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道嚼着半块冷猪排,油纸在指尖捏得沙沙响。他咽下最后一口,把油纸团成球往树洞外一扔,正好砸中一根枯枝。
咔嚓。
声音不大,却让远处那头黑鳞蟒的尾巴轻轻抽了一下。
“别乱动。”岑晚狐按住他肩膀,“你刚才那一下签到,把整片林子的骨头架子都吵醒了。”
“我哪知道系统还会欠费重启?”江小道耸肩,“再说了,它又没真给我东西,光吸了口灵力就跑路,跟李厨娘收工钱一样狠。”
岑晚狐眯眼看向林间。荒原角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地面震动得像是有人在底下敲鼓。她耳朵微微一抖,忽然转头:“那个蠢货还在那边打哆嗦呢。”
江小道顺着她视线看去——弟子甲缩在枯树底下,怀里死死抱着一块留影石,脸白得像蒸坏的灵米饭。几头铁牙狼绕着他打转,还没扑上来,但眼神已经饿得发绿。
“他还想传信?”江小道咧嘴一笑,“这人真是赵无极养的狗都不如,狗好歹知道什么时候该夹尾巴。”
“现在怎么办?”岑晚狐手指微动,一缕狐火在指尖跳了跳,“等那些大块头过来,咱们连渣都剩不下。”
江小道摸了摸下巴,忽然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你不是最擅长让人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吗?”
岑晚狐眨了眨眼:“你想让他自己把自己吓死?”
“不,”江小道笑得贼兮兮,“我想让他变成我们的替死鬼。”
话音未落,他悄悄从酒葫芦里抽出一段细藤,手腕一抖,藤蔓像蛇一样贴着地面滑出,绕过碎石和断枝,精准勾住了弟子甲腰间的储物袋。
“我来引他注意,你布阵。”江小道轻声道,“等他以为自己捡到宝了,你就让他‘亲眼’看见我们带着万毒珠逃命。”
岑晚狐笑了:“你还挺会利用人性弱点。”
“那当然。”江小道理直气壮,“贪生怕死、爱占便宜、喜欢背后告密——这种人最好骗了。”
岑晚狐指尖燃起狐火,轻轻一点空中。一道微不可察的光纹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融入空气。她低声念了几句咒语,幻象开始成形。
江小道则用力一扯藤蔓。
啪!
储物袋被猛地拽开,几枚灵符和一颗泛着微光的丹药滚了出来,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哎哟!”弟子甲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去捡,抬头四顾,见四周无人,顿时眼睛一亮:“发了发了!他们肯定丢的!”
他一把抓起丹药塞进嘴里,生怕别人抢走,又把灵符往怀里揣。可刚起身,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左侧林间闪过两道身影——正是江小道和岑晚狐的模样,怀里还抱着一个发光的葫芦,正拼命往密林深处跑!
“他们在这儿!”弟子甲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大师兄说得对!他们真有宝贝!”
他拔腿就追,完全没注意到脚边那颗丹药,其实是江小道上周从厨房顺来的“增味灵丹”,专治饭菜太淡,吃多了会打嗝冒蓝烟。
岑晚狐嘴角微扬,幻术再升一级。原本单一的逃亡影像瞬间分裂成十几道,有的翻山,有的渡河,有的甚至腾空而起,仿佛施展了高阶遁术。每一道都带着浓郁的灵气波动,尤其是那葫芦上的光,刺眼得像是能照出三世因果。
“快!拦住他们!”弟子甲一边跑一边大喊,仿佛自己是正义之士,“别让他们把秘境至宝带走!”
话音未落,一头火鬃豹从侧翼扑出,吓得他一个后仰,滚进草堆。可他爬起来又追,嘴里还不停嚷嚷:“你们跑不掉的!大师兄早就布下天罗地网!”
“他倒是挺敬业。”江小道看得直乐,“就是脑子不太够用。”
“这种人最容易入套。”岑晚狐收回法诀,轻哼一声,“越觉得自己聪明,越容易被幻象牵着鼻子走。”
果然,弟子甲越追越深,不知不觉已冲进灵兽群最密集的区域。铁牙狼、莽牛妖、火鬃豹纷纷被幻象吸引,调头围堵“逃窜”的二人。而真正的江小道和岑晚狐,早已贴着树根阴影,悄然向另一侧移动。
“你说他要是发现追的是假的,会不会当场哭出来?”江小道边走边问。
“说不定还能尿裤子。”岑晚狐笑出声,“刚才那一颗‘增味丹’,可是加了十斤辣椒粉炼制的。”
江小道一愣:“你改配方了?”
