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爆炸冲击和坍塌的墙体并非完全超出沈懿的预料。在火箭弹击中主控室前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她超凡的感知力捕捉到了比爆炸本身更危险的东西——并非来自外部的攻击,而是嵌入主控系统底层指令流中,一个极其隐蔽、带有特定东国加密特征的追踪与自毁后门程序!
这个发现让她心惊肉跳!
奎恩的触角,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国内参与援建“暹罗”样本库的核心安全系统层面?这意味着,她之前在国内的调查方向可能已经暴露,甚至“渔夫”的组织内部,或者与该项目相关的科研机构内部,都存在被奎恩渗透的“眼线”!
如果她完好无损地带着数据成功脱身,不仅会立刻成为奎恩及其内部眼线的首要清除目标,更可能打草惊蛇,让她在国内刚刚铺开的调查网络瞬间暴露,功亏一篑!
必须在保全数据和国家任务的前提下,将自己“摘出来”!
爆炸发生的瞬间,沈懿并非完全无法规避。凭借玄玉印记和前世千锤百炼的危机反应,她有至少七成把握可以受轻伤脱离。但她没有。
她选择了硬扛。
在身体被气浪掀飞的刹那,她精确地控制了自己的姿态,让背部承受了最主要的冲击力,同时运转内力护住心脉和关键脏腑,并巧妙地引导冲击力,造成了严重内伤和颅脑震荡的表象。
她甚至逼出一口鲜血,让一切看起来更加真实可信。
昏迷,是她最好的保护色。一个重伤濒死、昏迷不醒的“英雄”,既能完美解释数据为何能保住,又能最大限度地降低奎恩及其眼线对她的后续关注和警惕。他们会认为她只是运气好,或者能力尚可但已不足为虑,从而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
这是一场豪赌。
赌的是她的身体能否承受住这种程度的“自残”,赌的是孟泽野和后续医疗队伍能及时救下她,赌的是昏迷期间她不会遭到“补刀”。
剧痛袭来,意识沉入黑暗前,沈懿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奎恩,还有藏在阴影里的“自己人”,慢慢玩……
孟泽野守在医院走廊里,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沈懿被推入手术室,又转入重症监护室(,生命体征虽然被现代医学设备稳定下来,但医生给出的诊断不容乐观。
重度脑震荡,多脏器震荡性损伤,多处骨折,能否醒来,何时醒来,都是未知数。
他看着玻璃窗内那个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哪怕是面对再危险的任务,再惨烈的牺牲。
“泽野……”
苏迎雪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已经守了两天了,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最好的医生,沈医生会没事的。”
孟泽野没有动,也没有看她,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沈懿身上。
苏迎雪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与痛楚,心中酸涩难言。她认识孟泽野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为哪个女人如此失态。那个叫沈懿的女人,就像一颗投入他心湖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上级命令。”
孟泽野的声音沙哑干涩,终于开口,却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奈:“‘暹罗’任务后续清理和另一项紧急边境防卫任务,需要我立刻归队。一小时后有直升机来接我。”
他必须走。
军令如山,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包括他此刻的个人情感。
苏迎雪心中松了口气,但看到他更加晦暗的眼神,那口气又堵在了胸口。
“你放心去吧,我会……我会帮忙照看沈医生的。”
她承诺道,尽管心中百般不愿。
孟泽野最后深深看了一眼IcU内的沈懿,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骨髓。他猛地转身,大步离开,没有回头。那背影,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坚毅和难以言说的落寞。
孟泽野的离去,外界的一切纷扰,都已被沈懿隔绝在沉睡的意识之外。
她的身体看似脆弱不堪,内部却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玄玉印记这本源自前世的至高心法,其奥义远非简单的强身健体、修炼内力。它更注重“破而后立”,“向死而生”。每一次濒临极限的创伤,在其独特的运行法门引导下,都可能成为打破壁垒、淬炼己身的契机。
沈懿在“自导自演”这场重伤时,就已经计算好了这一点。她刻意引导内力护住要害的同时,也让部分狂暴的爆炸能量和创伤刺激,融入了玄玉印记的运转周天。
在深度昏迷中,她的身体本能地主导了这场凶险万分的“自我修复”与“破境升华”。
原本潜藏在她丹田深处、如同温玉般的内力,在创伤的刺激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和精纯。它们如同涓涓细流,却又带着坚韧不拔的意志,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脏腑。断裂的骨骼处在内力的包裹下,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开始愈合、重塑,变得更加坚韧。
更神奇的是,眉心处自穿越以来就若隐若现、与她灵魂绑定的“印记”,在沉睡中发出了微不可察的温润光芒。这光芒如同母体的滋养,渗透进她的四肢百骸,加速着伤势的恢复,并与她自身的内力产生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与融合。
她虽一直修炼玄玉印记,却总觉得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无法触及那传说中的“身魂合一,玄玉通明”之境。而此刻,在这具饱受创伤的身躯内,在生死边缘的沉眠中,借着玄玉印记的异动,那层薄膜似乎正在缓缓消融。
她的感知在沉睡中不断向外延伸,虽然模糊,却能隐约“听”到病房外护士的低声交谈,“感觉”到窗外阳光的温度和风的流动,甚至能微弱地捕捉到空气中某些极其稀薄的、属于药物的分子气息……
这不是武学的进步,这是一种生命层次和灵魂感知的悄然跃迁。
时间一天天过去。
