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左脚刚抬起，头盔显示器就炸出一片红雾。辐射值跳到了四百倍阈值，过滤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撑到极限的发电机。他没停，把左臂往地上一插，掌心那团金丝胶状物顺着月壤往下渗，像在埋一根活线。
“还能用三次。”林玲的声音从手环里挤出来，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再超载，基因锁会直接烧穿神经束。”
“够了。”他低声说，右腿往前挪了半步。
视野里三个光点还在闪，呈不规则三角分布。他眨了下眼，视网膜上的全息投影自动拉出数据流——温度、频率、波动周期。中间那个点的符号他认得，和军火库地图残片上的一模一样，锯齿边框，中心一个倒三角叉。
反物质反应堆。
他记起刀疤李临走前塞进他口袋的那张烧焦一角的图纸，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别让它们连上戴森环。”
现在看来，已经连上了。
“阿伊莎那边怎么样？”他问。
“生命体征维持在临界线。”林玲顿了顿，“她咳了一小块金属残片，成分接近白允儿胸口的齿轮结构。目前无法判断是污染还是共生残留。”
楚河没应声。他蹲下身，从防护服内袋摸出一小管酸液，滴在左手掌心的裂口处。金丝胶状物立刻收缩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他借着这股抽搐的力道，把整条左臂的能量往回收，肌肉从半透明状态慢慢变硬。
不能再让它外溢。这东西现在不止是钥匙，更像是信标。
他站起身，绕着探测器残骸走了一圈，确认风向和掩体角度。三百米外那块塌陷的太阳能板还在原地，底下那团半透明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圈油膜状痕迹。
“它移动了。”他说。
“不是移动。”林玲纠正，“是分解重组。信号显示，那东西分裂成了七个单位，正沿着地下浅层向反应堆方向爬行。它们共享同一段核心代码，行为模式类似蜂群。”
楚河眯眼。卡门从来不做无意义的布置。这些东西不是守卫，是传感器，或者更糟——是诱饵。
他转身朝阿伊莎藏身的位置走去。金属板后的她依旧闭着眼，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他伸手探了探她的手腕，脉搏微弱，但血藤印记还有点温热。
“能让她醒一下吗？”
“可以，但代价是你得再喂一次金丝。”林玲说，“你现在的身体负荷已经接近崩溃边缘。”
“喂。”他直接撕开左臂表皮，挤出一滴胶状物，抹在她掌心纹路上。
阿伊莎的手指猛地一抖，眼皮颤了几下，睁开了。瞳孔是灰绿色的，像蒙了层雾。
“反应堆……有守卫。”她声音很轻，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十二台，三角阵列，能源来自地底环形供能网。它们不动，等猎物走进范围。”
“你怎么看到的？”
“血藤……碰到了地下的根。”她抬手，指尖一缕极细的红线钻出土层，瞬间枯萎，“只能延伸五米。月壤有毒，不是自然形成的。”
楚河点头。他知道那种毒——纳米级金属颗粒混合放射性尘埃，专门针对有机组织。地球上的异种都扛不住，更别说血藤这种高活性植物。
“还能再探一次吗？”
她摇头：“再试，我会死。”
“我知道。”他收回手，没再多说。
林玲突然插话：“我截到一段加密信号，来源是‘龙渊集团月面分部’。内容是作战指令，目标编号c-7，描述为‘携带古神密钥的原型体’，要求活捉，不得损毁核心。”
楚河冷笑：“龙渊？那帮西装革履的安保公司什么时候管起月球的事了？”
“他们不管。”林玲说，“但他们的人在替别人做事。信号中转站位于地球同步轨道三号平台，最终接收端是深红之眼频率段。”
他明白了。卡门用了现世企业的壳，把武装力量合法化送上来。这些人不是雇佣兵，是清道夫，专门来回收失控变量的。
包括他。
他把阿伊莎重新盖好，从她身边捡起一块断裂的合金片，塞进腰带。然后掏出最后一个烟雾弹，检查引信。
“准备切断他们的通讯频段。”他说，“三秒后动手。”
“已锁定。”林玲回应，“干扰波段开启，持续时间两分钟。”
他起身，贴着残骸边缘往前走。每一步都压低重心，脚尖先落地。五百米的距离，他花了七分钟才走到三分之二处。前方地面开始出现规则的裂痕，像是某种机械装置埋在下面。
就在他准备绕行时，脚下突然一空。
雪层塌了。
他本能地侧滚，左臂砸地卸力，溅起一片灰白色粉尘。十米外，六个人影从雪中站起，全身包裹在标准防护服里，手持电磁步枪，枪口统一指向他。
没有开火。
“放下武器，c-7。”领头那人开口，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但语调很熟，“你不需要抵抗。我们只是执行回收程序。”
楚河没动。
对方也没动。
僵持了三秒，其中一人突然抬手，摘掉面罩一角。左脸一道灰黑色纹身露出来，蜿蜒如虫，末端分叉，像一只扭曲的眼睛。
楚河瞳孔一缩。
那是灰蛊佣兵团的旧印，只有参与过北境清洗行动的老兵才有。而能拿到这个烙印的，全在狼牙战团服役过。
眼前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安保人员。他们是被卡门改造过的记忆继承者——用死去士兵的大脑数据重建意识，再灌进新躯体里，变成听话的猎犬。
他们知道他是谁，甚至可能记得他曾是他们的指挥官。
“你们还记得刀疤李吗？”他忽然问。
没人回答。
但他看到，最右边那人握枪的手指微微松了一下。
够了。
他右脚猛地踩地，左臂甩出一道酸液弧线，泼在前方雪地上。腐蚀瞬间发生，白雾腾起，遮住视线。同一秒，他扑向左侧，手里的合金片脱手飞出，直取最近那人咽喉。
枪声响了。
三发电磁弹擦过他肩甲，打在后方岩石上，炸出火星。他没回头，借着冲势撞进两人之间，肘击砸向一人肋下，听到骨头断裂的闷响。另一人举枪扫射，他直接抓住枪管，左臂发力一拧，整支枪扭曲变形。
林玲的干扰生效了。对方耳机里传来刺耳噪音，战术配合出现零点几秒的迟滞。
就是这零点几秒。
他抽出腰间短刃，划开第二人的防护服接缝，酸液顺着裂缝渗入，那人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皮肤就开始起泡脱落。
剩下四个开始后撤，试图拉开距离。
楚河没追。他站在原地，喘了口气，低头看自己的左手。金丝胶状物又渗出来了，顺着掌心裂口往下滴，在月面上凝成一颗颗微小的珠子。
他抬头，盯着那几个后退的身影。
晶体左眼缓缓亮起红光。
不是被触发。
是他主动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