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休整给这支饱经磨难的队伍带来了久违的宁静。伤员们在苏甜的精心照料和相对安稳的环境下,情况逐渐稳定。清冽的溪水不仅解了渴,也洗涤着人们心头的阴霾,连那粗糙腥臊的狼肉,在充足水分的炖煮下,似乎也变得容易下咽了一些。
然而,苏锐并未放松警惕。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深知,暂时的安全往往潜藏着更大的危险。狼群虽退,但这片深山老林绝非善地。而且,他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疑问:那晚狼群为何如此执着地围攻他们?仅仅是饥饿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吸引了它们,或者……驱赶了它们?
午后,趁着日头尚好,大部分人都在休息或忙着修补工具、处理狼皮时,苏锐对正在检查伤员伤口的苏甜低声道:“甜儿,我再去周围看看,扩大一下侦查范围。总觉得不太对劲。”
苏甜抬起头,看到哥哥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点了点头:“小心点,哥。带上这个。” 她悄悄塞给苏锐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她用空间里的高能量压缩干粮粉末和提神药材混合的东西,“必要时含一点在嘴里。”
苏锐接过,揣入怀中,又检查了一下腰间的柴刀和那把简陋猎弓(箭只剩两支了),对苏工和赵梅打了个招呼,便独自一人,如同矫健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山谷侧的密林中。
他没有沿着容易行走的谷底,而是选择了攀上山脊线。站在高处,视野更为开阔,可以俯瞰山谷以及更远方的地形。他仔细搜索着任何不寻常的痕迹——异常的声响、陌生的气味、被惊飞的鸟群……
忽然,一阵山风从东北方向吹来,带来了隐约的、不同于草木腐烂和寻常野兽的气味。苏锐的鼻子微微抽动,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是血腥味!而且不是新鲜的血腥,是那种带着一丝腐败气息的、凝固了的血的味道。其中,似乎还夹杂着……铁锈味?
他立刻循着气味传来的方向,压低身体,利用树木和岩石的掩护,谨慎而迅速地潜行过去。越靠近,那血腥味和淡淡的腐败气息就越发明显。
穿过一片浓密的荆棘丛,眼前是一个被几块巨大岩石半包围着的、极为隐蔽的山坳。而山坳内的景象,让久经沙场的苏锐也瞳孔一缩!
山坳里一片狼藉,明显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搏杀。七八具尸体横陈在地,姿态各异,大多身着残破的、制式不统一的皮甲或棉甲,身边散落着断裂的刀剑和几面破损的盾牌。从打扮上看,像是某支地方驻军或者大户人家的私兵。
血迹早已干涸发黑,浸润了泥土,吸引着不少蝇虫嗡嗡盘旋。从尸体僵硬的程度和腐败迹象来看,战斗应该发生在两三天前。
苏锐没有贸然进入,他伏在一块岩石后,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仔细扫过每一具尸体和周围的痕迹。战斗很激烈,这些人似乎是被围攻致死,伤口多在身前,像是力战而亡。他注意到,这些人的武器和装备虽然不算精良,但比起普通山匪流寇要规整许多。
是谁在这里伏击了这支小队?山贼?还是……别的势力?
就在他凝神分析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山坳最深处,一堆尸体旁,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还有人活着?!
苏锐心中一凛,立刻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他握紧柴刀,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侧后方,借着岩石和尸体的遮挡,缓缓靠近。
那是一个靠在岩壁上的身影,同样穿着残破的军士服饰,但比起其他人,他的甲胄似乎更精良一些,即使沾满血污,也能看出质地不同。他低着头,长发散乱,遮住了面容,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如同死人。但苏锐刚才分明看到,他垂在身侧、握着一把断刃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苏锐停在数步之外,没有立刻上前。他仔细观察着这个人。他身上至少有四五处严重的创伤,最深的一处在腹部,虽然用撕下的衣襟草草包扎过,但依旧有暗红色的血渗出,将身下的土地染黑。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脸色是失血过多后的死灰。
但,他还活着。顽强的生命力支撑着他最后一口气。
苏锐眉头紧锁。救,还是不救?
这人的身份不明,牵扯到一场不明原因的厮杀,救了他,很可能给自家、甚至给整个逃荒队伍带来未知的巨大风险。而且,他伤得如此之重,在这缺医少药的逃荒路上,救活的希望极其渺茫。
可是……见死不救,尤其是对一个还有一丝生息的同类……
苏锐的目光扫过那人紧握着断刃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即使在昏迷中,也保持着最后的戒备和尊严。这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风险固然存在,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尚有气息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彻底消逝。更何况,此人或许能提供一些关于这片区域、甚至是关于那场伏击的信息。
他不再犹豫,快步上前,蹲下身,伸出两指探向那人的颈动脉。
指尖传来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跳动。
还来得及!
苏锐立刻检查了一下他腹部的伤口,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必须立刻带回营地,或许……只有甜儿那神乎其技的医术,才有可能创造奇迹。
他不再耽搁,小心地将那人背起。入手的感觉比看起来更沉,骨架匀称,肌肉结实,显然经过长期锻炼。苏锐调整了一下姿势,避免触碰到他最严重的伤口,然后辨认了一下方向,背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麻烦”,迅速而谨慎地朝着山谷营地的方向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