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尖触地的瞬间,叶寒便知不对。
幽蓝裂隙深处并无实土,落地之处竟是悬浮于虚空的一块血色岩台。脚下砂纹尚存微光,缓时砂圈未散,药鼎虚影紧贴心口旋转,将那股自“时之沙”反噬而来的血液逆流之力缓缓导出。他右肋如被铁钳夹碾,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经脉撕裂般的痛楚,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六股脉动自岩台下方传来,规律如心跳,彼此交错共鸣——阵眼已成。
血雾翻涌,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空中凝成江河形态,赤红如熔浆奔腾,裹挟着无数扭曲哀嚎的残魂。每一道血线都缠绕着腐蚀源气的诅咒之力,穿透空气发出刺耳嗡鸣。叶寒双肩一沉,三道血链破空而至,贯穿肩胛,将他高高悬起,四肢拉成十字。
头顶骨杖高举,血煞盟主立于祭坛中央,披风猎猎,眼中血光暴涨。
“你竟真敢踏入此地。”他声音嘶哑,似千人齐哭,“万名战俘精血为引,九重血祭阵眼为基,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时。”
叶寒垂眸,嘴角微压。
战斗状态开启。
黑碑紧贴胸膛,裂痕仍未愈合,吞噬沙漏残片后的余震仍在碑内震荡。若此刻强行催动,极可能引发崩毁。但他没有选择。
缓时砂圈骤亮,药鼎虚影猛然扩张,将最后一丝稳定之力注入心脉。就在血煞盟主骨杖下压、准备抽取源核的刹那——
叶寒睁眼。
足下砂纹炸裂,意识锁定“时之沙”。
天地凝滞。
血河停滞,九处阵眼光芒定格,连那贯穿肩胛的血链也静止在半空。时间在此刻断流,万物陷入绝对静止。
三息。
足够了。
他以黑碑为核心,万兽鼎虚影张口吞纳,磅礴吸力自碑体爆发。整条血河能量如长鲸吸水,疯狂涌入碑面。九处阵眼逐一崩解,化作血色光点被尽数吸入。碑面符文暴闪,血色经络状纹路迅速蔓延,交织成一篇古老经文,最终凝聚为三个古篆:
血河真解(残篇)
时间恢复流动。
血煞盟主猛然低头,脸上血色急速褪去。他惊骇地看着自己双手枯槁如朽木,皮肤干瘪塌陷,体内源气如决堤洪流倒灌而出,顺着无形通道涌入叶寒体内。
“不——!”他怒吼,挥动骨杖欲斩断连接,却发现法器已失灵。
叶寒缓缓抬手,掌心浮现血色漩涡,正是刚刚解析的“血河真解”之力。那漩涡旋转之间,竟将对方毕生修为所化的气血尽数转化,反哺己身。肉身强度节节攀升,断裂经脉在纯粹气血冲刷下快速修复,源海震荡扩张,隐隐触及更高境界门槛。
血煞盟主身躯剧烈抽搐,双眼凸出,脖颈青筋爆裂。他想后退,双腿却已化作枯枝,咔嚓断裂。整个人如被抽干的皮囊,轰然跪倒,最终瘫倒在地,只剩一口气吊着。
“你……不是人……”他嘶声挤出最后几个字,头颅一歪,彻底断气。
干尸蜷缩在破裂祭坛上,手中骨杖寸断,怀中滑落一枚九瓣莲标记,半埋血泥。
叶寒落地,单膝触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双倍时间流速的反噬如潮水般袭来,心脉重压几乎令其昏厥。他右手撑地,指节紧扣沙魂剑柄,勉强站起。黑碑裂痕加深,表面浮现金血交织的纹路,与新吸收的“血河真解”相互融合,隐隐有新的能力正在孕育。
他抬头。
远处沙尘弥漫,一道青铜鬼面轮廓若隐若现,静静伫立。
战斗尚未终结。
叶寒左手按碑,引导药鼎虚影炼化体内残留的驳杂气血。每一丝能量都被剥离杂质,转化为纯粹源质注入经脉。他能感觉到,那股来自鬼面的气息并未靠近,也未离去,仿佛在等待什么。
右臂微微颤抖,沙魂剑剑柄沾血,握持略显打滑。
他不动,对方也不动。
忽然,那青铜鬼面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枚破碎玉佩残片,边缘焦黑,似曾遭雷击。
叶寒瞳孔微缩。
那是赵家武院弟子的身份信物,三年前他在比试场上被打碎的那一枚。
对方缓缓将其捏碎,粉末随风飘散。
下一瞬,鬼面身影化作残影,原地消失。
叶寒立刻横剑于胸前,黑碑震动示警,六感全开。他感知到三股杀意自不同方位逼近,节奏错落,却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第一道杀意来自头顶。
他猛然抬头,一道无影匕首已至天灵三寸,刀刃泛着幽蓝毒光,所过之处,空气都被割裂出一道道细小的裂缝。
叶寒侧身闪避,左肩仍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溅出,落在血色的岩台上,瞬间被岩台吸收,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他被划开的伤口处,毒气迅速蔓延,周围的皮肤开始变得乌黑发紫,传来一阵阵刺痛。
