,有些还挂着没有完全凝固的血块。那些麻袋里装的,似乎也是类似的碎肉。

而在地窖旁边的地上,还有一具完整的尸体!那人穿着粗布衣服,看样子像是普通的雇工或仆役,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喉咙被利器割开,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泥土。他的身旁,散落着一把沾满血污的斧头。

“咔嚓……咔嚓……”

那声音还在继续,这一次,卢焕听得更加真切。那声音并非来自地窖,而是来自地窖口旁边的一堆……东西。

他颤抖着,一步步靠近。借着头上的微光,他看清了那堆“东西”是什么。

那是马粪。

堆积如山的马粪,散发着浓烈的腥臊气味,几乎掩盖了那股人肉的腥甜。而在马粪堆的旁边,赫然拴着几匹马。

那些马,体型异常高大健壮,皮毛油光水滑,在黑暗中泛着一种不祥的青黑色光泽。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绿光,透着一种非同寻常的警觉和……饥饿。

它们似乎察觉到了卢焕的到来,停止了正在进行的动作(卢焕现在才明白,那“咔嚓”声是它们咀嚼某种硬物的声音),齐齐转过头,用那双诡异的眼睛盯着他。

马,本应是温顺的动物,但此刻,这几匹马身上却散发着浓烈的凶煞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卢焕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终于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一个屠宰场?不,不对。这里处理人,用活生生的人,喂这些……怪物!

他终于想起了那些离奇的失踪案。难道,那些失踪的人,最终都来到了这里,成了这些恶马的食粮?!

“嗬……嗬……”

低沉的嘶鸣再次响起,这一次,充满了威胁的意味。那几匹马站了起来,体型更加骇人,它们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朝着卢焕逼近。

卢焕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站起来,想要逃跑。但地窖口的路似乎只有一条,而他身后的门已经被封死。那几匹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马,堵住了他唯一的去路。

他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手中紧握着那把毫无用处的小刀,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马眼,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不……不要过来……”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

为首的一匹黑马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扬起前蹄,似乎下一刻就要踏碎他的头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地窖深处传来:

“孽畜!还不退下!”

随着这个声音,那几匹狂躁的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瞬间安静下来,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卢焕,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紧接着,一个佝偻的身影,举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从地窖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第二章:马厩主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六十上下的老者,身材干瘦,穿着一身油腻发黑的皮袄,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一双眼睛浑浊而锐利,像是鹰隼一般。他手里提着一盏豆油灯,昏黄的光芒映照着他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

老者看了一眼那些安静下来的马,又看了一眼吓得瑟瑟发抖、瘫坐在地上的卢焕,眉头微微皱起,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深夜闯入此地?”

卢焕惊魂未定,指着那些马,语无伦次地说道:“马……马……它们要吃我!还有……还有外面那些……”他指了指地窖口外那些尸骸和碎肉。

老者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叹了口气,将油灯放在地窖口旁的一个石墩上,灯光照亮了他身边一个巨大的木槽。木槽里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散发着浓烈的腥甜,与空气中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哼,”老者冷哼一声,“胆子倒是不小,竟然能找到这里来。说吧,是谁指使你来的?官府?还是……其他什么人?”

卢焕连连摇头:“不……没有人指使!我只是路过,误入此地……求老丈行个方便,放我出去!”

“误入?”老者嗤笑一声,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卢焕,“这条巷子,平日里连野狗都不会钻进来,你一个读书人,半夜三更,会‘误入’这种地方?”

卢焕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或者说看到了奇怪的黑影吧?

老者也不与他多辩,只是弯下腰,捡起地上那把沾血的斧头,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走到卢焕面前,将斧头递给他。

卢焕惊恐地看着那把斧头,连连后退:“老……老丈这是何意?”

“何意?”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缺了门牙的嘴巴笑起来像个黑洞,“老夫见你骨骼清奇,不如就留下吧。‘马儿’们最近胃口不太好,正好需要些新鲜的‘补品’。”

说着,他竟然举起斧头,朝着卢焕当头劈来!

卢焕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凭借本能向旁边一滚,险险躲过了这致命一击。斧头劈在旁边的泥地上,溅起一片泥土。

“啊!”卢焕惊叫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转身就往地窖里冲。

与其被外面的恶马或这个老魔头杀死,不如跳进地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孽障!回来!”老者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书生竟然如此大胆,怒吼一声,也跟着追进了地窖。

卢焕冲进地窖,一股更加浓烈的、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地窖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凭着感觉,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身后传来老者愤怒的咆哮和沉重的脚步声。那几匹被暂时安抚下去的马,似乎也再次骚动起来,发出威胁的嘶鸣。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用网!快用网!”

