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指节抵在通风管道入口的铁框上，冷锈味顺着皮肤爬进鼻腔。他没回头，但知道身后的幸存者正挤在站厅角落，呼吸声压得极低，像怕惊动什么。刚才那一声枪响已经够了——藤蔓缩回去，可地面的裂缝还在微微搏动，像是活物的脉。
“动。”他说。
没人应，但有窸窣声传来。第一个爬进来的是刀疤李，肩上扛着昏迷的伤员，军靴蹭在水泥地上，留下一道湿痕。楚河侧身让开，左臂贴着管壁滑进去。金属发凉，可皮肤底下那层血纹已经开始发烫，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管道狭窄，仅容一人匍匐。战术手电的光柱切开前方三米的黑暗，照出扭曲的通风栅和垂落的电缆残骸。林玲的声音从跃迁手环里挤出来，断断续续：“前方……有……电磁……残留……不是自然断电。”
楚河没答。他把霰弹枪卸下，用牙齿咬住枪管，双手撑地往前挪。膝盖磨在碎石上，每一次移动都像在撕皮。爬了十五米，他停下，抽出电磁脉冲军刀，轻轻敲了敲左侧管壁。
回声空荡，但节奏不对。中间那段，声音闷，像是被什么东西裹住了。
他抬手，队伍静止。刀疤李卡在后半段，喘着粗气。一个女人在后面干呕，没吐出来，只是抖。
楚河把军刀插回腰间，从战术背心里摸出跃迁手环的备用接口线，递给后方：“接上林玲，反向供电，输出百分之五。”
线缆一节节往后传。三分钟后，手环轻微震了一下。楚河再敲管壁，这次，回声变了。中间那段，响得清脆。
陷阱被触发了。高压电网在他们头顶三米处炸开一道电弧，蓝光一闪即灭，空气中留下焦臭。
“走快。”他低声说。
队伍加速，但伤员的重量拖慢了节奏。爬到七十米处，前方出现岔道，左右两条，都黑得不见底。楚河趴在地上，伸手探了探右侧管道口，指尖沾了层滑腻的液体。他凑近闻了闻，腥，带点铁锈味。
不是油。
是血。
他立刻转向左侧。刚爬进去五米，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排水管爆裂，灰绿色的液体喷涌而出，紧接着，藤蔓冲出来，粗如手臂，表面跳动着深红脉络。它们没扑人，反而在空中扭动，迅速缠绕四周，交织成一个穹顶状的屏障，把整个岔道口封死。
楚河停住，盯着那些藤蔓。纹路和台阶裂缝里的一模一样。不是巧合。
他听见后方传来喘息。阿伊莎瘫坐在管道连接处，鼻腔渗血，嘴唇发紫，嘴里念着什么，听不清。
“它们……在叫……”她说，“我听得见……”
孢子开始弥漫。起初是看不见的，但几秒后，空气里浮起淡粉色的雾，像花粉，又像灰烬。第一个出事的是个男人，突然抱住头，嘶吼着撞向管壁。第二个女人抽出匕首，往自己大腿上扎。第三个直接掐住了身边人的脖子，眼睛翻白，嘴角咧开，笑得不像活人。
楚河立刻拔刀，一刀背砸在笑女人的后颈，把她打晕。刀疤李反应也快，扑上去按住持刀的女人，夺下匕首。可那个撞墙的男人还在撞，额头已经破了，血糊住眼睛，还在往前冲。
“绑起来。”楚河说，“别杀。”
绳索从后方递上来。三人被捆住手脚，拖到队伍末尾。楚河抹了把脸，发现手上有血——不是他的，是阿伊莎的。她靠在管壁上，瞳孔失焦，呼吸微弱。
孢子还在扩散。他抬头看那些藤蔓，屏障在缓慢蠕动，像有生命。它们保护了队伍，可也带来了更危险的东西。
他扯开左臂袖子。血纹已经蔓延到肩胛，皮肤滚烫。他没犹豫，用军刀在小臂上划开一道口子。血涌出来，滴在管道底部。
藤蔓动了。
一根缓缓垂下，靠近血迹，像是在嗅。楚河屏住呼吸，另一只手悄悄把跃迁手环调到最大信号输出，传给林玲：“干扰雾，现在。”
纳米干扰雾从手环喷口释放，像一层灰白色的烟，迅速扩散。孢子被压制，粉色雾气开始下沉。藤蔓的反应慢了下来，收回触须，重新缩回屏障内部。
阿伊莎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人清醒了些，但眼神还是空的。
楚河把伤口按住，血止不住。他抬头看前方管道，还有三十米。尽头有微弱的光，像是应急灯的残余。
“继续。”他说。
队伍再次移动。这次他走在中间，防着再有人失控。刀疤李押后，手里攥着绳索，盯着那三个被绑的人。爬过最后十米时，楚河发现地面开始倾斜，坡度加大，像是通往更深的地下。
他们一个接一个爬出管道，落在混凝土平台上。这里比站厅干净，墙上有通风口，铁栅完整，空气流通。楚河最后一个出来，转身看那条管道。藤蔓屏障还在，像一团活着的网，堵死了来路。
他抹了把脸，血和灰混在一起。左臂的伤口在发烫，血纹没退，反而在缓慢搏动，像是还在回应什么。
“清点伤亡。”他说，“准备加固。”
没人动。一个男人蹲在地上，手里攥着半截绳索，眼神呆滞。另一个女人抱着膝盖，嘴里哼着歌，调子歪的。刀疤李把三个被绑的人拖到角落，用铁链锁住脚踝。
楚河没再管他们。他走到通风口前，伸手摸了摸栅栏。铁很冷，但里面有风，带着地下深处的湿气。他抬头看天花板，裂缝密布，像是随时会塌。
阿伊莎被人扶到墙边坐下，鼻血止住了，但脸色惨白。她看着楚河，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他没问她看见了什么。有些事现在不能问。
林玲的声音从手环里传来：“地下三层……结构稳定……但……有移动热源……距离……未知。”
楚河把霰弹枪重新挂上肩。枪管上还沾着藤蔓的汁液，干了之后发黑。
他走到平台边缘，往下看。一层铁网隔开下方空间，黑得看不见底。但就在他盯着的时候，铁网的影子动了一下。
不是影子。
是下面的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