第二道杀意来自背后。
他旋身挥剑,沙魂剑斩中一道隐形气流,空气中浮现短暂波纹,随即消散。但这一击也让他身后的血雾剧烈翻涌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要将他吞噬进去。
第三道则直扑下盘,地面裂开,一只戴青铜手套的手掌抓向脚踝。
叶寒跃起,足尖点地时《巨神步法》自动运转,身形疾退十丈。他身后的地面被那只手掌抓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沟壑中不断有血水渗出,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叶寒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唇角的鲜血不断溢出,染红了衣襟。心脉处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大锤在疯狂敲击,压迫感越来越强,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视线边缘开始发黑,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透露出一股不屈的意志。
三名死士呈三角站位围拢,手中皆持无影匕首,身上气息与暗影同源。为首者右耳缺了一小块,是当年第二次刺杀失败时被沙魂剑削去。
他们不语,只缓缓逼近。
叶寒握剑的手更紧了些。
剑柄上的血越积越多,滑腻难握。
他忽然抬手,将沙魂剑插入地面,右手五指张开,掌心血色漩涡再度浮现。
三名死士脚步一顿。
叶寒盯着他们,声音沙哑:“你们的首领,已经死了。”
为首的死士冷笑一声,低声道:“我们从不信活人的话。”
话音未落,三人同时暴起。他们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血雾中穿梭,带起一阵阵阴冷的风。
叶寒缓缓睁开眼,右手掌心血色漩涡似有生命般剧烈旋转,对准了离他最近的一名死士。吞噬之力轰然爆发,那死士的身体在凝固的时间中如被抽干水分的海绵,皮肤迅速干瘪褶皱,眼窝深陷,露出惊恐绝望的神情。他的精魄如一缕幽光被扯出,源气如丝线般缠绕,战斗经验化作微光颗粒,一切尽数被吸入黑碑。
那名死士轰然倒地,化作一具干瘪的枯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周围的血雾似乎被这恐怖的一幕所震慑,微微翻涌着,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哀鸣。叶寒此时也并不好受,他跪倒在地,右手颤抖着扶住剑柄,试图支撑起身。心脉如被绞索勒紧,每一次跳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血液逆流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让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他的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滚落,打湿了衣衫。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渗血,与汗水混合在一起,将他的身体染成了一片暗红色。
时间恢复流动。
那人轰然倒地,化作枯尸。
另两人察觉异变,急速后撤。
叶寒没有追击。
远处沙尘中,青铜鬼面再次现身,静静看着这一幕。
叶寒抬起头,目光穿过纷扬黄沙,与那冰冷面具对视。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个青铜鬼面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与三年前赵家武院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一连串的疑问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他必须集中精力,应对眼前的危机。他的右手缓缓收紧,握住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剑即将脱手,但他凭借着顽强的意志,硬生生地稳住了手。
他右手缓缓收紧,握住剑柄。
剑即将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