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舟哪还顾得上别的。
他猛地朝她凑过去，两人鼻尖都快贴上了，他带着惊恐的灼热呼吸直喷在她脸上。
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她平日里那如平静湖水般的眼眸，此刻满是无辜的醉意与困惑。
他的声音紧绷、嘶哑得厉害，还止不住地颤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沐颜汐！你醒醒神！看着我！这……这玩意儿……到底哪来的？！”说着，他另一只手指向桌上的酒瓶，指尖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巨大的恐惧将他紧紧攫住，他怕的不是这诡异现象本身，而是怕这背后会给她带来伤害！
万一……万一是要付出惨痛代价才能施展的邪术怎么办？
万一她被反噬了呢？
万一……
沐颜汐被他这一吼，有点懵了，醉眼惺忪地看着近在眼前那张写满惊骇与急切的脸，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扇动，接着，竟又笑了，带着醉后的憨傻和理所当然：“笨呀……都说了……是变出来的呀……”她试着挣脱被他攥住的手腕，轻轻扭动着，“就是……就是……咻的一下……就出来啦……”说着，她甚至还伸出左手，学着刚才的样子，在空中随意挥了一下，像是在演示。
沈亦舟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又猛地被抛进万丈深渊！
他顺着她挥手的方向看去，那儿只有空气，并没有别的东西出现。
可这丝毫没能让他放松下来。
他急忙转头看向趴在桌上，鼾声依旧响亮均匀的楚无妄。
谢天谢地！
这武夫睡得跟块石头似的，额头还抵在桌沿，显然对刚才发生的惊人一幕毫无察觉！
巨大的恐慌如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沈亦舟淹没。
他眼前一阵发黑，冷汗“唰”地一下从额头、后背冒出来，一下子就湿透了里衣，黏黏腻腻的，透着一股冰凉。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打转：绝对！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现在醉倒的楚无妄！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身后的竹凳被带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一把将沐颜汐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沐颜汐本就醉得脚下发软，被他这么一拽，整个人软绵绵地往前扑，直接撞进他怀里。
一股混合着酒气、烤肉烟火气，还有她身上独有的淡淡香气，一下子钻进他鼻子里。
沈亦舟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铁，但此刻他心里哪有什么旖旎心思，只有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焦急。
他几乎是半拖半抱，拼尽全力撑着她绵软无力的身体，跌跌撞撞地把她从放着“证物”的小桌旁拖开，一直拖到院子角落那丛茂密的翠竹后面。
竹影摇曳，勉强把两人的身形遮住。
这儿远离了炉火的光亮，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沈亦舟背对着小桌，用自己的身体把沐颜汐完全挡住，像惊弓之鸟般警惕地快速扫了一眼整个院子，尤其留意着依旧趴着没动的楚无妄，确定没有异样目光投来，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沐颜汐被他抵在微凉的院墙和温热的胸膛之间，不舒服地扭动着，嘴里嘟囔着：“热……放开……我要喝酒……”
“还喝什么酒！”沈亦舟压低声音吼道，嗓子哑得厉害，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和几近崩溃的焦急。
他双手猛地捧住她的脸颊，强迫她抬起那张醉醺醺的小脸看向自己。
掌心触碰到她细腻温热的皮肤，感受着她带着酒气的均匀呼吸拂过手腕，这真实的触感让他心头的恐慌稍稍减轻了些，但担忧却像野草般疯长。
他强忍着慌乱，一字一句，几乎贴着她耳朵，用气声急促又颤抖地说：“小祖宗！我求你了！看着我！清醒点！”
他捧着她脸的手指因为用力微微颤抖着，“刚才……刚才那个……那个‘变出来’的酒……你……你再把它弄回去！弄回去！快！我不要了！不要了！你把它……收回去！放回去！听到没？放回去！”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就说着“弄回去”“放回去”“不要了”。
他根本不敢去细想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只知道让这“不该存在”的东西消失，或许能让她安全点！
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那迷蒙的醉眼里找到一丝清醒。
沐颜汐被他捧着脸颊，又被他在耳边吼，似乎有点被吓到了，醉眼朦胧的大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扫过他掌心，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她看着沈亦舟近在咫尺、写满恐惧与急切的脸，从他眼神里的恐慌，似乎捕捉到了“他很害怕这东西”的信号。
“唔……凶什么……”她委屈地瘪瘪嘴，但还是听话地，带着醉后的迟缓，伸出右手。
那只刚刚“变”出酒瓶的手，软绵绵地抬起来，隔着沈亦舟的肩膀，朝着小桌的方向随意地轻轻挥了一下。
动作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像在赶一只不存在的蚊子。
然而，就在她挥动手臂的瞬间——
沈亦舟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死死盯着桌上那个突兀的白瓷酒瓶！
空气，又一次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
就像水中倒影被投入石子，泛起涟漪后又迅速恢复平静。
那个白瓷酒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的死死注视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没有光影效果，没有烟雾声响，就这么突兀地、干干净净地彻底不见了！
仿佛它从来就没出现过，刚才的一切只是他太过紧张产生的幻觉。
桌面上，只留下它曾压出的一圈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和旁边楚无妄趴着流下的一小滩可疑水渍。
“嘶——”
沈亦舟清楚地听到自己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在寂静的角落里格外刺耳。
这一次，他看得真真切切！不是眼花！
不是幻觉！
就是凭空消失！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麻得他头皮一阵阵地发紧，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