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津美治郎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石原莞尔突如其来的激进提议。
而东条英机则眯起眼睛，像打量一个陌生人般盯着石原，内心深处一丝惊慌——这个曾经最坚定的“缓进派”，此刻竟比任何激进分子都要疯狂，那他算什么？
梅津缓缓开口，嗓音低沉，“石原君，你刚才说，要歼灭先锋军主力？”
石原莞尔的声音冷硬如铁，“不错，占领济南、任丘，甚至整个山东，都毫无意义。只要先锋军的主力尚存，他们随时可以卷土重来。我们要的，不是土地，而是他们的鲜血！”
他猛地拉开墙上的幕布，露出另一幅巨大的华北军事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先锋军的工业区、铁路枢纽、兵工厂。
他的指挥棒敲在青岛的位置，“诸君请看，先锋军为何在此修筑要塞？为何布置重炮？
因为青岛的工业区，是他们的命脉，我们虽然还不知道这里能生产了多少枪炮，但先锋军从山西进口的煤炭有60%运到了青岛，单从资源消耗量就可以看出这里的重要性。”
石原的指挥棒沿着胶州湾划出一道弧线，“如果我们按原计划进攻龙口、烟台，先锋军完全可以节节抵抗，拖延时间，等待主力回援。但如果我们直接攻击青岛，虽然看起来离任丘更远了，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周辰将不得不调集所有能调动的部队，与我们决战！”
参谋们交头接耳，有人眼中已闪烁出兴奋的光芒，把全部的筹码压上，一战决胜负，这太对他们的口味了。
石原继续道：“青岛靠海，我们的舰队可以全力支援。先锋军的空军再强，也无法对抗舰炮和海军航空兵的双重压制。他们的装甲师再精锐，也无法在滩头挡住我们的登陆部队。”
他环视众人，嘴角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我们要做的，不是占领，而是歼灭！把先锋军的主力部队，全部引到海边，然后用舰炮、轰炸机、重炮，把他们碾成齑粉！”
“这不是突袭，而是国运之战。”
东条英机内心的不安攀升到了顶点，终于按捺不住，厉声质问：“石原！你之前不是反对开战吗？现在怎么突然……”
石原猛地打断他，“我反对的是毫无胜算的赌博！但现在，我看到了胜利的可能！”
当石原莞尔选择随波逐流加入激进派时，他的老对手们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如鲠在喉。
这个曾经最清醒的战略家，如今却比任何一个狂热分子都要激进——他熟知每一个战略细节，洞察每一处战术弱点，甚至能比激进派更早预见胜利的可能。
东条英机攥紧的拳头在桌下微微发抖。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个比你更聪明的人，现在却比你更疯狂；一个曾经处处与你作对的人，如今却站在你的立场上，用你无法反驳的逻辑将你的计划批得体无完肤。
这比最激烈的反对更令人窒息——因为他不是在否定你的道路，而是在证明你走得还不够远。
石原莞尔转向梅津美治郎，目光灼灼，“梅津阁下，您说得对，我们没得选择。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场侥幸的突袭上。我们要的，是一场真正的歼灭战！”
会议室内的气氛骤然炽热起来，原本犹豫的参谋们开始低声讨论，有人甚至已经开始在沙盘上推演青岛登陆的战术细节。
伏见宫博恭王缓缓点头：“如果能在青岛歼灭先锋军主力，那么华北将再无抵抗之力……”
“那么，诸君……”石原莞尔站直身体，声调猛然抬高，“是继续按原计划，去山东的泥潭里打一场毫无把握的消耗战？还是，在青岛的海岸线上，为帝国赢下一场真正的胜利？”
会议室内，短暂的寂静后。
“赞成！”
“就这么办！”
“这才是真正的战略！”
梅津美治郎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石原君，你的计划很有魄力。”
东条英机脸色阴晴不定，但最终他冷哼一声，不再反对。
当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时，石原莞尔独自站在沙盘前，凝视着青岛的模型。
他的副官低声问道：“阁下，您真的认为，这样能赢吗？”
石原沉默片刻，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不，这只是，让帝国输得慢一点罢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只留下沙盘上的棋子，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这一次石原莞尔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他用一套自己根本不相信能赢的战略忽悠住了整个日军高层，拖延住了日军主动跳入火坑的时间。
但其实他很清楚，拖得越久，日本国内动员程度越深，未来的战争规模就会更大。
但反过来说，拖的时间越久，登陆战成功的可能性就越低。
因为青岛要塞已经初具雏形，现在进行登陆都势必付出惨重的代价，后续随着整个青岛周边的防御体系逐渐完善，很可能皇军拼尽全力，却连第一步的登陆都无法完成。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石原莞尔做梦都要笑醒。
在他内心深处，仍有一丝不肯熄灭的妄想——倘若天照大神再度垂青，倘若每一场战役都如推演般顺利，倘若后勤补给线能像血管般源源不断地输送养分......
或许，仅仅是或许，这场豪赌真能换来胜利。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过是绝望中的自我安慰。那些德械师绝不会像满洲的东北军般望风而逃，更不会愚蠢到将整座弹药库完好无损地留给皇军。
想到此处，他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诮——该不会真有人制定作战计划时，会把缴获敌人物资也列入后勤计算吧？这种赌徒式的天真，与自杀何异？
而此刻石原莞尔更理智的想法，便是要尽可能的在即将爆发的战争之中获得主导权力。
他心里想着：反正终归是赢不了，不如我亲自插一手，那皇军一开始就赢不了，那损失还会更小一些。
要是在我暗中拖了后腿的情况下，初战还能胜利，那这一仗还真有几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