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个做贼的，远远地躲在街角一棵歪脖子柳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客来香的大门。
嗯……门开了。
门口好像……站了个人？是跑堂的小五？
好像……有客人进去了？一个，两个……
咦？又出来一桌？
是吃完了？
看表情……好像还行？
没骂骂咧咧？
沐颜汐的心稍稍放下一点点。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那虽然干瘪却努力撑出气势的小身板，准备像个真正的“合伙人”一样，昂首阔步地走进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掌柜老周那熟悉的、带着点愁苦的声音：
“……唉，少东家，虽说昨天那两样新菜确实不错，也吸引了些客人，但……咱们客来香这名声，在镇上……实在是……积重难返啊！好些老主顾一听是咱家，扭头就走。新来的客人，尝个新鲜就走了，没什么回头客……”
沐颜汐脚步一顿。果然！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大堂里果然比昨天热闹些，坐了大概五六桌客人，跑堂的小五和另一个伙计正端着菜穿梭。
但比起对面望江楼那排队的架势，还是差得远。
“周掌柜。”沐颜汐走过去，声音平静。
老周一看到她，愁苦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沐……沐姑娘来了。少东家在楼上雅间。”
沐颜汐点点头，没急着上楼，反而问道：“周掌柜，刚才听您说回头客少？口碑不太好？具体怎么回事？”
老周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唉，说来话长。前两年换了个掌勺师傅，手艺不行还偷工减料，闹出过几次客人吃坏肚子的事儿，赔了不少钱，名声就臭了。后来虽然换了人，但……这坏名声传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啊！再加上对面望江楼一直挤兑……”
沐颜汐了然。
原来如此。
酒香也怕巷子深，更何况你这巷子之前还臭过！
“明白了。”她点点头，眼神扫过大堂，“笔墨纸砚有吗？”
“有有有！”老周赶紧从柜台下拿出文房四宝。
沐颜汐拿起毛笔，蘸饱了墨，准备大展宏图——写个促销广告牌！
然而……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当沐颜汐信心满满地落笔时，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原主沐颜汐，一个乡下姑娘，别说写字，认字都是稀罕事！
而她现代沐颜汐，写惯了硬笔字和键盘打字，这软趴趴的毛笔……它不听使唤啊！
她想写：“客来香新菜上市！前十位用餐八折！限量新品二十份，先到先得！”
结果落在粗糙黄纸上的，是……一堆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结构散架、堪比鬼画符的墨团团！别说旁人，她自己看了都脸红！
“噗……”旁边的小五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闷笑，赶紧捂住嘴。
老周也是憋得老脸通红，肩膀可疑地耸动着。
沐颜汐：“……” 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丢人丢大发了！
就在这社死的时刻，救（？）场的人来了。
“哟？大清早的，沐大厨这是在……画符驱邪呢？” 一道清朗又带着浓浓戏谑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沈亦舟不知何时下来了，正抱着胳膊，斜倚在楼梯扶手上，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欠扁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笑，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沐颜汐的“墨宝”和她窘迫的表情。
沐颜汐的火气“噌”就上来了！
这小屁孩！昨天刚签完合同，今天就敢嘲笑金主爸爸（之一）？！
她啪地放下毛笔，叉腰，怒视沈亦舟：“笑什么笑！很好笑吗？！我一个农家妇女，没上过一天学堂，能认识字，还能写出来，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你生下来就会写大字啊？！”
她语气又急又快，带着点被戳破短处的羞恼，但更多的是理直气壮！
沈亦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这才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能做出惊世美味、嘴里蹦出各种新奇点子的女人，她的身份——是没受过任何教育的农家妇女。
她能认识字，甚至能歪歪扭扭地写出来，背后付出了多少难以想象的努力？
他刚才的嘲笑，无异于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一丝清晰的愧疚迅速爬上沈亦舟的心头，让他俊朗的脸庞微微发烫。
他张了张嘴，想道歉，却又觉得拉不下脸，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眼神也飘忽起来，不敢再看沐颜汐带着控诉（演的成分居多）的眼睛。
沐颜汐敏锐地捕捉到了沈亦舟眼底的愧疚和那一闪而过的窘迫。
心里那点火气瞬间消散了大半，甚至还有点小得意。
嗯，不错，这小子虽然嘴毒了点，傲娇了点，但心地还是纯良的，知道愧疚，孺子可教也！
她见好就收，脸上还带着点“委屈”，哼了一声：“行了行了，知道少东家您学问大，字写得好。那劳烦您动动贵手，我说，您写！总行了吧？”
沈亦舟如蒙大赦，赶紧走过来，接过毛笔，铺好纸，正襟危坐，一副“我准备好了，您请吩咐”的乖学生模样。
沐颜汐忍着笑，清了清嗓子，开始口述：
“客来香诚意钜献！”
“秘制新菜，震撼味蕾！”
“今日前十位进店贵客，用餐享八折优惠！”
“招牌新品‘农家一碗香’、‘魔鬼椒炒肉’，每日限量二十份，售完即止！先到先得，过时不候！”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速来品尝！”
沈亦舟手腕沉稳，笔走龙蛇，一手漂亮的行楷跃然纸上，比沐颜汐那鬼画符强了不知多少倍。
写完，沐颜汐拿起墨迹未干的广告牌，塞给旁边还在憋笑的老周：“周掌柜，拿着！挂门口最显眼的地方！再拿个锣！”
她又看向沈亦舟和小五：“你，还有你，跟我出来！”
客来香门口。
老周有点懵地举着木牌。
小五有点紧张地拿着铜锣。
沈亦舟则是一脸“你想干嘛？我有种不祥预感”的表情看着沐颜汐。
沐颜汐深吸一口气，在现代商海里练就的厚脸皮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
她无视了路人投来的好奇目光，从小五手里拿过铜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