黑暗中,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看来,这里并非只有老者和那几匹马。

卢焕慌不择路,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倒在地。他刚要爬起来,就感觉身上被什么粗糙的东西罩住,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扔到了一片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他挣扎着抬起头,借着从地窖口透下来的微弱光线,看到自己身处一个更大的空间。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围场,四周是高高的石壁,石壁上布满了抓痕和撞击的痕迹。围场的中央,有一个更加巨大的石制马槽,比外面那个木槽大了数倍。

而在围场的边缘,有几个手持兵刃的汉子,正狞笑着朝他围了上来。他们个个面目狰狞,眼神凶狠,显然都是惯于行凶的之徒。

那个老者,此时也走了进来,手中依旧提着那盏油灯。他走到卢焕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小子,现在知道怕了吗?”老者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只要你说出实情,老夫或许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卢焕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他看着周围凶神恶煞的汉子和那个阴鸷的老者,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极其凶险的境地。

“没人……没有人派我来……我真的只是路过……”他哭喊着哀求道。

“路过?”老者脸上的假惺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狰狞,“哼,这地方,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路过’的?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先饿他几天,我看他还嘴硬不硬!把他关到最里面的‘笼子’去!”

几个汉子立刻上前,粗暴地将卢焕从地上拎起来,像拖拽一件货物一样,朝着围场深处走去。

卢焕挣扎着,哭喊着,但无济于事。他被拖到了围场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用粗大铁条围成的牢笼,不过两三尺见方,里面铺着一些干草,散发着恶臭。

他被扔进了笼子里,“哐当”一声,铁门被锁死。他蜷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外面。老者和那些汉子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铁笼外,冷冷地看着他。

“小子,好好享受你的‘晚餐’吧。”老者指着围场中央那个巨大的石槽,阴森地说道,“很快,就会有‘美味’送来。我们的‘马儿’们,可都饿坏了。”

说完,他带着手下转身离开了地下围场,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关上,发出“咔哒”一声,彻底断绝了卢焕的希望。

黑暗重新笼罩了一切,只剩下远处石槽附近,隐约传来几匹马咀嚼和低吼的声音。

卢焕瘫坐在冰冷肮脏的稻草上,绝望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命运。他将成为那些“马儿”的食物,或者更糟。

他闭上眼睛,耳边只剩下自己恐惧的心跳声,以及那若有若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他后悔了,他不该为了抄近路,走进这条该死的巷子。他更后悔,不该点燃了那份不该有的好奇心。

第三章:人肉饲马

接下来的几天,卢焕是在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中度过的。

他被困在那个狭小、肮脏的铁笼里,与外界隔绝。每天,只有人会从铁笼外丢进来一些发霉的干粮和浑浊的水,勉强维持他的生命。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围场里不时传来的马嘶声、汉子们的谈笑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压抑的、类似于哭泣或惨叫的声音。

他知道,那些声音意味着什么。恐惧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他尝试过呼喊,尝试过敲打铁笼,但都无济于事。那些看守他的人,对他视若无睹,仿佛他只是一头待宰的牲畜。

他开始观察。透过铁笼的缝隙,他能隐约看到围场中央那个巨大的石槽。每天,都会有一些人被带到石槽边。那些人大多衣衫褴褛,眼神呆滞,看起来像是被囚禁了很久,或者是从外地骗来的。他们会被几个壮汉粗暴地按住,然后用刀割开喉咙,鲜血会流入石槽中。有时,他们甚至会被活着剖开腹腔,取出内脏,丢入石槽。

卢焕不敢再看,只能紧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但那些血腥的画面和惨叫声,依旧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

他看到,石槽里的血液和内脏会被那些高大的黑马贪婪地舔舐、啃食。那些马似乎对这些“食物”有着极大的渴望,每一次进食,都显得异常狂热。它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健壮,皮毛更加油亮,那双绿色的眼睛也更加幽深和凶戾。

他也看到了那个老者,马厩主人。他似乎是这里的主宰,每天都会亲自检查那些“饲料”的质量,有时甚至会亲手切割。他对那些马表现出了近乎病态的关爱,经常抚摸它们的鬃毛,低声呢喃着什么。

卢焕这才明白,那些失踪案,恐怕都和这个地方有关。这个老者,很可能就是幕后黑手,利用这里作为据点,绑架、杀害外来者,将他们的人肉喂给这些被特殊饲养的马匹,以此来增强马的力量和速度。

这太疯狂了!太残忍了!

