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江言是被鸡叫醒的——字面意思。
江言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顶着一头乱毛,眼神呆滞地望向窗外。
种子幸灾乐祸地在他耳边转圈:这里还自带闹钟,感觉如何?
“我想吃鸡公煲了。”江言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只公鸡。
……你就只有这种层次的报复心吗?
他晃晃悠悠地下床,眼睛半眯着,整个人还处于“开机缓冲中”的状态,身体却已经很诚实地跟着香味溜达到了厨房门口。
小知了正踩在小板凳上,一脸严肃地搅着一锅咕嘟咕嘟的粥,那架势不像在做饭,像在炼金。
玄知在旁边切着腌菜,动作不紧不慢。
“哟,田螺小伙?”江言靠在门框上,睡眼惺忪地抓了抓头发,“你们这管住还管饭啊。”
玄知回头看他,笑容温和如常:“醒了?洗手吃饭吧。”
“有肉吗?”江言探头探脑,视线在厨房里扫荡。
“早上吃清淡点。”
玄知将切好的腌菜码进碟子,语气像在哄小孩。
江言失望撇嘴,但还是乖乖去院子角落的水龙头下胡乱冲了把手,顺便洗了个脸。
早餐是清粥小菜,外加几个蒸好的红薯,是难得的家常。
江言吃得飞快,活像饿了三天没吃饭。
种子在他眼前晃:这次你怎么不注意形象了?平时不是挺能装?
“形象能当饭吃?”江言含糊不清地回怼,顺手又掰了半个红薯,塞得腮帮子鼓鼓囊囊。
“再说了,这儿又没谁,装给谁看?给你看啊?”
小知了默默把自己那个没动的红薯推到他面前。
江言动作一顿:“干嘛?想用糖衣炮弹腐蚀我?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原则的——”
小知了摇摇头,眼神清澈:“你好像比较需要。”
“……”
江言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咧嘴一笑,毫不客气地拿过来。
“谢了,小朋友。回头教你两招保命的,算是学费。”
玄知看着,低头喝了口粥。
饭后,江言摸着肚子瘫在竹椅上晒太阳,一副“此地甚好,朕欲常驻”的架势。
玄知收拾完碗筷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消食的野山楂茶。
“今天有什么打算?”他语气自然得像是在问老友。
“打算?”江言接过茶杯,吹了吹气,“继续混吃等死。你这风水好,适合躺平。”
小知了抱着猫坐在门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猫耳朵,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那你呢?”江言忽然抬头,看向玄知,嘴角又挂上有点欠的笑,“你搞了这么多年玄学,就没给自己算算?比如……什么时候能解脱成功?或者什么时候能脱单?”
玄知迎上他的目光,墨镜后的眼睛微微弯起。
“算过。”
“哦?结果呢?”
江言来了兴致,往前凑了凑,一副“快给我八卦一下”的表情。
玄知微微一笑,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碰了一下江言手里的杯子。
“卦象说……”他声音轻得像山间的雾,“快了。”
江言挑眉:“快了是多久?一天?一年?还是一百年?你们算命的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玄乎,给个准信行不行?”
“天机不可泄露。”
玄知只是笑,不再回答。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上。
小知了怀里的猫“喵”了一声,跳下来,蹭了蹭江言的腿。
江言低头看了一眼,忽然伸手揉了揉猫脑袋,对着知了说:
“走,找个宽敞地儿,哥教你点真本事——比如怎么在打不过的时候跑得比较帅。”
玄知看着江言领着瞬间兴致勃勃的小知了朝院子空地走去,也跟了上去。
晨光正好,微风不燥。
江言在院子中央站定,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拍了拍小知了的肩膀。
“听着,小朋友,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帅’字。打输打赢另说,姿势必须到位,跑路也得留下传说。”
小知了一脸认真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对“江湖”的向往。虽然可能并不完全理解。
江言摆开一个极其浮夸的起手式,单脚独立,手臂乱颤。
“看好了小朋友。这招就是失传已久、威力无穷、打遍小区无敌手的——”他故意拖长调子,眼神睥睨,“打、狗、棍、法——第一式……”
小知了:(⊙_⊙)?眼神里充满了清澈的困惑。
招式名称与动作严重不符吧。种子在一旁看着,另外,你手里拿的是烧火棍吗喂?!
“闭嘴少球,棍法的最高境界就是手中无棍,心中有棍。”
江言义正辞严,随即对着知了挤眉弄眼,“当然,实际操作时建议抄起手边最能打的东西——比如板砖,效果更佳。”
玄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墨镜遮住了眼神,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他看得颇有兴致。
“首先,眼神要凶。”
江言努力瞪大眼睛,试图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气势上压倒对方,让那些恶犬感受到你灵魂深处的……王霸之气。”
知了学着他的样子,努力瞪圆眼睛,小脸绷得紧紧的,可惜毫无威慑力,反而萌得一脸血。
“然后,脚步要稳,下盘要低。”
江言说着,自己先踉跄了一下,差点表演一个平地摔。
“咳咳……意会即可。核心要义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我继续退。战略转移,不丢人。”
翻译:打不过就跑,认怂保平安。种子在一旁贴心补充。
江言无视它,继续教学:“最后,也是精髓所在——输出基本靠吼。声音一定要大,要凄厉,比如这样——‘呔!妖怪吃我一棒!’”
他胡乱挥舞着根本不存在的“棍子”,动作浮夸,嘴里还自带音效:
“呼呼哈hi!看我的三十六路打狗棒法!”
