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琴音的余韵似乎仍在庭院中萦绕不去。
谢知非垂眸,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温热的琴弦。月光照在他清隽的侧脸上,那抹因方才共鸣而生的浅淡红晕尚未完全褪去。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是抬起眼,望向凤昭阳。
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此刻漾着水色,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合着羞涩与试探的微光,声音比往常低柔了许多:
“陛下……夜露寒重,若不嫌弃……可要入内……饮杯热茶?”
这话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胆的邀请。说完他便迅速移开了视线,耳根悄然染上绯色,搁在琴弦上的手也不自觉地微微蜷紧。
凤昭阳将他这罕见的、含羞带怯的模样尽收眼底。她并未立刻回答,只是步履从容地走到他面前。
片刻静默后,她忽然俯身,一手穿过他的膝弯,另一手揽住他的背脊。稍一用力,便将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陛下!”谢知非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她的脖颈。清冷的檀香混合着淡淡的龙涎香气瞬间将他包裹,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颊彻底红透。
“茶便免了。”凤昭阳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抱着他步履沉稳地径直走向内室,“良卿既有此心意,朕便领受了。”
她被女帝轻轻置于床榻之上,还未及反应。那明黄的身影已随之覆下,阴影将他完全笼罩。微凉的手指抬起他的下颌,迫使他迎上那双深邃的、带着审视与占有欲的凤眸。
“今夜之后,望卿知悉,”她的指尖抚过他因紧张而微颤的唇瓣,语气平静却带着帝王的专断,“谁才是你唯一的主宰。”
谢知非仰望着她,在绝对的力量与意志面前,他所有清高的外壳都被彻底击碎,只剩下本能的心悸与臣服。
他闭上眼,长睫如同蝶翼般颤抖。从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颤音的回应:
“……是。”
随后,所有未尽的话语,皆被不容拒绝的吻封缄。
“陛下……”他声音微颤,下意识地想要向后挪动,却被她一只手轻轻按住了肩头。
“现在才想逃?”凤昭阳的指尖抚过他微烫的耳廓,沿着他清晰的下颌线缓缓下滑,最终停留在他的衣领处。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审视与玩味,仿佛在把玩一件终于引起她兴趣的珍品。“既然开了口,便该知道后果。”
她的手指灵活地解开了他第一颗盘扣。微凉的空气触及锁骨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谢知非闭上眼,长睫剧烈地颤抖着,清冷的脸上染上了动情的绯色。他试图维持最后的镇定,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在她指尖下微微战栗。
所有的主导权都牢牢掌握在凤昭阳手中。她的亲吻带着掠夺的意味,不容拒绝地深入,攫取着他的呼吸。她的指尖在他紧绷的腰腹间流连,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度,点燃一簇簇陌生的火焰。
谢知非紧咬着下唇,试图抑制喉间可能溢出的声音。
他从未与人如此亲密,更遑论是在这般全然被动、任由索取的情形下。羞耻感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征服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别忍着。”凤昭阳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命令的口吻,“让朕听听。”
当他终于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时,凤昭阳的眸色更深了。
云雨渐歇,寝殿内只余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凤昭阳支起身,垂眸看着身下之人。
谢知非紧闭着眼,清冷的容颜上满是倦怠与未曾褪去的红潮,唇瓣微肿,墨发铺了满枕,一副被彻底采撷后的脆弱模样。
她伸手,替他拂开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发丝,动作难得地带了一丝事后的慵懒与温和。
谢知非缓缓睁开眼,对上她深邃的目光,立刻羞涩地别开脸,却又被她轻轻扳了回来。
“现在知道怕了?”凤昭阳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谢知非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微弱:“臣卿……不怕。” 也不悔。只是那清冷的语调,终究是染上了属于她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凤昭阳闻言,唇角微勾,不再多言,只是将他揽入怀中。
谢知非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下来将脸埋在她肩窝,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份由她主导的带着绝对占有意味的温暖之中。
晨光微熹,漱石舍内还残留着些许旖旎的气息。
谢知非已起身穿戴整齐,只是素来清冷的眉眼间,依稀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倦意与不同往日的柔化。
他正对窗凝神,试图让微乱的心绪平复,院外便传来了宫人清晰而恭敬的通传声。
“圣旨到——谢良卿接旨——”
谢知非心神一凛,快步至院中,撩袍跪下。他的心腹内侍疏影、知微及掌事常青也立刻紧随其后,屏息跪伏在地。
前来传旨的是宫令大侍刘恭言。他面带得体的微笑,展开手中明黄卷轴,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整个漱石舍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有旨:咨尔良卿谢氏知非,性资清冷,品洁如玉,琴心剑胆,孤标傲世。侍奉勤勉,深慰朕心。特赐封号——‘玉’,晋为玉良卿。尔其祗膺茂典,益懋芳猷。钦此——”
“玉”!
此字一出,跪在下面的疏影和知微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连一向沉稳的掌事常青也微微动容。
“玉”字,何其精妙!既暗合了他名字中的“非”(“玉”乃石中之王,非凡石可比),更精准地囊括了他清冷剔透的性情、孤高傲岸的风骨。
谢知非本人,在听到“玉”字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他深深俯首,将所有的震动与翻涌的情绪都掩藏在叩拜的姿态之下,唯有那收紧的指节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臣卿……谢知非,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依旧清冽,却比往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与动容。
刘恭言将圣旨交到他手中,笑着道贺:“恭喜玉良卿。陛下对您,可谓是青眼有加。” 言语中的提点与客气,已与往日不同。
送走刘恭言,漱石舍的宫人们纷纷上前,喜气洋洋地向自家小主道贺。
谢知非手握那卷沉甸甸的圣旨,独立院中,目光掠过庭中翠竹,最终落在那张焦尾琴上。阳光洒在他身上,“玉良卿”三个字,仿佛为他素净的身影镀上了一层全新的、不容忽视的光华。
他知道,从此刻起他在这深宫之中,已不再是那个可以全然置身事外的“谢良卿”了。
陛下的目光已在他身上停留,并打下了专属的印记。
前路是恩宠旋涡还是风口浪尖,皆系于那九重宫阙中的一人之念。
而他这颗素来冷寂的心,似乎也无法再如从前般,保持绝对的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