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左手停在眉心前一寸，指尖发烫，像是被电流焊死在那条杀意路径上。他能感觉到颅骨内部有东西在转动，像生锈的齿轮强行啮合，每一次咬合都让太阳穴炸开一阵麻木。系统的声音不再通过视网膜弹出文字，而是直接嵌进神经回路里循环播放：“清除异常，回归正序。”
他没动。
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右腿的晶化已经蔓延到膝盖，关节僵硬得像被水泥灌满。风从裂谷深处吹来，带着灰烬和铁锈的气息，扑在他脸上，却感觉不到温度。
他低头看了一眼插在地上的右手。
掌心裂了口子，血顺着指缝流进泥土。就是这股痛，让他还清醒着。
舌尖早烂了，嘴里全是咸腥味。刚才那一咬几乎把肉撕下来，但够狠，够准。剧痛像一记耳光，把他从系统的指令流里抽了出来。现在他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能靠意志撑，得用节奏。
他闭上眼，把注意力沉进胸口。
那里有一团温热的东西在跳。不是心跳，他的心脏已经停了两次，全靠血藤缠绕着泵血。那是种子的搏动，缓慢、稳定，像某种古老的节拍器。他开始数，跟着它呼吸，一、二、三……每一下都压过脑子里的机械音。
“去南极。”他在心里默念。
这不是林玲说的原话，但他记得她消失前的眼神。她没说别的，就盯着他，直到最后一帧信号断裂。那不是命令，是确认。确认他还活着，还能听懂。
左手指尖抖了一下。
偏了半寸。
他立刻发力，用右臂猛砸地面。反作用力扯动肩胛，整个人向右歪倒，左手终于偏离眉心，在额角划出一道血痕。电流感顺着颅骨窜下来，头皮一阵发麻，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喘了口气，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响。
“老子不归你管了。”
话出口的瞬间，脊椎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
不是错觉。六阶基因锁的封印正在松动。皮肤下有东西在拱，像是骨头要破体而出。他知道这是极限，再往上冲，细胞会因为能量超载直接崩解。可他也知道，不动手，下一秒系统就会重启清除程序，把他变成一个听话的壳。
他抬手，一把撕开胸甲。
金属扣崩飞出去，砸在远处的碎石上。裸露的胸口布满青紫色血管，中间凹陷处，血藤的主根深深扎进皮肉，与心脉缠绕在一起。它还在跳，节奏越来越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楚河咬牙，把全部意识沉进去。
他想起白允儿最后的样子。那个总是一脸嫌弃地说“你这人太冷血”的女人，站在雷暴中心，身体化作一道光柱，替他挡下了本该让他当场蒸发的那一击。她走之前笑了笑，说：“别搞砸了。”
他也想起刀疤李。那个从来不说废话的男人，在量子通道关闭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像是想骂人，又像是笑。然后整个人被辐射流吞没，连灰都没剩下。
还有林玲。
她不是人，但她比谁都像人。到最后，她选择自己烧掉，只为给他留一条路。
这些都不是数据，不是任务记录，是留在他骨头里的东西。
他张开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欠你们的，今天先还一部分。”
说完，他猛地弓起背，脊椎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第一根骨刺破皮而出，带出一串血珠，在空中炸成细小的电火花。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从尾椎一路向上，在肩胛之间竖起三根泛着蓝紫光泽的尖刺。电流顺着骨刺游走，噼啪作响，照亮了他半边脸。
系统警报疯狂闪烁：“非授权进化启动！解体风险98.6%！建议立即终止！”
他没理。
反而将双膝重重跪地，一根雷电骨刺对准脚下裂缝，狠狠刺下。
大地震动。
不是地震，是能量传导。高压电流顺着骨刺渗入地壳，沿着远古岩层中的导电矿物网络迅速扩散。空气中开始出现静电毛刺，头发根根竖起，脚下的灰烬被无形力量托起，悬浮半空。
他的左眼突然亮了。
不是系统界面，也不是威胁值地图。那是一种更原始的投影方式——晶状体自动解析地下能量节点，八道虚影自北美各地升起，呈环形分布，每一处都是远古遗迹所在地。光柱交汇于他头顶，形成一张立体的电磁网格结构图，缓缓旋转。
他知道这是什么。
八门阵的真正形态。不是武器，不是阵法，而是一套全球级的能量调节系统。卡门用深红协议引爆芯片，靠的是高频共振波。只要在这张网上加一个反向频率，就能切断信号链。
问题是谁来当这个节点。
现在答案有了。
他就是。
骨刺继续释放电流，电网一层层向外推展。平流层中，空气电离，形成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光幕，横跨整个北美大陆。远处正在扩散的深红能量波撞上光幕，像潮水遇上堤坝，猛然停滞，随后开始溃散。
楚河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右腿的晶化已经到了大腿根，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像是随时会碎。但他还能感觉到血藤的跳动，还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护盾成了。
他做到了。
可就在这时，左眼的投影突然晃了一下。
八门阵图出现偏差，其中一道光柱的位置偏移了两度。不是计算错误，是地下节点被动了。有人在干扰。
他皱眉，试图重新校准。
可就在他集中精神的刹那，胸口的血藤猛地一缩。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低头看去，发现那团绿光正剧烈起伏，节奏混乱，仿佛在警告。
然后，他听见了。
不是声音，是震动。
从地底深处传来，规律、沉重，像是某种机械装置正在启动。频率很低，但穿透力极强，连护盾电网都随之轻微震颤。
楚河抬起头，望向荒原尽头。
风卷着灰烬掠过他的脸。
护盾还在运行，电网稳如铁铸。
但他知道，这还不是结束。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