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按照你的思路，你是想放弃外线大包围的构想，转而缩小包围圈，把这个战略口袋扎得更紧、更严实，追求在潍坊附近区域就实现主力决战，一口吃掉敌人，对吗？”
他不等张怀远回答，便抛出了自己的反问：“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困兽犹斗的道理？如果我们把几十万日军精锐压缩在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里，他们会爆发出多么可怕的战斗力？这种硬碰硬的攻坚战，我们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相比之下，不如扩大包围圈，诱使日军兵力进一步分散，拉长他们的战线和补给线。这样我装甲部队出击时，就能像切蛋糕一样，把他们分割成数块，然后集中兵力，一块一块地吃掉。这样解决起来，效率更高，我军的伤亡也会小得多。”
“白泽将军，你的这个大包围，大分割的方案，在战术上听起来确实很吸引人。”
周辰的目光紧紧盯着白泽，“但我有一个关键问题需要确认：如果按照你的这个方略来执行，我们最终形成的这个大包围圈，其封锁力度能否做到足够严密？
在战斗后期，会不会有大量日军被打散成小股溃兵，从我们包围圈的缝隙中突围而出，流窜到山东各地的乡村城镇，去祸害我们的老百姓？”
这这时，所有将领的心都提了起来，对他们这些职业的将领来说，他们的职业就是打仗，打胜仗，其他的都可以放到一边。
这个问题本来是可以回避掉的，但当周辰将它摆到台面上之后，他们就没法逃避了。
白泽迎向周辰的目光，回答得光明磊落：“在理想状态下，完全杜绝溃兵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我们主力兵团构成第一道包围圈，并且在外围还有大量地方民兵进行拉网式清剿、堵截的情况下。
我们经过反复计算，可以确保最终能够成功突破封锁线、流窜到广大乡村地区的日军溃兵，其总规模最大不会超过一万人。
而且我们保证，在半个月之内，至少能够清理掉其中九成以上的溃兵。”
这个数字听起来似乎不大，但周辰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极为严肃：“那么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你这个方案，实际上是以可能增加平民伤亡为代价，来换取我军更小的损失？”
“是的，司令，我确实这么考虑过。”白泽坦然承认，“在我的价值判断里，一个士兵的生命和一位平民的生命，同样是生命，谈不上谁比谁更高贵。
但是，作为这场战役的总指挥，我必须站在战争全局和国家整体利益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我认为，为了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对日寇主力毁灭性的打击，这是一个很划算的选择。对国家的长远来看，造成的伤害和负担会更小一些。”
白泽这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直言，让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番关于战争伦理和代价权衡的对话，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周辰沉默了片刻，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张弈：“参谋长，你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张弈苦笑着摊了摊手：“司令，正所谓倍则攻之，十则围之。日军现在东起烟台，西至潍坊，几十万大军分布在百余公里的战线上。
以我军现有兵力，想要歼灭他们并不难，但要想一个不漏地全歼，不让任何溃兵流窜，那就除非能在战前把当地百姓全部疏散。这根本是个无解的难题。”
他继续分析道：“在日军上钩之前进行大规模疏散，很容易打草惊蛇；等日军已经占领胶东大片地区后，很多地方都在日军兵锋之下，这时再组织疏散，反而会让更多百姓被战火波及。
我认为，只要我们行动足够迅速，就能把总体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内，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因噎废食啊。”
周辰揉了揉眉心，语气严厉：“张参谋长，这个问题我之前确实没有想到，但你应该提醒我。
我要明确告诉在座各位，我们是国家的军队，保护平民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问题绝不能回避。”
他追问道：“如果现在开始疏散，需要多长时间？”
“司令，这确实不现实。”张弈摇头，“当前形势下，大规模疏散要么会暴露战略意图，要么会适得其反。我认为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作战节奏，尽快结束战斗。”
周辰环视全场，见无人能提出更好的方案，索性陷入沉思。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此刻，周辰内心波澜起伏。他深知爱兵如子，用兵如泥的道理。
以往与国民党作战时，自身生存尚且艰难，对波及平民也只能无可奈何。即便重来一次，最多也只能让手下多加小心，该打的仗还是要打。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手握绝对优势，完全有能力做得更好。
他当然明白，这场战争可能波及的平民数量，相对于两军交战的伤亡来说只是个小数字，对于整个山东的百姓更是微不足道。
但对每一个被战火波及的家庭而言，他们失去的却是全部的人生。
良久，周辰抬起头，眼神中已有了决断：“我有一个方案。按照张师长的建议，立即派出一个精锐师，就打着济南警备师的旗号，驰援潍坊。
这样会让日军以为我们连最后的预备队都押上了，更能激发他们全歼我潍坊守军的野心。随着援军到达，日军在前线的兵力会出现捉襟见肘的情况，他们必然要从后方抽调更多部队到潍坊一线。”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潍坊周边：“这样一来，主战场就会被局限在潍坊周围数十里的范围内。这个区域的百姓我们早就进行了疏散，就算有少量溃兵逃出，造成的损失也能降到最低。
同时，从莱州到烟台的漫长战线上，日军守备力量会因为兵力抽调而大大削弱，威胁性将显着降低。”
张弈闻言，面露难色：“司令，这样的话，我们之前制定的整个作战计划就全部要推倒重来了。
装甲部队突袭龙口、烟台，切断日军海上退路，原本是最能降低我军伤亡的方案。一旦切断补给，日军必然不战自溃，我军便可……”
这时，周辰只用了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白泽盯着地图，缓缓站起身，“如果..操作得当，司令的策略或许真能实现两全其美。”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拿起指挥棒，在潍坊东西两侧各画了一条线，“你们看，潍河原本是我军的屏障，如果被日军占领，就会成为他们抵挡我军反扑的屏障。但换个思路，当日军数十万大军渡过潍河，对潍坊发起总攻的时候，潍河反而会成为他们撤退的最大障碍！”
张怀远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地站起身：“妙啊！如果我们能趁日军全力进攻潍坊时，派一支快速机动部队包抄其后路，就能将日军主力封锁在潍河和西边这条白浪河之间！
北面是大海，我们只需要在南面这不足二十公里的缺口布置重兵，就能彻底锁死日军的退路！这两条河，至少能为我们节省数十万的包围部队！”
白泽补充道：“如果可能的话，利用潍坊消耗日军有生力量当然更稳妥。但第11集团军恐怕难以独力承担如此重任。”
周辰的眼神也是亮了起来，最终拍板：“我赞同白泽将军提出的两河围歼策略。但我还有一个建议：立即从先锋军主力部队和各地新组建的民兵中，抽调精锐补充替换第11集团军损失较大的部队。这是我们新组建的第一个集团军，不能在政治上被打残，这对今后的建军工作影响很大。”
白泽点头同意：“我没意见。傅作义部已经承担了最大的伤亡，我手下的将士们也早就摩拳擦掌，等待参战了。”
张弈此时也振奋起来：“司令，现在各地春耕已经基本完成，即便大规模动员青壮年，对农业生产的影响也在可控范围内。我建议，立即再扩编二十个民兵师！有了这些兵力，这场围歼战就十拿九稳了！”
周辰大手一挥，展现出惊人的魄力：“准！参谋长，扩军事宜由你全权负责！所有战备仓库全部打开，物资随你调用！能扩多少就扩多少！就算最后没有全部用上，也要让全世界看看，我们先锋军有着怎样的动员能力——这就叫极限爆兵！”
“是！”张弈沉声应道，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