卢焕无数次地诅咒着这个老者,诅咒着这些吃人的恶马,诅咒着这黑暗的地下世界。他无数次地祈求死亡,但求死不能。他只能像待宰的羔羊,等待着末日的降临。

不知过了多少天,有一天,铁笼的门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那个老者,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

“小子,看来你这几天还算‘听话’。”老者看着笼子里形容枯槁、眼神涣散的卢焕,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也罢,看在你几天都没惹麻烦的份上,老夫给你个机会。”

他从瓷瓶里倒出几颗黑色的药丸,扔进卢焕面前的水碗里。

“这是解药。”老者说道,“你中了‘蚀骨散’的毒。这毒无色无味,混在食物里,慢慢侵蚀你的筋骨。若不是老夫给你解药,不出三日,你就会全身溃烂而死,比被马吃了还惨。”

卢焕愣住了。他这些天确实感到身体虚弱,骨头隐隐作痛,还以为是饥饿和恐惧所致。原来,是中了毒!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警惕地问道。

“救你?”老者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地下围场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老夫不是救你,是利用你。你是个读书人,见识广博,脑子也灵活。老夫需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老夫的这些‘宝马’,虽然凶猛,但数量还远远不够。”老者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而且,它们的‘口味’也变得越来越刁,普通的血肉已经无法完全满足它们了。老夫需要更‘精良’的‘饲料’,来培育出真正无敌的战马。”

他凑近铁笼,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需要你去,帮我寻找更多的人。那些身强力壮的,或者……身份特殊的人。把他们带来这里,交给老夫。只要你做得好,老夫不仅会给你解药,还会放你一条生路,甚至……分你一份荣华富贵。”

卢焕听得遍体生寒。这个老魔头,竟然想让他去做帮凶,去诱骗更多的人来到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不……我做不到!”卢焕咬牙道,“你这丧心病狂的魔鬼!”

“做不到?”老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变得冰冷,“卢焕,你别忘了,你现在身上也中了毒。三天之内,如果你不答应,或者找不到足够的人带来,你就等着和那些废物一样,被我的‘马儿’们分食吧!”

他指了指卢焕,又指了指石槽:“好好想想吧。是带着解药,去为老夫效力,换取一线生机?还是守着你那可笑的贞洁,去死?”

说完,他不再理会卢焕的反应,转身离开了铁笼,锁上了门。

卢焕瘫坐在地上,手中紧紧攥着那颗黑色的药丸。解药就在眼前,生路也似乎就在眼前,但付出的代价,却是成为这个恶魔的帮凶,去残害无辜的人。

他的内心陷入了巨大的挣扎。一边是生,一边是死;一边是背叛自己的良心,一边是坚守自己的道德。

他想起了家乡的父母,想起了远方的亲友,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理想和抱负。难道,自己的人生,就要以这样的方式终结吗?成为一个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可是,如果不答应,三天之后,他将面临更加恐怖的结局。被那些吃人的恶马撕碎,那将是何等的痛苦和绝望?

他抬头望向铁笼外那片永恒的黑暗,仿佛能看到那些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阴影。他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马粪的气味,胃里再次翻江倒海。

三天……他只有三天的时间来做出选择。

这三天,将是他人生中最漫长、最痛苦的三天。

第四章:挣扎与抉择

接下来的三天,对卢焕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

他接受了老者给的药丸,每日按时服下。身体的虚弱和骨痛确实减轻了许多,但内心的煎熬却与日俱增。

他被困在狭小的铁笼里,白天被迫听着外面那些屠杀和啃食的声响,晚上则在无尽的恐惧和对未来的绝望中度过。

他反复思考着老者的话。生,还是死?帮凶,还是殉道?

他想过逃跑。但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地下结构复杂,守卫森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而且,他身上中了毒,就算能逃出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他想过自杀。与其成为帮凶,不如了断自己。但他又舍不得。他还年轻,他还有梦想,他不想就这样窝囊地死去。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些失踪的人,那些冤魂,谁来为他们伸冤?这个吃人的魔窟,谁来揭露?