“嗯。”她点头,“现在他体内正烧得慌,神志不清,更容易被幻术控制。”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两人回头望去——弟子甲正被三头铁牙狼逼到绝路,手里挥舞着一张符纸,结果火苗刚起就被风吹灭。他转身想逃,却被一只莽牛妖一蹄子踹翻在地,储物袋飞出去老远,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救命!我是青玄门弟子!你们不能杀我!”他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我可以当内应!我可以出卖情报!我连大师兄偷藏春宫图的事都知道!”
江小道听得一愣:“还有这事?回头得找他借来看看。”
岑晚狐翻了个白眼:“你脑子里除了吃的,就是这些?”
“这叫关心同门成长。”江小道振振有词。
眼看弟子甲就要被狼群扑倒,江小道忽然清了清嗓子,冲远处喊了一句:“师兄!下次再来记得带供品!我们这儿缺香烛、缺纸钱,最好再带两只烧鸡!”
声音在林间回荡,清晰无比。
弟子甲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向树影深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可就在这一分神的瞬间,一头铁牙狼猛然跃起——
他尖叫着闭上眼。
然而预想中的撕咬并未到来。
狼群突然停住,齐刷刷扭头望向更远的林子。那里,荒原角犼的嘶吼声愈发逼近,大地震动得像是要裂开。
“它来了。”岑晚狐低声道。
江小道拍拍裤腿上的灰:“戏看完了,该走了。”
两人不再停留,沿着树根阴影快速撤离。身后,弟子甲瘫坐在地,满脸是汗,嘴唇发紫,显然已被吓得神志不清。他怀里的留影石屏幕闪烁几下,最终黑了下去。
穿过一片低矮灌木,前方雾气渐浓,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低沉的呜咽声,像是风穿过岩缝,又像是某种生物在低鸣。
“前面应该就是秘境中层了。”岑晚狐放慢脚步,“不能再用幻术了,这里的灵气太杂,容易反噬。”
江小道点点头,手却不自觉摸向腰间酒葫芦。里面那颗万毒珠安静得很,仿佛刚才的一切与它无关。
“你说……系统是不是在耍我?”他嘀咕,“明明啥都没给,偏偏搞得像我干了天大坏事似的。”
“你本来就干了。”岑晚狐斜他一眼,“要不是你乱签到,哪来这么多麻烦?”
“可我也没让它吸我灵力啊。”江小道委屈,“它自己动手的,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它拉出来打一顿吧?”
岑晚狐懒得理他,耳朵轻轻一抖,确认四周再无追踪者后,才继续向前。
雾气越来越重,脚下的泥土也变得松软潮湿。偶尔有枯叶被踩碎的声音,但都被远处传来的兽吼盖了过去。
江小道忽然停下。
“怎么了?”岑晚狐问。
他没回答,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底——沾了一块暗红色的泥,湿漉漉的,踩上去有点滑。
他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凑到鼻尖闻了闻。
不是血。
是某种植物的汁液,带着淡淡的甜腥味。
“这地方不对劲。”他皱眉,“土里有东西在渗出来。”
岑晚狐也蹲下检查,指尖刚触到泥土,脸色就变了:“这是‘迷心藤’的根汁,能诱发幻觉。如果刚才的幻术叠加它的气息……”
话没说完,江小道忽然抬手捂住额头,眼前一闪——
他看见自己站在一座祭坛中央,手中捧着一颗发光的珠子,四周跪满了黑袍人,齐声高呼他的名字。
下一瞬,画面消失。
“你也看到了?”岑晚狐声音微颤。
江小道揉了揉太阳穴:“一个破祭坛,一群疯子拜我?我还挺受欢迎。”
“这不是幻术。”岑晚狐盯着他,“是你刚才签到时,系统抽取灵力,触动了地下的封印痕迹。”
江小道咧嘴:“所以我不但唤醒了守阵兽,还顺便激活了什么不得了的记忆投影?”
“有可能。”她站起身,神色凝重,“这片区域比我们想的危险得多。”
江小道拍拍裤子站起来,无所谓地说:“反正都走到这儿了,退回去还得再路过那条黑鳞蟒。不如往前闯,大不了……”
他话没说完,前方浓雾中忽然传来一声低笑。
短促,阴冷,不像人声。
两人同时绷紧身体。
江小道缓缓把手伸向酒葫芦。
葫芦里的万毒珠,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