外面的世界风起云涌,孟泽野在新的任务中出生入死,苏迎雪怀着复杂的心情偶尔来探望,李曼君利用人脉悄悄打探消息,“渔夫”则陷入了对内部可能存在的“眼线”的沉默排查与清洗。
而沈懿,则在无人知晓的病床上,进行着一场属于她自己的、寂静而伟大的蜕变。
……
意识如同从极深的海底缓慢上浮,穿透层层黑暗与混沌,最终被一道刺眼却不灼热的光亮唤醒。
沈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一种淡淡百合香氛混合的味道,耳边是医疗仪器规律而轻微的滴答声。这不是“暹罗”战地医院的嘈杂,也不是基洛瓦的简陋,而是一种属于发达国家顶尖医疗机构的、井然有序的静谧。
她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宽敞的单人病房,设施先进,窗外是高楼林立的都市景象,风格与她记忆中……波士颇为相似。
“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个温和而干练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沈懿侧头,看到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知性的华裔女医生正站在床边,翻看着她的病历。看到她醒来,女医生脸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陈……老师?”
沈懿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认出了对方——陈薇,她在医学院神经药理学领域的导师之一。
“是我。”
陈薇走上前,熟练地检查了她的瞳孔和基本生命体征:“你被送来已经半个月了。‘暹罗’那边的初步处理很及时,但你的伤势非常重,尤其是颅脑震荡和内脏冲击伤。国内方面协调将你转到了我们这里,进行后续的康复治疗。”
波士……果然。
沈懿心中了然。这背后,既有“渔夫”或组织出于对她安全和后续治疗的考量,恐怕也夹杂着其他她尚不完全清楚的因素。
“谢谢老师。”
沈懿低声道,试图撑起身体,却牵动了内里的伤势,一阵隐痛传来,让她微微蹙眉。但与此同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内力如同温润的暖流,在经脉中自行缓慢运转,滋养着伤处,恢复速度远超常人想象。那场“破而后立”的沉眠,效果显着。
“别急着动。”
陈薇按住她:“你的身体需要时间。不过,你的恢复力已经让很多专家感到惊讶了。”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这段时间,来看你的人不少。”
正说着,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位精神矍铄、穿着中式褂子的老者提着一个保温盒走了进来,正是她在米国的师父吴伯安。
“丫头,醒了?”
吴伯安眼中满是心疼和欣慰,将保温盒放在床头:“就知道你命硬!这是熬了八个小时的参苓乌鸡汤,最是补气养血,快趁热喝点。”
“吴师……”
沈懿心中一暖。在异国他乡,有两位师长给予她的关怀,是冰冷任务中难得的温暖。
然而,这份温暖很快被接下来的访客打破。
苏迎雪来了。
她依旧是一身素雅得体的装扮,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百合。
“沈医生,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我来看看你。”
她将百合插进花瓶,动作优雅,语气温婉,但那双看向沈懿的眼睛里,却清晰无误地传递着疏离、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沈懿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平静。
“有劳苏医生费心。”
她淡淡道。
吴伯安和陈薇对视一眼,都是人精,察觉到气氛微妙,借口去咨询主治医生,暂时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苏迎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
“沈医生,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但眼神锐利:“泽野他,出身军人世家,前程远大,他的伴侣,应该是能与他并肩站在阳光下,支持他、稳定他后方的人,而不是……像你这样,身份复杂、行踪不定、随时可能给他带来麻烦和危险的人。”
她看着沈懿,语气带着一丝怜悯,更多的却是警告:“你救过他,我很感激。但感激不是爱情,更不是能在一起的理由。你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你配不上他,也会拖累他。我希望你醒了之后,能认清现实,永远不要再和他有任何交集,这对你们彼此都好。”
沈懿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苏迎雪说完,她才缓缓抬起眼眸,那眼神冰冷漠然,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跳梁小丑。
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苏医生……”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我想,你误会了什么。”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休闲西装、容貌俊朗、气质带着几分随意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袋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水果,是柴谦。
“沈懿!听说你醒了,我可……”
柴谦话没说完,就看到房间里的苏迎雪,以及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沈懿的目光掠过柴谦,然后重新看向苏迎雪,抬起没有输液的手,随意地指了指刚进门的柴谦,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介绍一件物品。
“看到了吗?那才是我的未婚夫。所以,关于孟队长,不劳苏医生费心。我和他,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以后更不会有。”
刚进门的柴谦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心中一惊喜,虽然他知道这大概率是沈懿拿来堵别人嘴的借口,但这并不妨碍他内心雀跃一下——至少,他在她心里,是有这个“挡箭牌”价值的!
