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3月中旬,日军占领了已经变成一座空城的莱州,却大肆鼓吹这场战争的胜利。侦察机拍到的先锋军撤退景象,成为了佐证皇军取得一场大胜最有力的证据。
而这一场战役结束后,双方的伤亡数字和杀敌数字,又双叒叕的出现了极大的偏差,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口水仗。
只是这一次,国统区那边有不少的不良小报和文人站在了日本那一边。
而这一回,周辰选择了隐忍,他让上海的分部顾全大局,积极团结并争取国民党势力,严禁当地的势力进行报复。
当然,他公文包里面那个黑色的小笔记本,又多出了几十个名字。
不出他所料的是,他这番举动被南京方面解读为了某种政治信号。汪填海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不止一次的在公开场合极力鼓吹中日友好。
同时他给在徐州的何应钦发去电报,催促他加快战争准备,尽早发兵鲁南。
徐州,第一兵团司令部。
何应钦将手中一份电文重重地摔在办公桌上,他脸色阴沉,“哼!出兵,出兵!就知道催我们出兵!他一介书生,刚刚坐上那个位置,哪里真正懂得前线战事的凶险与复杂?纸上谈兵,轻巧得很!”
坐在对面的兵团副司令官顾祝同,神色相对平和许多。
他拿起那份来自南京的电报,快速扫了一眼,内容无非是催促第一兵团尽快向北推进,以策应山东战场,对先锋军形成压力。
顾祝同放下电文,斟酌着词语劝道:“敬之兄,息怒。眼下日军势头正盛,虽说傅作义部刚打了个胜仗,但也是惨胜,大局未定,此时确实并非是北上的最佳时机。
不过,他现在毕竟是名义上的军委委员长,总这样强硬顶回去,面子上须不好看。是否……要想个周全些的说辞,暂且应付一下?”
何应钦余怒未消,语气强硬地说:“想什么周全的说辞?就按我们之前议定的原话回复!后勤补给尚不充足,各部士气有待恢复,部队新整编,指挥协同需时间磨合。 理由现成的,都是实情!难不成他还能飞过来替我们调兵遣将?”
他越说越不屑,“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才把这几十万部队实实在在握在手里,跟他客气什么?他根本就是个外行,不懂军事,却偏喜爱对前线指手画脚!还自称熟读《孙子兵法》,我看他连开篇第一句都没读进去!”
何应钦站起身,带着讥讽的语调背诵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只知道一味催促进兵,岂是负责任的态度?”
他看着顾祝同凝重的脸色,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墨三啊,你我不是不想动,可你看看,底下那些军长、师长,有几个是真心愿意现在去打先锋军的?
一个个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我们停在徐州,也是无奈之举,真要强行下令北进,怕是军令出不了司令部的大门!”
顾祝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敬之兄所言极是。内部心思不齐,确是当前最大的隐忧。不过,姿态还是稍放客气一些为好。
毕竟,我们的一部分后勤补给渠道,还捏在他的人手里。而且,我猜想他此次如此急切,恐怕主要还是日本人又给他施加了压力。
他的本意,未必是真要我们打出什么战果,更可能是希望我们做出一些积极的姿态,哪怕是小规模的行动,也好拿去堵日本人的嘴,缓解一下他那边的压力。”
何应钦走回座位,发出一声冷笑:“墨三,你看得透彻。他汪填海想让我们去攻城略地,无非是想借此积累他的政治资本,好在日本人面前抬高身价。
可他不想想,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什么?就是我们手里的军队!这才是我们实实在在的政治资本!”
他的语气变得异常冷静和现实:“鲁南碉堡林立,就是个火坑,我们往里面填一个士兵,就少了一分资本。这种时候,盲目出兵去替他火中取栗,是最愚蠢不过的行为。
还不如借着日本人给他的压力,反过来向他、甚至向日本人,继续要兵、要钱、要粮饷、要装备!把我们自己的根基打得更牢!”
何应钦的眼中闪烁着精于算计的光芒:“现在北方的局面如同一团迷雾,日本人、先锋军、红党都搅在了一起。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我们最好的策略,就是稳坐徐州,静观其变。等局势明朗了,自然知道该把注下在哪一边,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但无论如何,原先该我们有的,一样也不能少! 现在这点‘彩礼’,还远远不够呢!”