他的内心在善与恶、生与死的边缘反复拉扯,几乎要将他撕裂。

期间,老者又来看过他几次,每次都用解药和生路来诱惑他,语气也越来越严厉。最后一次,老者甚至带来了几个被俘虏的人,就在铁笼外,当着卢焕的面,将其中一人残忍地杀害,割下血淋淋的肉块,丢入石槽中喂马。

看着那人临死前的恐惧和绝望,听着那凄厉的惨叫和马匹贪婪的嘶鸣,卢焕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看到老者那双冰冷的眼睛转向他,充满了不耐烦和威胁。

“卢焕,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明天,你必须给我一个答复。否则,你就和他们一样!”

那天晚上,卢焕一夜无眠。

他躺在冰冷肮脏的稻草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那片狭小的、仿佛随时会塌下来的黑暗。各种念头在他脑海中翻腾。

他想起了《孟子》中的“舍生取义”,想起了历史上那些宁死不屈的忠臣义士。他告诉自己,不能屈服,不能助纣为虐。

但是,他又想起了现实。如果他不答应,自己会死,而且可能死得更惨。更重要的是,那些失踪的人,他们的生命,难道就白白牺牲了吗?这个罪恶的源头,难道就任由其继续存在吗?

如果他答应了,他就能活下去。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留在魔窟内部,搜集证据,查明真相,也许……也许还有机会将这个老魔头和他的罪行公之于众?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生长。虽然充满了危险和道德上的污点,但在卢焕看来,这似乎是唯一既能保全自己,又能揭露罪恶、拯救更多人的方法。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一个违背他读书人底线的抉择。但他别无选择。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微光透过地窖的缝隙照进来时,卢焕做出了决定。

他要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死去的和即将死去的人。他要假装答应老者,成为他的帮凶,打入这个罪恶团伙的内部,寻找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这是一个赌博,赌注是他的良心和未来。

第二天,当老者再次来到铁笼前时,卢焕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他看起来憔悴不堪,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决绝。

“老丈,”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我……答应你。”

老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变成了得意和贪婪的笑容。“很好,很好!不愧是读过书的,识时务!”

他打开铁笼的门锁,走了进去。“具体怎么做,我会安排人教你。你先休养几天,恢复体力。”

他扶起卢焕,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小子,做得好。你的选择,是明智的。”

卢焕心中一阵恶心,但他强忍住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受害者,而是成为了这个罪恶链条上的一环。未来等待他的,将是更加黑暗和危险的旅程。

但他没有退路了。

第五章:深入虎穴

卢焕开始了他“新的生活”。

老者果然没有食言,给他提供了干净的衣服和充足的食物,甚至找来了郎中,为他彻底解了“蚀骨散”的毒。身体恢复健康的同时,他的精神却承受着更大的压力。

他跟随老者的手下,学习如何“钓鱼”。他们教他如何伪装成落魄的书生、迷路的客商,如何在特定的地点留下“记号”,吸引那些同样落难或寻求机会的外来者。他们教他如何分辨哪些人看起来比较“有钱”,哪些人看起来“比较好对付”。

卢焕学得很用心,甚至可以说是“出色”。他原本就有几分聪慧和沉稳,加上这段时间的恐惧和压抑,让他的心智变得更加坚韧和……麻木。他能够面不改色地向那些可怜人编造谎言,引诱他们走进那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每一次成功“钓”到“猎物”,将他送上那条不归路,卢焕的内心都会经历一次巨大的折磨。他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人最后的结局,但夜深人静时,那些绝望的眼神和凄厉的惨叫,总会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的内心在不断地挣扎、腐蚀,善良的底线一点点被突破。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眼神也变得有些空洞。有时候,他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似乎也变得和那些看守一样,麻木而残忍。

老者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逐渐开始让他接触更多核心的事情。他有时会被带到那个巨大的地下围场,近距离观察那些被饲养的“宝马”。那些马似乎认识他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敌意,但看向他的眼神,依旧带着一种审视和……贪婪。

他了解到,这些马并非普通的马种,而是老者耗费巨资,从西域某个神秘部落辗转得到的。据说,这种马天生就以人肉为食,力大无穷,速度惊人,而且极具攻击性,是天生的战马。普通的喂养方式无法满足它们,只有新鲜的人肉才能让它们保持最佳状态。

老者还有一个秘密的买家网络,这些“宝马”会被秘密运送到各地,卖给一些有权势、有野心的大人物,用于战争或者作为震慑人心的工具。这也是老者不惜冒着巨大风险,进行这场血腥交易的最大动力。