苏迎雪显然没料到这一幕,她愕然地看了看一脸“深情”望着沈懿的柴谦,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沈懿,脸上青白交错,最终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原来……原来是这样。那最好不过了。是我多事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又恢复了几分从容:“既然沈医生已有良配,那我就放心了。我近期也要回国了,希望……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不必要的交集。祝你早日康复。”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病房。
柴谦这才走到床边,微笑说:“沈懿,我这‘未婚夫’用得还顺手?不过假戏也可以真做,我……”
“闭嘴。”
沈懿冷冷打断他,闭上眼,不再理会。
利用柴谦打发苏迎雪,是最直接省事的方法,但她内心并无波澜,甚至对孟泽野这个名字,也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前世的教训太深,今生的麻烦太多,情爱于她,是奢侈品,更是致命弱点。
接下来的日子,沈懿在陈薇和吴伯安的精心照料下,配合着她自身强大的恢复能力,伤势以惊人的速度好转。
她不仅顺利完成了在哈佛医学院最后的博士毕业流程,她提交了那份融合了现代神经药理学与她前世秘传方剂精髓的、关于“构建复方中药多靶点作用预测模型”的卓越论文,并通过了答辩,还同时完成了东方医学与针灸学院的博士课程要求。
而她在南米洲的土着草药研究、飞洲的疫情防治与who项目中的卓越表现,以及此次在“暹罗”任务中为保护国家生物样本库做出的重大贡献,尽管细节保密,但功绩已被确认,经过层层审议,被组织授予了个人二等功。
毕业典礼上,沈懿的名字被多次提及。
她以惊人的效率和质量,同时拿下了医学院神经药理学与转化医学研究博士学位,以及东方医学与针灸学院博士学位,成为了校史上一段传奇。
她的研究成果被认为在连接传统医学与现代科学上具有开创性意义。
荣誉、光环、学术地位……纷至沓来。
然而,站在聚光灯下的沈懿,内心却无比清醒和冷静。这些成就,是她努力的成果,也是组织为她铺垫的道路。韩建轩曾透露的组织希望她长期潜伏米国的意图,并非空穴来风。
一个拥有如此光鲜学术背景和华裔身份的顶尖医学专家,在米国能接触到核心圈层,能获取到更多奎恩在欧美活动的情报,价值巨大。
但是,她不想。
经过飞洲的血色网络,“暹罗”的背叛与爆炸,清风师叔奄奄一息的身影,国内可能存在的奎恩眼线……一切都指向东方。
她的根,她的仇,她的战场,应该在东国。
她渴望回到清风道长身边,哪怕只是短暂的安宁,她还想深入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土地,将奎恩的毒瘤连根拔起。
这次受伤和立功,是一个绝佳的契机。
一个因公重伤、荣立功勋的专家申请回国效力,于情于理都难以被强硬拒绝。
她向组织正式提交了回国申请。
但回应她的,是更多的拖延。
“渔夫”的通讯再次变得闪烁其词,只是强调国内情况复杂,她的安置需要“慎重考虑”,让她“安心在米国养伤,等待进一步安排”。
甚至隐隐暗示,留在米国,对组织计划的全局更为有利。
与此同时,一些来自不明渠道的、看似关心实则打探她回国意向的接触,也开始若隐若现。
回国之路,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迷雾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