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苏醒的巨蟒,开始缓缓向北蠕动。然而,就在苏家几人跟着队伍前行,即将彻底离开这片浸染了太多血泪与汗水的营地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最先是一个头发花白、曾被苏甜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老农,他佝偻着背,踉踉跄跄地冲出队伍,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不由分说地塞到走在靠外侧的赵梅手里,声音哽咽:“苏家娘子……一点……一点炒面,路上……垫吧垫吧……别嫌弃……” 他说完,不等赵梅推辞,深深作了个揖,转身就钻回了队伍,用袖子使劲抹着眼睛。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快步上前,将一双虽然粗糙却纳得密实的布鞋塞给苏甜,红着眼圈道:“苏姑娘……俺没别的,这鞋……您路上穿……您救了俺娃,俺……”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抱着孩子深深鞠了一躬。
“苏小哥,这个给您!” 一个半大的小子将一把打磨得光滑的木匕首塞到苏锐手里,眼神里满是崇拜。
“苏小先生,这个草编的蚂蚱给您的……” 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将一个小巧的草编玩具递给苏文。
“苏工兄弟,这捆绳子结实,你们家用得上……”
“苏姑娘,这方粗布您拿着,擦擦汗……”
越来越多的人从队伍中涌出,他们大多是曾经被苏甜救治过的病患或其家属,也有许多是感念苏家带领他们度过这场浩劫的普通流民。他们拿出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甚至可以说是他们此刻仅有的、赖以活命的口粮或微不足道的手工物品——一块干硬的饼子、几个野果、一捧炒豆、一双草鞋、一个粗糙的木碗、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
东西虽轻,情意却重如千钧。
他们不由分说地将东西塞进苏家人手里,或者直接放在他们那辆破旧的板车上,然后深深作揖、鞠躬,甚至叩首,口中是千篇一律却又无比真挚的感激话语。没有人组织,这完全是自发的行为。
苏家几人瞬间被这汹涌的人潮和真挚的情感包围了。赵梅看着怀里、车上迅速堆积起来的“礼物”,眼圈通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想推辞,声音却被淹没在感激的浪潮中。
苏工这个沉稳的汉子,此刻也喉头哽咽,只能不住地抱拳回礼,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大家留着路上吃……”
苏锐一边护着家人不被过于激动的人群挤到,一边紧绷着脸,但微微泛红的眼圈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苏文更是感动得小脸发红,手足无措地接着那些小礼物,不停地鞠躬回礼。
苏甜站在中央,看着这一张张饱经风霜、此刻却写满感激的脸庞,看着那些塞到她手中的、带着体温的干粮和物品,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起,冲垮了所有的冷静自持,鼻子一酸,视线瞬间模糊。
她救治他们,最初或许有空间任务、有自身安全的考量,但在这个过程中,她是真心希望这些人能活下来。而此刻,这些最朴素、最直接的回报,让她深切地感受到,所有的付出和冒险,都是值得的。
眼前的场景,虽无正式的万民伞,但那纷纷递来的物品,那黑压压一片躬身致谢的人群,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真挚感激,已然构成了万民伞的雏形,一种民心所向的无形丰碑!
王伯和几位村老站在一旁,看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也是老泪纵横。王伯抹着眼泪对苏工道:“苏工兄弟,看到了吗?这是大家的心意啊!你们苏家,尤其是甜姐儿,受得起!受得起啊!”
推辞不过,也实在不忍心拂了这份沉甸甸的心意,苏家几人只能含着泪,不断地道谢,将这份深情厚谊一一收下。板车上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礼物”。
队伍在短暂的停顿后,继续前行。那些送完东西的流民重新汇入队伍,他们一步三回头,目光始终追随着苏家几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