卢焕还发现,老者对这个地下马厩的守护极其严密。除了那些心狠手辣的手下,马厩周围还布置着各种机关陷阱,甚至还有一些……训练有素的“活物”,比如一些体型巨大、性情凶猛的猎犬,专门用来对付闯入者。

他知道,想要从这个地方逃脱,或者在内部发动反抗,几乎是不可能的。老者在这里经营多年,根基深厚,而且手段狠辣,心狠手辣。

但他并没有放弃希望。他在等待机会。他在暗中观察,收集着一切可能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他注意到,老者虽然看似掌控一切,但也有他的弱点。

比如,老者极度迷信。他相信这些“食人马”是神灵的恩赐,甚至会在特定的日子,亲自宰杀活人,进行血腥的祭祀仪式。他还藏有一些关于马匹和祭祀的神秘古籍。

比如,老者对自己的健康状况十分在意。他年纪大了,身体日渐衰弱,每天都要服用一种秘制的丹药来维持精力。而这些丹药的配方,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卢焕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在心里,暗中盘算着。他知道,这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但他别无选择,这是他目前唯一的筹码。

在一次“钓鱼”行动中,卢焕意外地“钓”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魁梧,面容刚毅,虽然衣衫破旧,但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屈的傲气。他似乎是个江湖人士,或者逃亡的军官。

卢焕按照惯例,上前搭讪,编造了自己“经商失败,流落长安”的故事,试图引诱对方跟他去“找个地方落脚”。起初,那男子对他十分警惕,但卢焕演得实在逼真,再加上他身上那种读书人特有的儒雅气质,竟然让对方放松了警惕。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巷子,走进柳絮巷深处时,那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猛地抓住卢焕的手臂,眼神锐利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引我来这里?”

卢焕心中一惊,但面上却强装镇定:“这位大哥,你误会了。我只是个路过的读书人……”

“读书人?”那男子冷笑一声,手上用力,几乎要将卢焕的骨头捏碎,“读书人会半夜三更在这种偏僻小巷里勾引陌生男人?卢焕,或者我该叫你……‘钓系’?”

卢焕瞳孔骤缩。对方不仅没有被迷惑,反而似乎早就识破了他的身份,甚至知道他的真名!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卢焕惊恐地问道。

“呵呵,”男子松开了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卢公子,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老魔头’的新晋‘猎手’?你的底细,我们早就摸清楚了。”

“你们?你们是谁?”卢焕的心沉了下去。

“我们是来清理门户的。”男子沉声道,“你以为你加入的是一个简单的犯罪团伙吗?你以为那个老魔头只是在喂马吗?你太天真了!”

“清理门户?”卢焕更加困惑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还不知道。”男子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那个所谓的马厩主人,胡商,他的真实身份,是当年叛乱余孽‘黑莲教’的一名长老!他饲养这些食人马,不仅仅是为了贩卖给军阀,更是为了培养一支只效忠于‘黑莲圣母’的、由‘血食’喂养的‘魔军’!”

“黑莲教?!”卢焕倒吸一口凉气。黑莲教是十几年前活跃在边境地区的一个神秘邪教,以手段残忍、行事诡秘着称,曾发动过几次大规模的叛乱,后来被朝廷派重兵围剿,据说已经覆灭。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还有残余势力!

“没错。”男子点了点头,“而你,卢焕,你以为你是在利用他们?你错了!从你踏入这里的第一天起,你就已经成了他们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他们故意让你接近,让你学习,让你掌握一些无关痛痒的信息,就是为了迷惑你,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服务,帮你引诱更多的人来填补‘马厩’的胃口!”

卢焕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所有的盘算和挣扎,在对方的话语面前,似乎都变成了一场笑话。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却没想到,自己早已是别人的猎物。

“那……那你又是谁?你们想怎么样?”卢焕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是朝廷秘探,‘不良人’指挥使麾下的一名暗桩,代号‘猎鹰’。”男子说道,“我们早就盯上了这个地方,一直在搜集证据,等待时机一网打尽。你的出现,既是意外,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他看着卢焕,眼神复杂:“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留在这里,和他们同流合污,最终成为他们的牺牲品,或者在合适的时机,被我们清除。二是,加入我们,利用你现在的身份和位置,帮助我们里应外合,捣毁这个罪恶的巢穴,将‘黑莲教’的余孽一网打尽。当然,这过程中,你可能会面临生命危险。”

