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前说: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但朕,就是深渊。
银白色的原生卫星……太阴。
另一双眼睛……
和我们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
凝视着……大地。
洛姬的话,如同一根根淬了寒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入江昊刚刚完成“破而后立”、臻至“唯我独真”之境的帝皇心境之中。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冒犯的感觉。
不是恐惧,不是惊骇,而是一种自己精心绘制的画卷,被不知名的野狗踏上了一个肮脏脚印的、极致的愤怒与冰冷的杀意。
这个世界,是他的!
是他以沛县为起点,一步步从戍卒走到神皇,用尸山血海、赫赫战功打下来的江山!
是他以现代灵魂为蓝本,以皇道意志为刻刀,一刀一刀雕琢出的、独属于他的棋盘!
棋盘上的棋子,无论是吕雉、卫庄,还是焱妃、晓梦,都必须按照他的规则起舞。
就连洛姬这个从他笔下“活”过来的意外,也必须在他的威压下降服,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天命监察使”。
朕在,世界便是真实。
朕说它是,它就是!
这便是他刚刚勘破虚妄,重塑道心后,所确立的、至高无上的“皇道真我”。
可现在,洛姬却告诉他,在这张棋盘之外,还有另一个存在,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在暗中窥探着他,窥探着他的世界,他的江山,他的……私有物。
这如何能忍?
“呵……”
一声极轻的、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的冷笑,自江昊的喉间溢出。他那双原本因洛姬的话而微微收缩的瞳孔,在经历了一瞬间的凝滞后,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忌惮,反而燃烧起一股更加纯粹、更加偏执的、仿佛要将整个宇宙都焚烧殆尽的紫金色火焰。
那火焰之中,是霸道,是独占,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绝对意志!
“很好。”江昊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亚空间都为之震颤,无数狂暴的能量乱流,竟在他开口的刹那,诡异地平息了下来,仿佛臣子在聆听君王的圣谕。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无尽的宇宙深空,而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勘破维度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洛姬,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能找到它吗?”
这一刻,洛姬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压力,如同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轰然压在了她的神魂之上。
眼前的江昊,明明还是那副身形,但他的气息,却在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位手握权柄、杀伐果断的绝世帝皇,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一位刚刚从沉睡中苏醒,发现自己的神国疆域被染指的、愤怒的创世神!
那股“唯我独真”的韵味,不再是内敛的锋芒,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要将一切“异常”都从自己世界中抹除的、纯粹的“排他性”法则!
洛姬的心神剧烈摇曳,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自己回答一个“不”字,眼前的男人,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连同这片亚空间,一同彻底抹去,只因为她承载了一个让他不悦的“信息”。
她强行稳住心神,催动自身那股吞噬万物的女帝意志,抵御着这股精神冲击,清冷而艰难地开口:“不能。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凝视’。它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追踪的痕迹,只是一种纯粹的‘观察’行为。我能感觉到它,是因为我的‘系统’,我的存在本身,与它……同源,都是外来者,所以产生了微弱的‘排异’感应。”
“同源……”江昊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的杀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仿佛在解剖尸体的绝对理性。
收割者。
守护者。
自己和洛姬这两个“系统携带者”。
现在,又多了一个藏在银月之上的“第四方”。
这个小小的地球,还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一个只会偷窥的鼠辈,暂时不必理会。”江昊瞬间做出了决断,将这件事的优先级,排在了东皇太一之后。
一个未知的、敌我不明的观察者,其威胁,远不如一个已经将刀架在脖子上的、随时准备掀桌子的疯子来得致命。
当务之急,是拔掉东皇太一这根最致命的钉子!
只要解决了内部的癌变,将整个地球文明彻底整合到自己的意志之下,管他什么第四方、第五方,只要敢伸爪子,一并剁了便是!
“你刚才的提议,很好。”江昊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洛姬身上,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赞许,“朕准了。”
“你的任务,即刻生效。朕会授予你调动‘烛龙号’及附属亚特兰蒂斯探索大队的最高权限。朕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前往血月,不惜一切代价,探明那个所谓的‘超级星门’的具体位置、构造、以及……东皇太一留下的所有后手。”
“朕要知道,我们的‘截胡’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有几成。”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不容置疑的帝皇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天宪,直接烙印在洛姬的灵魂深处。
“可。”洛姬干脆利落地应道。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江昊之间那场无声的、关于主导权的博弈,已经结束了。她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但同时,她也为自己绑上了人类文明最强大的一架战车。
是赌博,但也是唯一的生路。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江昊不再多言,心念一动,一股磅礴的皇道龙气冲天而起,化作一只紫金色的巨手,直接撕裂了这片亚空间的壁垒。
外界那冰冷、死寂、蕴含着无尽水压的马里亚纳海沟深处,瞬间出现在两人眼前。
然而,那足以将钢铁战舰压成铁饼的恐怖水压,在靠近江昊周身三尺范围时,便被一股无形的领域之力彻底隔绝,仿佛那里不是深海,而是咸阳宫中最安逸的暖阁。
江昊看了一眼那艘静静悬浮在不远处的、造型狰狞而优美的“烛龙号”,以及舰首那两盏如同恒星般明亮的金色“龙瞳”,身形一动,便带着洛姬,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跨越了数千米的距离,直接出现在了烛龙号的舰桥之外。
坚不可摧的、由亚特兰蒂斯记忆金属和神朝符文科技打造的舰体,在他面前,如同虚影一般,没有造成任何阻碍。
两人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外壳,稳稳地落在了冰冷而肃穆的舰桥之上。
舰桥内,灯火通明。
卫庄如同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塑,手按鲨齿,闭目矗立在主控台一侧,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剑意。
而另一侧,晓梦则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双眸紧闭,她那身标志性的、绣着蓝色云纹的白色道袍无风自动,周身缭绕着一股空灵而玄奥的道韵,仿佛与整个宇宙都融为了一体。
当江昊与洛姬出现的刹那,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卫庄的眼中,是野兽般的警惕与锐利。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江昊身旁的洛姬,那是一种看待平生未见之强敌的眼神,霸道而充满侵略性。
而晓梦的反应则更为奇特,她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先是落在江昊身上,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欣喜,但随即,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洛姬时,那份欣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惊奇、困惑与……敌意的复杂情绪。
因为她感觉到,那个女人的身上,有一种与江昊极为相似,却又截然相反的“天命”气息!
如果说江昊是煌煌大日,是创造与秩序的源头。
那这个女人,就是吞噬一切的黑洞,是终结与归墟的具现!
更重要的是,晓梦能清晰地感知到,江昊在进入那片亚空间前后,其“道”的本质,发生了某种令她心悸的蜕变。
那是一种……将一切都视为虚妄,唯有“我”是真实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神性!
他,离“人”越来越远,离她所追寻的那个至高无上的“道”的源头,却越来越近了。
这本该是她梦寐以求的,可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