脐血方舟在死寂的星海中航行,引擎创口喷涌的尾焰不再混合莫里斯的怨毒低语,只剩下混沌能量湮灭后残留的、如同污血凝固般的暗沉光流。
舰桥内,冰冷的寂静如同沉重的棺盖,死死压着每一寸空间。唯有那座矗立在中央的子宫墓碑,散发着浑浊的、混合了暗红、铂金与赤金的不祥光晕,无声地诉说着凝固的牺牲与绝望。
叶川如同被钉在晶壁上的标本,深深嵌在蛛网般裂痕的中心。他残破的身躯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冰冷麻木。
胸膛那个被三色毁灭血浆强行“冲洗”过的贯穿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类似晶化的半透明状态,内里是空洞的黑暗,仿佛通向虚无。
他仅存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曾经燃烧的辐射刀纹路彻底熄灭,只剩下皮肤下焦黑的灼痕。
他的怀中,泪婴小小的身体冰冷而僵硬,仿佛一块失去温度的能量水晶。眉心的赤金刀痕印记,光芒微弱。只有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能量波动,证明着这新生的火种还未完全死去。
叶川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子宫墓碑表面那密密麻麻、如同天书般深深刻入微缩腹部轮廓的星图刻痕符文。
第170章…密钥碎片…胚胎手中…这个来自遥远记忆的碎片,如同沉船的桅杆,在他意识近乎干涸的海洋中顽强地竖立着。
解读它!必须解读它!林夏最后的存在铸就的墓碑,其上刻下的绝不可能是无意义的悼词!这扭曲的星图,这绝望的符文,必定是线索,是钥匙,是通往……某个可能的路径!
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几乎失去知觉的头颅,目光转向怀中昏迷的泪婴。那枚曾紧握在第170章胚胎手中的密钥碎片…难道…?
就在这时!
嗡——!
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极度不适的震颤感,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毫无征兆地刺穿了叶川麻木的神经!
紧接着,更诡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泪婴那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似乎在剧烈地转动!它并未苏醒,但那双小小的眼皮,如同无法承受内部某种恐怖压力的幕布,正在疯狂地抖动、痉挛!
噗!
泪婴的眼皮,竟然被内部的某种力量强行撑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缝隙之下,并非纯净的能量光芒,也不是属于婴儿的懵懂眼神。
那是一双……空洞到极致的眼眸!
眼白部分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冰冷的灰白色,如同蒙尘的死月。而本该是瞳孔的位置,却是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暗!
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心,一道细长、狰狞的赤金色裂痕,正缓缓睁开!
这道裂痕,形态与叶川曾经斩杀虚界爪痕的辐射刀伤疤如出一辙,但此刻它出现在泪婴空洞的眼眸中,却散发着一种冰冷、贪婪、非人的恐怖气息!
叶川仿佛洞见了未来: 第306章裂痕!
叶川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章纲中预言的裂痕,竟在此刻,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出现在泪婴眼中!
随着这道赤金裂痕在泪婴空洞眼瞳中的“睁开”,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吸力,猛地以泪婴为中心爆发开来!
这股吸力并非针对物质,也非针对能量。它针对的是……存在的基础!
嗡——!
首先产生变化的,是叶川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沾满血迹和能量灼痕的作战服。边缘的纤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所有颜色,变成了纯粹、冰冷、毫无光泽的灰白!
紧接着,褪色如同瘟疫般蔓延!
叶川垂在身侧的左手手背,皮肤接触空气的部分,瞬间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白,失去了所有血色和温度,如同冰冷的石膏。他嵌入的舱壁,那些由晶化护卫碎片构成的琥珀色材质,其表面也开始迅速褪去温润的光泽,变成一片片刺眼、死气沉沉的惨白!
这褪色如同无形的潮水,以泪婴空洞睁开的赤金裂痕眼眸为中心,向着整个舰桥疯狂扩散!
所过之处,色彩被剥夺,光泽被湮灭,只留下冰冷、绝望的灰白!这不是毁灭,而是……剥夺存在的意义!是伦理的消解!
“呃啊…”叶川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当那褪色的灰白浪潮触及他残破的身体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空虚感瞬间攫住了他!
仿佛构成他“叶川”这个存在的某些最本质的东西——支撑他战斗至今的信念、守护的责任、对林夏的承诺、甚至是对“痛苦”本身的感知——都在被强行抽离、稀释!
更可怕的是听觉!
随着褪色区域的疯狂扩张,一种极其尖锐、仿佛能刺穿耳膜直达脑髓的高频嗡鸣,开始在褪色的灰白区域弥漫!
这嗡鸣并非声音,而是色彩被剥夺、存在被消解时发出的、来自存在根基的“悲鸣”!它单调、冰冷、持续不断,如同亿万只濒死的蚊蚋在耳边集体振翅,疯狂地啃噬着理智的堤坝!
叶川死死咬紧牙关,抵抗着这剥夺存在感的冰冷潮汐和那令人发狂的高频嗡鸣。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钉在子宫墓碑那扭曲的星图刻痕上!解读它!必须解读它!这是唯一的希望!
他猛地抬起那只正在褪色、变得灰白僵硬的左手,用尽残存的意志力,狠狠抓向自己胸前那道半晶化的恐怖贯穿伤!
噗嗤!
指甲刺入冰冷半透明的伤口边缘,一股粘稠、带着微弱辐射余温的暗红色血液涌出——这是他仅存的、尚未被泪婴虹吸彻底影响的生命精华!