卢焕看着眼前这个自称“猎鹰”的男子,又想了想地窖里那些痛苦挣扎的灵魂,想到了老者那张阴鸷的脸和那些散发着血腥气的“宝马”,再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堕落和挣扎……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选第二条路。”他说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决心,“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第六章:里应外合

卢焕的加入,给“猎鹰”的行动计划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便利。

作为一个刚刚“转变立场”的“新人”,卢焕并没有引起老者和其核心手下的太多怀疑。他们只是觉得这个书生虽然胆子大了些,但头脑灵活,办事得力,是块好材料。老者甚至开始有意识地培养他,让他参与更多内部事务的管理,甚至偶尔会和他探讨一些关于“马匹驯养”和“黑莲教”教义的问题。

这正好给了卢焕机会。他利用老者的信任,小心翼翼地搜集着关于地下马厩结构、人员部署、守卫换班规律、以及最重要的——“黑莲教”在此地的联络方式和行动计划的信息。

他将自己搜集到的情报,通过“猎鹰”事先约定的隐蔽方式,传递给外面的同伴。这些情报包括:

1. 地下结构图:卢焕凭借着记忆和几次“视察”的机会,绘制了地下马厩、围场、牢笼、通道甚至是一些隐藏的密室的详细地图。

2. 人员布防:他记录了日常巡逻的守卫人数、路线、换班时间,以及各个重要岗位负责人的姓名、特点和弱点。

3. “马厩”秘密:他了解到,那些“食人马”被饲养在一个特殊的区域,需要特殊的“钥匙”和口令才能进入。同时,老者每天都会亲自喂养它们最新鲜的血肉,这个时间和地点相对固定。

4. 黑莲教的联系:他发现老者最近似乎在准备一件“大事”,经常与几个行踪诡秘的“客人”在密室中密谈。他偷听到了一些零碎的词语,比如“圣母”、“祭品”、“起事”等。

“猎鹰”收到情报后,十分重视。他们根据卢焕提供的地图和信息,制定了详细的进攻计划。计划的核心是,在老者准备进行下一次“重要祭祀”或者与“黑莲教”高层联络的关键时刻,里应外合,发动突袭,一举捣毁这个据点。

然而,计划执行起来困难重重。

首先是如何将大量的武器和人手悄无声息地送入地下。地下马厩的入口只有一个,而且守卫森严。卢焕提出,可以利用运送“饲料”的时机,将一些小型武器和工具藏在运送血肉的车辆或者麻袋中。这个方法可行,但每次运送的数量有限。

其次是内部策应的问题。卢焕虽然得到了老者一定程度的信任,但他的活动范围仍然受到限制,无法接触到核心区域和所有守卫。一旦发生变故,他能否及时控制住关键人物,打开通往地面的通道,是成功的关键。

最大的风险,还是来自那些“食人马”。这些经过特殊饲养的凶兽,一旦感受到危险,极有可能暴动,对所有人造成致命威胁。老者对此似乎也十分忌惮,将它们看得极其严密。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猎鹰”团队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们准备了几种特制的迷烟和毒药,专门用来对付守卫和可能暴动的马匹。他们还挑选了几名身手矫健、擅长攀爬和潜行的高手,负责在关键时刻突破外围防线,进入地下。

卢焕则在内部加紧活动。他利用老者对他的“赏识”,逐渐获得了进入存放“钥匙”和部分守卫武器库的权限。他还故意在几个关键守卫面前表现出对老者某些行为的不满和担忧,暗示自己可能掌握着某些“秘密”,以此来分化瓦解对方的阵营。

这段时间,卢焕的内心再次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他每天都在扮演着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白天,他是老者身边“得力”的助手,冷静甚至冷酷地处理着各种血腥事务;夜晚,他则秘密联络“猎鹰”,传递情报,策划着推翻这个罪恶巢穴的行动。人性的光明与黑暗,在他身上不断交织、碰撞。

他时常会问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为了消灭更大的邪恶,而不得不与魔鬼合作,甚至自己也沾染上血腥,这真的是正义吗?

