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欢的手指终于能动了。
她慢慢松开紧握药罐的右手，掌心全是汗。罐子还在发烫，但那股热流已经不再乱冲，而是顺着她的手腕一点点回流进身体里。她喘了口气，胸口不那么闷了。
谷主蹲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那把刚送来的草。叶子五角，根泛蓝光，汁液已经被挤过一次，残渣还沾在他指尖。
“还能站起来吗？”他问。
她没回答，先试着抬了抬左臂。整条胳膊还是紫的，从肩膀到手肘像被铁箍勒着，但毒素没再往上走。她用右手撑地，一点一点把身子往上挪。
腰刚直起一半，腿一软，差点栽下去。谷主伸手扶了一把，她借力站稳，脚踩在地上，总算没倒。
外面的风更大了。
石门裂了一半，吹得碎布帘啪啪响。黑雾又开始翻腾，墙角那几只血影蜈爬了起来，口器张合，朝这边靠近。
谷主回头看了眼阵法。藤蔓断了三根，剩下的也枯黄了不少，显然是撑不了太久。
“他们知道你还活着。”他说，“会再来。”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猛地撞向密室入口。藤蔓拦了一下，咔嚓断裂。一个蛊师翻身滚进来，手里拎着破肚刀，直扑中央石台。
叶清欢反应比他更快。
她拔出一根银针，甩手就扔。针尖擦着他耳侧飞过，钉进身后石壁，发出一声脆响。那人动作一顿，还没回头，第二针已经刺中他手腕。
蛊囊落地，里面的东西蠕动两下，突然炸开一团红雾。
谷主抬手结印，地面窜出新藤，缠住那人脚踝，狠狠往后一拖。人摔在地上，头磕到石台边缘，当场昏死。
可这只是第一个。
第二个人从破墙处跃下，第三个人贴着屋顶滑行，第四个人直接踩着尸体进来。四人分散站位，形成包围圈，手中蛊囊齐齐打开。
叶清欢退到谷主背后，靠柱站着。她摸了摸袖中的银针包，还有七根。刚才用了两根，现在剩五根能用。
“你守后路。”她说，“前面交给我。”
谷主没动：“你伤还没好。”
“但我看得见。”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他们的命门，都在动。”
话落，她往前一步，右手指尖夹住一根细针，对着最左边那人猛然弹出。
针走直线，穿破空气，正中对方膻中穴。
那人哼都没哼一声，捂住胸口跪了下去。体内的蛊虫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疯狂挣扎，把他整个人顶得离地半尺，又重重砸下。
右边第二个蛊师脸色一变，立刻收手后撤。但他慢了一步。
叶清欢已经锁定他的神庭穴，第二针出手，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针入脑前一寸，停住。那人僵在原地，眼球上翻，嘴角抽搐。
第三个蛊师怒吼一声，挥刀砍来。
叶清欢侧身避过，左手甩出驱蛊符。符纸燃起青焰，在空中划出半圆，逼得对方收刀格挡。她趁机逼近，第三针直取风府穴。
针扎进去的瞬间，那人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他踉跄后退，撞在墙上，滑坐在地。
最后一个蛊师转身想逃。
谷主早有准备，双掌拍地，最后一道藤蔓破土而出，缠住他小腿往上一卷。人倒挂在半空，手舞足蹈，蛊囊掉落，里面的虫子爬出来，却被藤蔓一层层裹住，越缠越紧。
密室内安静了几秒。
叶清欢靠着柱子喘气，右手微微发抖。三针封命门，耗掉了她大半力气。但她没停下，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驱蛊符，塞回袖中。
谷主走到她身边：“你能看出他们的弱点？”
“不是我看出来的。”她低声说，“是它告诉我的。”
她摸了摸胸前的药罐。罐身还在轻微震动，像是刚刚完成了一次运转。
谷主盯着她看了几秒，没再问。他知道有些事不该深究。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一队人。
脚步整齐，落地轻而有力，明显训练有素。转眼间，五道黑影从破门外跃入，全部身穿窄袖劲装，脸上蒙着黑巾，腰间软剑缠着止血带。
影卫到了。
为首的那人扫视一圈，看到叶清欢还站着，微微点头。他抬手一挥，四名下属立刻散开，两人守住门口，两人上前押住尚未断气的蛊师。
“太子派我们来接应。”他说，“路上截到三个同伙，都解决了。”
叶清欢点点头，没说话。
她太累了。每动一下，左臂就像被刀割着。但她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谷主却在这时动了。
他转身走向阵眼中央，双手按在石台上。一道微光从台面亮起，沿着地面纹路蔓延，最后汇聚成一幅地图形状的光影。
“这是海底灵穴的位置。”他说，“只有持鼎者才能开启。”
他说完，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叶清欢。
她接过，玉简冰凉，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文字。
“为什么是我？”她问。
“因为你治得了他们治不了的病。”谷主看着她，“也杀得了他们不敢杀的人。”
她没再问，把玉简贴身收好。
影卫首领走过来：“我们可以护送你离开。”
“不。”她说，“我得先把伤处理完。”
她坐回地上，解开左臂衣袖。皮肤上的紫痕已经扩散到肩胛，但比起之前，颜色淡了些。她从银针包里取出最后一根针，对准曲池穴扎了下去。
针入穴，她咬住牙。
一股热流顺着经脉往下压，把残余的毒往指尖逼。指尖渗出血珠，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滋响。
影卫在旁边清理战场。有人把死去的蛊师拖出去，有人检查墙壁有没有暗门。空气中还残留着腥臭味，但已经被药香盖住。
谷主站在石台边，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知道这场战斗结束了，可更大的麻烦才刚开始。
叶清欢拔出针，擦掉血迹。她抬头看向门外，天光透进来，照在碎石上。
她站起身，这次没再晃。
“我们走。”她对影卫说。
影卫首领应了一声，带队出门。
她跟在后面，脚步稳，呼吸匀。经过谷主时，她顿了一下。
“谢谢。”
谷主没说话，只是抬了下手，示意她去吧。
她走出去，阳光落在脸上，有点刺眼。
影卫已经在外面列好队形，一人牵马等候。远处山道上有烟尘扬起，应该是药王谷的弟子在封锁入口。
她翻身上马，手握缰绳，回头看了一眼闭关处。
石门残破，藤蔓枯萎，地上还有血迹。
但她活下来了。
马蹄声响起来，队伍开始移动。
她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玉简，又碰了碰胸前的药罐。
罐子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像是回应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