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村蜷缩在江湾里,几十户低矮的房屋错落分布,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和柴火的味道。码头上,几个渔民正在整理渔网,看到张明这个裹着破毯子、狼狈不堪的生面孔,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明低下头,避开视线,快步离开码头,沿着唯一一条泥泞的主路向村里走去。他现在急需两样东西:干衣服和食物。身无分文,他只能想办法用劳动换取。
他看到路边有一家挂着“杂货”牌子的简陋小店,门口堆着空酒瓶和纸箱。一个穿着军绿色棉大衣、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正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晒太阳。
张明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大娘,您好。我……我坐的船翻了,东西都掉江里了,能不能帮您干点活,换身旧衣服和点吃的?”
老太太抬起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到他光脚穿着湿裤子,裹着脏毯子,确实像是落难的样子。她没说话,朝屋里努了努嘴。
张明道了谢,走进昏暗的杂货店。店里东西杂乱,但老太太指给他看墙角一堆不知是谁留下的旧衣服。张明挑了一套半旧的深蓝色劳动布工装和一双磨损的胶鞋,虽然不合身,但总算干爽。他又在老太太默许下,拿了一个冷馒头和一瓶水。
“后院有柴火,劈了。”老太太在外头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张明明白,这是交换条件。他找到后院,抡起斧头,开始劈柴。冰冷的身体在劳动中渐渐回暖,汗水混合着之前江水的寒气一起排出。他干得很卖力,将堆着的木柴都劈得整整齐齐。
干完活,老太太看了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又扔给他一个馒头:“吃完走吧。”
张明狼吞虎咽地吃下馒头,喝光了水,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他穿上那身不合体但暖和的旧工装,向老太太鞠了一躬,再次道谢后,离开了杂货店。
现在他有了暂时的温饱,但危机远未解除。渔村太小,陌生面孔太显眼,不能久留。他需要尽快了解外面的情况,尤其是林雨和证据的动向。
村里唯一可能有外界信息的地方,是村口一个兼营公用电话和报刊代售的小卖部。张明走过去,看到窗台上摆着几张几天前的旧报纸。他假装浏览,目光迅速扫过头版。
没有关于赵德胜的任何重磅新闻,也没有任何关于图书馆事件或追捕的报道。一切风平浪静。这反而让张明感到不安。暴风雨来临前,往往是最压抑的宁静。赵德胜肯定已经知道证据丢失,他是在疯狂掩盖,还是在酝酿更凶狠的反扑?
他需要联系林雨。但小卖部的公用电话太危险。他观察了一会儿,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正蹲在门口玩手机,手机型号还挺新。
张明心中一动,走过去,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小兄弟,跟你商量个事。我手机掉江里了,有急事要打个电话,能不能借你手机用一下?我给你十块钱……哦不,我帮你把门口这堆货箱搬进去?”他意识到自己没钱,立刻改口。
小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堆不算重的纸箱,犹豫了一下,把手机递了过来:“快点啊,别打长途。”
“谢谢,就一分钟。”张明接过手机,走到一边,迅速输入了林雨那个备用网络电话号码。他不能直接说话,只能用短信。他飞快地键入几个字:“安?风平?”然后立刻发送。
发送成功后,他立刻删除了发送记录,然后将手机还给那小子,同时利落地将门口的纸箱搬进了小卖部。
“谢了,小兄弟。”
小子拿回手机,看了看,没发现异常,便继续低头玩游戏。
张明的心悬着,等待回音。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几分钟后,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小子似乎没注意。张明假装系鞋带,凑近瞥了一眼屏幕,看到一条新信息预览,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只有两个字:“浪急。”
是林雨!她用暗号回复了!“浪急”意味着局势紧张,证据可能已经引发震动,但赵德胜正在反扑,她那边压力很大。
张明心中稍定,至少知道林雨是安全的,并且证据很可能已经送出去了。但“浪急”也意味着他必须更加小心。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必须继续转移,找一个更隐蔽、更难以被找到的地方,等待最终的结局。城市肯定不能回去,赵德胜的眼线遍布。或许,可以沿着江往下游走,去更偏僻的乡镇?
他谢过小卖部老板(虽然没消费),低着头,快步离开了渔村,重新踏上了江边荒芜的小路。前路茫茫,危机四伏,但他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因为林雨的回应而重新明亮了一些。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林雨正顶着巨大的压力,与黑暗周旋。而他,需要像幽灵一样存活下去,直到云开见日的那一天。
江风凛冽,吹动他宽大的旧工装。张明拉低了捡来的破帽子,将身影融入江岸无边的芦苇荡中。生存,成了他此刻唯一且最重要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