但他没有时间犹豫。他知道,老者策划的“大事”日益临近,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卢焕得到了“猎鹰”的最终指令:三天后的午夜,老者将与几名“黑莲教”的核心成员在地下密室进行一场重要的“血祭”仪式,届时地下马厩的守卫力量会有所削弱,是发动总攻的最佳时机。

卢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一晚,注定将是血雨腥风的一夜。

第七章:血色黎明

三天时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卢焕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他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计划的细节,确认了迷烟和毒药的藏匿地点,与“猎鹰”约定的信号和联络方式也反复确认了多遍。

他甚至提前去探查了通往地面的几个可能的出口,包括那扇被他最初撞开的大门。幸运的是,那扇门并没有被完全封死,只是从外面锁住了,而从内部打开并不困难。这将是他们撤退的关键通道。

第三天午夜,钟声敲响。

地下马厩深处,那间守卫最森严的密室里,灯火通明。老者穿着一身华丽的、绣着诡异黑色符文的祭祀袍,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用鲜血绘制的法阵中央。法阵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鼎里煮沸着暗红色的液体,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老者身边站着几个神色肃穆的人,其中一个,赫然就是卢焕之前见过的那个神秘“客人”之一。他们正在进行着某种古老而邪恶的仪式。几名被捆绑着的俘虏,脸上充满了恐惧,在几个守卫的押解下,被送到了法阵周围。

“时辰已到!献上祭品!”一个沙哑的声音高声喊道。

守卫们举起屠刀,惨叫声再次响起。

卢焕躲在密室外的一个阴影角落里,心脏狂跳。他知道,仪式一旦完成,这些“黑莲教”的余孽很可能会立刻采取行动,比如运送马匹或者转移人员。他必须立刻将信号传递出去。

他按照约定,将一枚特制的小石子,投入了密室外一处隐蔽的通风管道。这是通知“猎鹰”,时机已到。

几乎在同一时间,地下马厩的外围,几名“猎鹰”的高手如同鬼魅般出现。他们利用卢焕提供的情报,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外围的巡逻守卫,迅速控制了通往地下的几个关键节点。

“动手!”

随着一声低喝,早已准备好的“猎鹰”成员们点燃了特制的迷烟,从多个入口冲入了地下马厩!

迷烟迅速扩散开来,守卫们吸入后纷纷头晕目眩,倒地不起。混乱瞬间爆发!

“有刺客!保护长老!”密室里传来惊慌的喊声。

老者和他的手下们显然没料到袭击会来得如此迅猛和精准。他们仓促组织抵抗,但已经失去了先机。

卢焕趁着混乱,冲向了关押着重要俘虏(包括几个被俘的“猎鹰”成员)的牢笼区域。他用事先准备好的钥匙打开了牢门,救出了被困的同伴。

“卢公子!好样的!”一名“猎鹰”成员激动地握住他的手。

“来不及多说了!去围场!阻止他们完成仪式!保护那些‘马’!”卢焕喊道。他知道,那些失控的“食人马”一旦挣脱束缚,后果不堪设想。

与此同时,地下围场那边,也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猎鹰”的高手们与守卫们激战在一起。守卫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猎鹰”成员面前,渐渐落入下风。

然而,就在战斗接近尾声,他们即将冲入围场内部时,异变突生!

围场中央那个巨大的石槽里,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嘶鸣声!那些原本被铁链锁住的“食人马”,竟然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疯狂地挣扎起来,挣断了束缚它们的铁链!

它们双眼赤红,口中喷着白沫,疯狂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活物!无论是守卫还是“猎鹰”的成员,都遭到了这些凶兽的疯狂撕咬和践踏!

“不好!它们被惊动了!快!阻止它们!”“猎鹰”的一名首领惊呼道。

这些“食人马”力量极大,速度极快,而且悍不畏死,普通的刀剑很难对它们造成致命伤害。战斗瞬间变得更加惨烈。

卢焕也赶到了围场附近。他看到那些失去理智的“宝马”在人群中肆虐,心中焦急万分。他知道,必须想办法让它们安静下来,否则不仅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连外面的无辜者也可能受到波及。

他突然想起了老者曾经说过的话,这些马似乎对某种特殊的“声音”有反应。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围场角落里,老者平时用来指挥和安抚马匹的一套特制的铜铃和皮鞭上。

他冒着生命危险,冲过去拿起铜铃,用尽全力摇晃起来。同时,他模仿着记忆中老者安抚马匹的语调,发出一种低沉而悠长的呼唤。

奇迹发生了。

在震耳欲聋的嘶鸣和混乱的厮杀声中,那几匹狂躁的“食人马”似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召唤。它们停下了攻击,纷纷转过头,用那双幽绿的眼睛看向卢焕手中的铜铃。

嘶鸣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卢焕松了一口气,继续摇晃着铜铃,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些凶兽,将它们驱赶到围场的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撞开,“猎鹰”的首领带领着几名高手冲了出来,目标直指正在进行仪式的老者。

“老魔头,你的末日到了!”首领大喝一声,挥剑斩向老者。

老者身边的几个“黑莲教”成员立刻上前护卫,与“猎鹰”的高手们战在一处。老者则趁机抓起青铜鼎,想要泼向敌人。

“保护长老!”一名忠心的手下挡在了老者身前,却被首领一刀劈死。

混乱中,卢焕看到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不甘。他知道,必须阻止他!