“崽…看看这个…”叶川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将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决绝,伸向泪婴那空洞睁开的、裂开赤金伤痕的眼眸前方!
他沾血的手指,没有触碰泪婴,而是凌空,对着泪婴空洞眼眸中那道冰冷的赤金裂痕,狠狠划下!他划动的轨迹,并非胡乱比划,而是竭尽全力,在模仿子宫墓碑上那片最核心、最扭曲的星图刻痕符文!
以血为引!以伤为凭!向这吞噬伦理的裂痕,展示它诞生的源头!
就在叶川沾血的手指,艰难地勾勒出墓碑上那扭曲符文的最后一笔的瞬间!
异变陡生!
泪婴那双空洞、灰白、唯有中心裂开一道赤金伤痕的眼眸,猛地聚焦!
那道冰冷的赤金裂痕,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精准地“锁定”了叶川凌空划出的、由他自身生命之血构成的、扭曲的星图符文虚影!
嗡!!!
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无形吸力,如同宇宙黑洞般从泪婴的赤金裂痕眼眸中爆发!目标直指叶川凌空划出的血符虚影!
叶川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扯出体外!他划出血符的左手瞬间褪色到极致,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死灰色雕塑!他胸前的伤口传来被无形之力撕扯的剧痛!
但就在这恐怖的吸力爆发的同一刹那!
呼——!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泥土腥气和淡淡血腥味的草原夜风,毫无征兆地拂过叶川的脸颊!
触觉!记忆回溯!
叶川的眼前猛地一黑,随即景象破碎重组!
他半跪在一片冰冷潮湿的草原上!夜色如墨,寒风刺骨。他的面前,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林夏!她的腹部被某种锐器撕裂,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枯草,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这是第49章!林夏在草原上重伤垂危的场景!
“叶…叶川…”记忆中垂危的林夏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管我…密钥…在胚胎手里…去…拿到它…必须…毁掉…莫里斯的…”
记忆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子般轰然碎裂!
叶川的意识被狠狠拽回冰冷的现实!泪婴眼眸中赤金裂痕的恐怖吸力,依旧在撕扯着他凌空划出的血符!他的左手已经彻底化为死寂的灰白石膏!高频的嗡鸣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
就在这记忆回溯与残酷现实交织的瞬间,叶川那几乎被抽空的意识深处,如同被那道草原夜风注入了一丝清明!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猛地扫过子宫墓碑表面那片核心的、扭曲的星图刻痕!
原来如此!
那些看似绝望、混乱、如同诅咒的扭曲符文,其最核心的几笔转折、几个关键的连接点,其形态…其结构…竟与他记忆中第49章草原上,重伤林夏腹部的伤口撕裂轨迹…与第170章胚胎手中紧握的那枚密钥碎片的棱角轮廓…惊人地吻合!
这根本不是无序的墓志铭!
这是地图!是解码器!
以林夏自身的创伤、以未诞胚胎手中的密钥为密钥,才能解读的、指向某个关键坐标或信息的星图密文!
“林夏…你…”叶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震撼。她竟将自己的创伤、将未出世孩子的信物,化作了最后传递信息的密码!
就在叶川明悟的刹那!
泪婴眼眸中那道冰冷的赤金裂痕,在疯狂吸收叶川血符虚影的同时,其形态竟也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裂痕的边缘,似乎多出了一道极其微小、几乎无法察觉的…铂金色镶边!那是构成子宫墓碑的、林夏伦理碎片的光泽!
紧接着,泪婴那双空洞灰白的眼眸,猛地转向了舰桥中央那座冰冷的子宫墓碑!
那道镶着铂金边的赤金裂痕,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死死“盯”住了墓碑表面那片核心的星图刻痕!
嗡!!!
一股无形的、比之前更冰冷、更贪婪的吸力,瞬间跨越空间,狠狠作用在子宫墓碑之上!
这一次,被虹吸的不再是色彩和存在感。
而是……伦理!是构成墓碑本身、林夏牺牲意志中蕴含的、维系着某种宇宙底层规则的道德基石!
墓碑表面那些浑浊的光晕,剧烈波动起来,内部封冻的几厘米浑浊白发疯狂震颤!覆盖在微缩腹部轮廓表面的星图刻痕符文,其深深刻入的凹痕边缘,竟开始散发出丝丝缕缕冰冷的、铂金色的光雾!
这些光雾被强行抽离,化作一道细小冰冷的铂金细流,跨越虚空,源源不断地汇入泪婴眼眸中那道镶着铂金边的赤金裂痕!
舰桥内那些被褪色成灰白的区域,其死寂的灰白竟然开始…加深!从灰白,向着更深的、毫无生机的铅灰甚至墨黑转变!高频的嗡鸣变得更加刺耳、更加疯狂!
现实,正在因伦理基石的流失而加速褪色,加速凋亡!
叶川看着伦理光雾,从林夏的墓碑中被无情抽离,看着泪婴空洞眼眸中那道越来越亮的、镶着铂金边的赤金裂痕,看着周围空间加速沉入更深的死寂灰暗…
一股冰冷的愤怒,混合着绝望的明悟,在他残破的胸腔中燃烧。
这伦理虹吸…这现实褪色…这或许就是通往终局的必经之路?是泪婴成长必须吞噬的…“养分”?
就在他思绪翻腾之际,泪婴那双吸收着伦理光雾的空洞眼眸,在赤金裂痕铂金边闪烁的冰冷光芒映照下,瞳孔深处,那片绝对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蠕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