顾祝同沉默了片刻,最终叹道:“敬之兄深谋远虑,顾某佩服。只是这按兵不动、待价而沽的策略,犹如走钢丝,各方压力汇聚于此,分寸着实不易拿捏啊。”
何应钦自信地摆摆手:“放心,我自有分寸。回复的电文,语气可以稍微缓和点,但核心意思不变:准备不足,暂不宜动。让他和日本人周旋去吧!咱们,还得继续积攒本钱,等着下注赢个大的!”
只是何应钦没想到的是,不止他在下注,国内的各大势力也纷纷开始下注。
按照常理,这种涉及到国内政局变动的重大战役,各路军阀应该会谨慎地选择阵营,甚至是尽可能的保持中立,以避免一不小心成为巨头交锋之中的炮灰。
但这一次不同,这是国战,是抵抗外敌的正义战争,不再是以往为了争夺利益而进行的内战。此时站在先锋军这一边,支持抗日,那便是师出有名。
于是西南三大军阀桂军滇军川军开始暗中串联,李宗仁白崇禧就不用说了,这两位决定动手就绝不会拖泥带水,连老蒋他们都不带怂的,更别说汪精卫了。
远在云南的龙云,本身对于插手中原战局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李宗仁给他许诺,攻下贵州之后,当地烟土贸易的份额他桂军和滇军三七分成,这一下子他可就不困了!
这里面最不需要动员的就是刘湘,毕竟重庆被中央军控制着,让他时时感到如鲠在喉。
三家的兵力开始在边境汇集,他们打出了北上抗日的旗号,要求中央军让开道路,供大军通过。
汪填海就算不懂军事,也是熟知历史,这一看假途伐虢的戏码,怎么可能答应?
于是重庆贵州湖南三省的国民党驻军开始高度戒备,很自然的,原定计划支援给何应钦的军队被扣留了一大半。
西南三大军阀兵力相加有五六十万人,对比在西南的国军,他们在兵力上有着巨大的优势。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是周辰这边在压着他们。
不管怎么说,作为他们名义上的大哥,插手他们的内部事务可能有些麻烦,但拖延一下开战的时间还是轻而易举的。
真要说起来,他们自己心里也没底,对于周辰所提出的建议他们也是欣然接受了——暂时以军事威慑吸引国军的注意力,争取时间做足战前准备,等四方都准备好了之后再一起动手的建议。
至于说周辰为什么要拖延他们的开战时间?那自然是不想他们在这个时候和国军开战,要是打输了还好,那就能更加助长国民党和日本的嚣张气焰了。
但根据参谋部的分析,西南军阀取胜的概率更大!
重庆的10万国军或许能凭借山川地势,在防守战中顶住川军的攻势。
贵州的得失,其实无关紧要,没法立刻影响国民党在南方的统治。
但湖南就不一样了,桂军觊觎湖南,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对当地的军事、地理、交通都有着很深的了解。
一旦开打,很可能在一个月之内,桂军就可以兵临长沙城下。
要是长沙守不住,桂军就可以沿着北伐的路线攻入湖北,到时候三大军阀在湖北会师,怕是在奉化老家养病的常凯申也会坐不住。
但这却是周辰不太想看到的,无他,功劳太大,难以酬谢。到时候要是谈不拢条件,说不定有可能就此变为仇敌,反正周辰是不可能让这些军阀继续盘踞地方的。
万一要是这帮人在国军身上找到了自信,飘了,那除了军事解决,也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当他把这个担忧告诉张弈之后,张弈给出的解决办法也很简单——让黄琪翔联系一下他的老朋友们,给国民党高层提个醒,派一个比较擅长防守的大将去长沙坐镇。
于是,没过多久,卫立煌就被任命为湘粤桂绥靖公署主任。薛岳也被调去了重庆,负责防备川军。
汪填海把愿意投靠他的将领安插在了南京周边,把和他不对付的将领都给调到了地方上,而这些人的身份和资历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投降军阀,这样至少可以保证短时间内边境的安稳。
于是,在周辰的操作下,南方各大势力陷入了相互制衡的局面,这为他淮海兵团的组建争取到了充足的时间。
这重创国民党的大功,还是得自己人来摘取。
他就是要让世人看看,哪怕他先锋军被日军轰炸了机场,一边要应对日寇在沿海的登陆,一边又被国军牵制了兵力,也照样能无敌于世间!
这个时候,何应钦还做着骑墙派的美梦,等着各方势力的拉拢,他好两头通吃,利益最大化。
殊不知周辰正对着他磨刀霍霍,准备来个杀鸡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