一套“精彩”的演示结束,江言气喘吁吁地扶住旁边看戏的大黄狗:“怎么样?学会了几成?”
小知了沉默了三秒,然后非常给面子地拍了拍小手,眼神亮晶晶:“……好看。”
玄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肩膀微微抖动:“咳……寓教于乐,挺好。”
“孺子可教也。”江言满意地揉了揉知了的脑袋,“以后出去就说是我‘言门’打狗棍法的开山大弟子,保证横着走。”
知了仰头看他,非常认真地问:“言门……厉害吗?”
“必须厉害。”
江言叉腰,下巴扬到天上,“门主我当年可是凭一招‘懒驴打滚’从东街滚到西街未尝一败。人送外号‘滚筒洗衣机’!”
那是因为别人根本懒得追你好吗?!种子忍不住吐槽。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江言笑着揉了揉知了的头发,语气忽然软了下来:
“遇到危险第一件事是跑。打不过不丢人,活着才帅。”
那一瞬间的温柔和懒散的可靠感,比他刚才那套广播操似的棍法更有杀伤力。
小知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玄知看着他,墨镜后的目光微微闪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好了,休息时间到。”
江言伸了个懒腰,“接下来教你点实际的——怎么用最少的力气翻墙爬树溜门撬锁……不是,是紧急避险。”
你刚刚绝对说了什么不能播的内容吧?!教坏小朋友啊喂!
“你懂什么,这叫生存智慧。”
江言瞥了一眼种子,又对知了眨眨眼,“想学不?”
知了眼睛亮了一下,重重地点头。
“成!”江言下了重大决定,“那就先从——怎么优雅地从厨房偷吃还不被发现开始教起。”
“……我听得见。”
“哎呀,这是教学环节的一部分,”江言面不改色,“锻炼的是潜伏与反侦察能力。”
玄知只是笑,也不阻拦。
阳光正好,风也温柔。
院子里一时间只剩江言浮夸的教学声、知了认真的应答声、种子的吐槽声,和大黄狗偶尔附和的“汪”。
接下来几天,江言就这么在山上赖了下来。
白天教知了一些乱七八糟但偶尔有点用的“生存技巧”,晚上就蹭玄知的茶,顺便斗嘴和互相试探。
他甚至真的搞来一把老旧木棍,非要教知了“言门独家棍法”,结果自己先被棍子绊倒三次。
种子:这就是门主的实力吗?爱了爱了。
这天上午,江言正和知了说悄悄话,玄知提着个小篮子从屋里走出来。
“中午想吃什么?”他问,目光扫过鬼鬼祟祟的两人。
“后山的笋好像可以挖了。”他补充了一句,语气寻常。
“笋?!”江言的眼睛“唰”地亮了。
“红烧,油焖,腌笃鲜,需要苦力吗?我挖笋贼溜,专业刨坑二十年,祖传手艺,包笋满意。”
种子翻白眼:你的技能是不是点歪了?别人点战斗技能,你点生活百科?
“你懂什么。”
江言顺手从墙根抄起一把小锄头,扛在肩上,摆出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
“走,带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笋界杀手’。”
于是,上午剩下的时间,变成了后山挖笋团建活动。
江言一开始干劲十足,对着地面一顿输出,尘土飞扬。
然后三分钟热度过去,他开始对着竹子戳戳点点,语重心长:
“竹子兄,商量一下,自己出来呗?省得我动手了,大家都是文明人……文明竹?”
种子:它要是能自己出来,那不成精了?!你是来挖笋的还是来谈判的?
玄知笑着摇摇头,走到一旁,动作熟练地拨开土层,几下就挖出一颗肥嫩饱满的春笋,放进篮子里。
小知了跟在他旁边,有样学样,一脸认真。
江言凑过去,瞅了瞅玄知篮里的收获,啧啧称奇:
“算命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算准了哪颗笋最好吃?开了天眼作弊是吧?”
“只是经验。”玄知将一颗沾着泥土的笋递给他,侧头看他,眼角弯弯。
江言顺手把胳膊搭在玄知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重量几乎压过去一半:
“行,以后你就是咱们队的首席觅食官了。中午这顿饭就指望你了,组织相信你。”
玄知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勾肩搭背似乎愣了一下,但并没有躲开,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承住了那份重量。
“好。”
中午,玄知下厨,果然做了一桌笋的盛宴。
油焖笋鲜亮诱人,腌笃鲜汤白醇厚,简单的食材香气飘满了整个小院。
江言吃得头都不抬,毫无形象可言,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还不忘口齿不清地点评:
“嗯~好吃!算命的,你这手艺不开饭店真是屈才了。以后你摆摊算命,旁边支个锅卖炒饭,绝对暴富。店名我都帮你想好了,就叫‘玄学炒饭’。”
种子飘在一盘笋尖上方:然后回头客都是冲着炒饭来的,算命业务惨遭滑铁卢。
“那叫多元化经营,你个球懂什么。”江言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饭后,江言毫无意外地再次瘫倒在竹椅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长叹一声:
“啊……废了,现在是真的一点都动不了了,朕的江山……就交给你们了……”
阳光暖洋洋的,晒得人骨头缝都酥软了。
小知了抱着软乎乎的猫,靠在门槛边一下一下地打着小盹。
大黄狗趴在院子里,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偶尔发出惬意的哼唧声。
玄知收拾完碗筷,擦着手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大两小集体进入“待机状态”的景象。
他忍不住笑了笑,走到江言旁边的竹椅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