他看准时机,将手中的一个火把扔向了法阵中央。干燥的符纸和鲜血立刻燃烧起来,火光冲天!

老者见状,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也被“猎鹰”的成员一拥而上,乱刀砍倒在地。

随着老者的倒下,他手下的抵抗也很快瓦解。大部分守卫要么被杀,要么投降。“黑莲教”的几名核心成员也都被“猎鹰”的成员制服。

地下马厩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透过地窖的缝隙照进这片罪恶之地时,卢焕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央,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血迹,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焦糊味,心中百感交集。

他活下来了。那些作恶多端的恶魔,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但是,这场胜利的代价,实在是太沉重了。那些死去的守卫、无辜的俘虏、牺牲的“猎鹰”同伴……他们的生命,永远地定格在了这个黑暗的地下世界。

还有那些被喂食的马匹,即使被制服,也难免一死。它们是被老者创造出来的怪物,也是这场罪恶的牺牲品。

终章:长安日出

地下马厩被彻底捣毁了。

“猎鹰”的成员们封锁了现场,将所有证据都保留了下来。幸存的俘虏和被解救的人证,也将老者的罪行昭告于天下。

朝廷很快派来了官兵,封锁了柳絮巷,将整个地下巢穴彻底铲平。胡商(老者)及其核心党羽被依法惩处,那些涉案的官员和与“黑莲教”勾结的势力,也遭到了清算。

长安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西市的喧嚣,朱雀大街的繁华,依旧如常。对于大多数长安市民来说,柳絮巷发生的惨案,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很快就会被新的新闻所取代。

但对于卢焕来说,这段经历,却像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疤,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底。

他没有声张自己的功劳,也没有去邀功请赏。在协助“猎鹰”完成最后的取证工作后,他悄然离开了长安城。

他没有立刻回家乡,也没有继续自己的科举之路。经历了这一切,他对功名利禄似乎已经没有了当初那样的热情。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段记忆,来寻找自己未来的方向。

他漫无目的地游历着,走过大江南北,看过不同的风景,遇到过不同的人。他看到过世间的善良与美好,也目睹了更多的苦难与不公。他的心,在经历了极度的黑暗之后,似乎变得更加沉静和坚韧。

他偶尔还是会做噩梦,梦到那阴暗潮湿的地窖,梦到那些血红的眼睛和撕心裂肺的嘶鸣。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恐惧。他知道,那是他人生中无法回避的一部分,是他蜕变过程中必须承受的代价。

几年后,当长安城的百姓几乎已经忘记了柳絮巷那场惨绝人寰的事件时,一个身着青衫、面容沉静的男子,再次出现在了长安的街头。

他看起来更加成熟,眼神中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但依旧清澈。他没有再参加科举,而是在长安城郊,寻了一处僻静的院落,过起了读书、写字、种菜的隐居生活。

有人说,他曾经中过状元,却因为看破了官场的黑暗而选择归隐。也有人说,他其实是个游方高人,身怀绝技,只是不愿显露。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看似平静的男子,内心深处,曾经承受过怎样的炼狱。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偶尔会拿出那把早已折断的、沾染过尘埃的折扇,或者摩挲着那枚从地下马厩中找到的、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碎片,眼中会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他会想起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夜晚,想起那个叫做“猎鹰”的男子,想起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灵魂,想起那些被喂食的、散发着腥气的“宝马”。

他不知道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否正确。他救了自己,揭露了罪恶,但同时也沾染了无法洗刷的血腥。他到底是英雄,还是帮凶?是幸存者,还是另一个牺牲品?

也许,答案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活了下来。

重要的是,长安的太阳,每天依旧会从东方升起,照亮这片古老而沧桑的土地。而那些隐藏在阳光下的罪恶,终有被揭露和审判的一天。

他微微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遥远的长安城内,传来了清晨的鸡鸣声。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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